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此時此夜難為情
「哎喲,怎麼著,聽說你讓沈秘色溫補身子,準備要生孩子了啊?怎麼不小心點,反倒補得吐了血呢?是不是補得過了頭啊?我看啊,說不定倒是她沈秘色福薄,受不得你的恩澤呢……」
艾山正在書房處理公務,耶律嫣然倚著門框,斜瞟著眼睛望著艾山。
艾山微微皺眉,「我與秘色之間的事情,大可敦你自然不必費心了。」
耶律嫣然嬌艷的笑容頓時僵了一僵,恨恨地說,「好……我管不著……我只站在一旁看笑話就夠了,何必還要管你們之間那檔子見不得人的濫事!」
艾山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蹭地站起身來,湛藍的眸子裡籠起濃黑的霧靄,「耶律嫣然!你不要太過分了!你這個大可敦是我封的,我也就能給你撤銷!不要真的以為你自己是大可敦了,便真的擁有可以與我平起平坐的權力!」
耶律嫣然嬌媚的眸子中淚光一閃,「好啊,艾山,你倒是給我撤銷啊!我謝謝你,趕緊給我撤銷吧!——別忘了,從一開始我便不想要這個身份、這個名號!我甚至,寧願像沈秘色一樣,哪怕無名無份,哪怕曾經只是卑賤的宮奴,只要能隨心所欲地跟你呆在一起,只要能夜夜睡在你的身邊!我根本不稀罕這個什麼大可敦的尊位,我甚至可以不在乎什麼手中的權力!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我想要的,不過是你!」
艾山一哂,「是嗎?那我是不是應該對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這些年讓我生不如死,謝謝你當年趕走了秘色,謝謝你將回鶻變成了契丹的屬國,謝謝你成為我最想擺脫的夢魘!」
……
耶律嫣然的淚愴然流下,「艾山……為什麼,為什麼你會這般恨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我不過是想要得到你的愛,我不過是想要好好地愛你啊!你與我才是一類人,艾山,只有你我之間才能真正地彼此理解……沈秘色她根本不瞭解你心底的一切,她所能帶給你的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麻煩和傷害!」
「傷害?你也好意思說傷害?!」艾山冷冷地望著耶律嫣然,「別忘了,三年前,你教唆著太和公主曾經帶給秘色多大的傷害!」
「咯咯,咯咯……」耶律嫣然忽地一陣狂笑,「艾山……你說的是三年前嗎?就是你大婚那夜對不對?你一直認為沈秘色離開回鶻,是受了我的傷害嗎?哈哈,哈哈,實在是太可笑了……真不知道是你太恨我了呢,還是你那個寶貝沈秘色太會作假!」
艾山那湛藍的眸子,微微地瞇了起來,一抹藍色與玄黑相絞纏的陰森驀然射出,緊緊盯牢耶律嫣然,「你在說什麼?你究竟——想說什麼?如果真的有什麼事,你最好給我一次性說清楚,不要吞吞吐吐,不要掩掩藏藏……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對你的耐心就更是微乎其微。所以,你最好快點給我一次性講完,不然我不保證呆會兒會不會沒有興趣聽你講下去……」
耶律嫣然愴然地望著艾山。他那眸子裡的陰森與不屑,真是視她如敝履啊,敝履啊……沒有任何憐惜,甚至沒有一絲的耐心,那般地睥睨而蔑視,那般地凶狠與憎惡啊……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不過都是在愛著他的啊……
捫心自問,自己愛他的心,絕不輸於沈秘色,為什麼他對沈秘色就能夠這般輕憐蜜愛,而對自己卻這般地刻骨仇恨?
為什麼……為什麼……艾山你為何如此不公,上天你為何如此不公?!
……
耶律嫣然又笑了,笑得滿懷酸楚,笑得淚光連閃——既然你們都這般對我,那麼我只能讓你們比我更難過!
