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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綠腰 8、朱唇一點桃花殷 文 / 回回蘇

    8、朱唇一點桃花殷

    幽幽咽咽,聲轉吟哦,雖然沒有絲竹相伴,卻也惹動滿架芍葯花香,一層一層瀰漫進無邊的夜色,一波一波蕩漾入銀色的月光。

    藉著這娓娓的唱詞,秘色與那人各自徜徉在自己的心境之中,或悲或喜,或癡或嗔,卻都是圍繞著一個情字,心思百轉,思緒千回。

    靜靜的夜色,絲絲加深,幽藍之中已經染進了濃濃的墨色。秘色正待起身告辭,卻忽地聽得那花架之下的人停住了唱詞,悠然地一聲,「是否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

    既然在這樣的夜裡,這般地相逢,這般地同為一個情字徘徊,這便也是一份緣了。不論他是誰,不論他究竟為何心傷,至少兩個人帶著同樣的思念,於是秘色想要離去的腳步驀然停下,重新坐回花影扶疏的畫廊欄杆,靜下心來聽那個人娓娓道來的一段故事。

    ……

    「她叫古蘭,一個來自波斯的女子。他的父親是追隨著從波斯前來中土傳教的回回教大賢,前來中土求知。據說,回回教的先知穆罕默德曾經說過,『學問雖遠在中土,亦應求之』,所以一方面回回教的大賢們將回回教帶到了中土,另一方面卻也將中土的文化融會入了回回教的教義之中。」(小注,回回教即伊斯蘭教在我國的古稱。伊斯蘭教七世紀已經創立,創立之初便已經傳入了中土。)

    「當時,那個地方的百姓並不接受回回教,甚至有些民眾受了其它宗教僧侶的鼓動,而對回回教及那些大賢產生了敵意。無奈之下,為了完成傳教大業,古蘭的父親忍痛將古蘭送入了當地執政者的府中,成為了那位執政者最小的姨太太。」

    「那時,那位執政者的心思都在向外攻伐之上,根本沒有心思去好好寵愛古蘭。雖然他也單獨為古蘭修建了一座帶有古蘭家鄉特色的別院,吃穿用度一律遵照回回教的習慣,但是這不過只是給古蘭修建了一座水晶的牢籠,美則美矣,卻是永遠地孤獨與寂寞。」

    「寂寞之下,古蘭漸漸地迷上了府中樂坊伶人的唱念。每日必聽戲,聽戲必學戲,因此上每日在樂坊中虛耗的時間,竟然漸漸地多過了在自己的院子中的時光。或許是因為仰慕,或者是因為寂寞,古蘭竟然偷偷地喜歡上了樂坊中的一個伶人,一來二去地竟然被傳揚得上下皆知。」

    「那將心思全部鋪在向外攻略的執政者終於聽到了府中傳來的風言風語。儘管他全無心思在男女之事上,但是身為一個男人、一個執政者,他還是極為在意自己府中的這件事,於是急匆匆地趕回府中,將古蘭禁足在了自己的院子中。為了一了百了,為了不再干擾他向外攻伐的大業,他乾脆直接下令,古蘭從此一步不准踏出她自己的院子,終此一生都要獨自依然在自己的院子中度過……而那個只不過是對古蘭多看了幾眼的伶人,則被那執政者活活以籐條勒死,據說死狀極為淒慘……」

    「從那日起,古蘭便瘋了。她認定是自己害了那伶人,如果不是自己日日前去看戲,便不會惹出這些事端……」說到這裡,那芍葯花架之下的人,嗓音重重一頓,似有哽咽。

    秘色的心,跟著一沉。雖然不知道這個故事中的古蘭究竟是誰,但是秘色可以感知到,古蘭的絕望與孤寂,在那個伶人慘死之後,更是多加了一份愧疚與悔恨。帶著這種心態,那便是十足的生不如死了,或許那個時候瘋掉,可能反倒是一樁好事,能夠幫助古蘭暫時逃脫現實的殘酷,可以幫助古蘭暫時忘掉那個伶人的慘死……

    想到這裡,秘色不禁幽幽一聲輕歎。微微的歎息,輕得不過就似一縷清風,卻重重地吹入了花架之下那人的耳鼓,惹得那人抬眸深深地望了一眼沐浴在月色星光之中的秘色。

    ……

    那人再度幽幽講起,「後來,她實在瘋得太厲害了,那個執政者自己無法分身回來,卻又要顧忌到她的身份,於是囑托自己的兒子多去看看她,就算不能治好她的瘋病,至少也要做做關懷的姿態,以避免那些回回教徒們的不滿。」

    「執政者的兒子,其實也是與他父親相似性格的人,同樣想著爭奪天下,同樣平生最愛執掌大權。可是一切卻偏就是這般難猜,當那個兒子滿心不耐、滿懷戒備地第一次走入古蘭的院落,第一眼望見古蘭時,一切的一切,竟然都在悄然改變……」

    「那一天正是春天最美的日子,滿園的芍葯開得奼紫嫣紅,而古蘭靜靜地坐在滿園的芍葯中間,穿著一件淡紫色的裙,抬眼望著他的到來,柔柔地笑……滿園的殷紅芍葯啊,卻在那一瞬間失去了顏色。清澈若蘭的身影,本來素淡至極,卻在那滿園的嫣紅中,跳脫出來,成為他眼中唯一的顏色……」

    「自那以後,他便日日來看古蘭。說不清為什麼,只是覺得一日不來,便滿心滿心都是煩亂的芍葯殷紅,只有見到了她,才能找到那一份清澈的微藍,驅走心中的煩悶……」

    「瘋癲中的她,也漸漸地習慣了他的到來。每次對著他淡淡的笑,開始給他唱幽幽的唱詞,說著良辰美景奈何天,說著舞盡桃花扇底風,說著妾本蒲葦未遇良人,說著碧海青天夜夜傷心……他日日來,她便日日給他唱詞;她從來沒跟他說過一句話,她想說的話都已經化作了唱詞,娓娓裊裊。」

    「等到那兒子發現自己已經深深地迷戀上古蘭時,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他早已泥足深陷,他早已無法自拔。可是古蘭卻不愛他。古蘭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唱著自己的唱詞,即便日日望著他甜甜地笑,卻也不過是錯將他當做了那個枉死的伶人……」

    「那兒子幾乎跟著古蘭發瘋!她越是視他為無物,越是全然不懂他的心,他越是瘋狂地迷戀她,越是想讓她為他打開她那扇封閉已久了的心扉……終於有一個月夜,他忍不住了心底的煎熬,就在明晃晃的月光下,就在香氣氤氳的芍葯花架之下,用蠻力要了她!事後,望著她身子下殷殷流出的血,在她淡紫色的裙子上洇成一朵最為嬌艷的芍葯花,他才驚覺,原來她竟然還是完璧之身,而自己竟然那般粗暴地奪走了她的完美……」

    「就在那一瞬間,或許是古蘭突然神智甦醒,或者是身體的猛然受襲激發了她的本能,那一刻古蘭猛地從自己的幻想世界中走回了現實——卻是走進了最不堪、最恥辱的一幕裡……她不知道他是誰,她對他根本沒有一絲的印象。但是她卻知道他既不是那執政者,又不是自己所喜愛的那個伶人,而他卻在那般強橫地要著她的身子……」

    「當一切終於回歸了寧靜,當銀色的月光將兩個人之間火熱的激情澆熄,當芍葯花的芳香變成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諷刺……古蘭慘笑著望著他,一滴滴的鮮血從她唇邊滑落,比芍葯的顏色更殷紅,比漫天的花香更濃郁!」

    秘色聽到這裡已經是微微顫抖,可是她更驚訝於那人嗓音的痛不欲生!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秘色幾乎要不敢繼續聽下去,她想摀住耳朵,她想尖叫著讓他停下,卻已經來不及,來不及……

    那聲音宛若穿過時刻,帶著殘酷的清晰,點點而來,「古蘭她,竟然就在那般的激情過後,當著他的面,咬舌自盡!她口中流淌出來的血,將她的唇染成天下最為鮮艷的花朵,卻那麼殘酷,帶著死亡的顏色!」

    …………

    秘色的心魂重重一震!

    她心疼那叫做古蘭的女子的命運悲愴!

    秘色卻也同時更是同情那個男子的遭遇……

    他是愛著她的啊,雖然方式錯了,可是他卻不是心存輕薄之意,而是情之所至……可是卻在心情的最高巔峰,倏然被死亡拽下深淵!親眼看著自己愛著的人,以自己的性命作為最嚴重的抵抗,那一刻死去的雖然不是他,但是他其實活得比死更加痛苦吧?!

    秘色微微抖著嗓音,幽幽地問,「那麼,那個兒子呢?他後來會怎麼樣?」

    「哈哈,哈哈……」那人忽然仰頭大笑,「他會怎麼樣?你說他會怎麼樣?他從此再無法接受任何一個女人,就算擁有了天下他依然不知道什麼是快樂!他活著,可是其實他早已經死了;他的心死了,只放逐著他的身子還遊蕩在這個世上!」

    秘色心中似有隱隱一動!

    這個人究竟——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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