耶律嫣然笑著斜瞟艾山,「你確定,你真的想聽我說麼?真的有勇氣接受那三年前的事實真相麼?」
艾山不耐更甚,「好,你快說!如果有一句不實,如果有一句對秘色的污蔑之言……我一定會殺了你,不管你是什麼契丹的公主,抑或是今日的大可敦……」
耶律嫣然心底最後的一抹柔情,鏘然迸裂,碎花點點,心痛無聲……
「哈哈……艾山,這三年來,你一直認定了,沈秘色為了你吃盡了苦頭,常盡了心酸吧?你一直認定,你的大婚才讓她黯然離開,所以你心裡充滿了愧疚吧?或者,你一定認為是我教唆了太和公主做了什麼,才導致她的離開吧……哈哈,哈哈,艾山,真可憐,聰明如你,敏銳如你,竟然也被沈秘色騙過了!」
艾山藍眸中的玄黑霧靄更深,更重!他幾步跨到耶律嫣然身前,伸出雙手毫不憐惜地扼住了耶律嫣然的頸子,「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究竟都知道些什麼?!」
……
耶律嫣然感受著頸子上越收越緊的手掌,目光絕望地凌亂。原來他真的對自己沒有一點憐惜,原來他真的對自己沒有一點感情……人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自己就算與他露水姻緣,可也有過那麼多個夜晚的肌膚之親啊,怎地就換不來他一絲真情,一分留戀?
「咯咯,咯咯……」耶律嫣然又是嫵媚而笑,眼波瀲灩,「那晚,我只是湊巧從玉山帳篷前經過,看見你的沈秘色鑽了進去,一直都沒有出來……第二天凌晨,又是恰好,我又從玉山帳前走過,看到你的沈秘色衣衫不整地從那裡走了出來……」
玉山的眸子倏然瞪開,一抹黑色的厲光倏然閃出,手指上的力道又凶狠了幾分,「快說!你究竟想說什麼?」
耶律嫣然被艾山扼得一陣咳嗽,她一邊咳一邊笑,感受著復仇的快樂,「玉山那孩子……那麼美,卻又那般柔弱。腿不能行,口不能言,如果真的遇到突來的襲擊,恐怕也只能被動地忍受著,絲毫沒有半點抵抗的能力吧……況且,他與你是雙生兄弟呢,幾乎是完全相同的容貌與身體啊,甚至可以說是一個人呢……哈哈,如果換了我,也可能因為一個的成親傷透了心,而去找另一個報復,或者是尋求安慰呢……」
艾山的眸子裡幾乎要迸射出黑色的火焰,他惡狠狠地瞪住耶律嫣然,「你!不可能,你在撒謊!」
耶律嫣然又是嬌笑,「哈哈,哈哈……那麼好的孩子,被自己奪走了童貞之身,沈秘色事後一定會很慚愧吧,所以她悄悄地遠遁,甚至不惜將自己出賣給我的億哥哥,逃到了契丹……這樣的事兒,如果你真的肯相信,只消去問問你的沈秘色和玉山,不就一切都明瞭了嗎?……」
……
望著耶律嫣然得意地裊娜而去的背影,艾山只覺得頭痛欲裂,彷彿一個又一個炸雷,一連串地在腦海中迸裂,震得他幾欲瘋狂!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他相信,秘色不會是那樣的人;他也相信自己那如玉溫潤的弟弟,不會是這樣的人……
可是,為什麼耶律嫣然會那般地篤定,甚至完全勝券在握地讓自己去跟秘色與玉山求證?!
難道,一切真的是那樣?
難道,秘色那晚真的跟玉山在一起?
不要……上天啊,求你,千萬不要是那樣啊……
自己好不容易才跟秘色走到了今天,距離幸福只剩下一步之遙……上天,求求你,千萬不要啊……
……
玉山靜靜地坐在輪椅上,背後夕陽金色的光芒悠然飛舞。
秘色笑意盈盈地凝立在旁,捧著一杯剛剛沏好的清茶,等著給他潤潤喉嚨……
艾山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這般寧靜,這般美好……
自己最愛的女子,自己最親的弟弟,這都是這個世間自己最重要的人啊,怎麼可能受到他們的背叛,怎麼可能被他們傷了自己的心啊……
艾山緊緊地閉了閉眼睛,嗓音瘖啞,「秘色……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不用跟我解釋太多,只要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秘色微微一愣,猜不到是什麼,也只能靜靜地點頭。
玉山微微的瞇住了眼睛,隔著夕陽的光芒望向自己雙生哥哥。不知為何,他心底猛然籠起寒涼的霜。
艾山艱難地開口,「秘色……三年前,我大婚的那個晚上,你是不是去了玉山的帳篷,跟玉山在一起?」
……
艾山的話音很輕,很輕,輕得就像夕陽金色的光芒中緩緩飄落的一片黑色羽毛,甚至還帶著一絲媚惑的溫柔,仿若催眠一般,讓人心魂欲醉。
可是……這問題卻化作兩隻強有力的手臂,緊緊扼住了秘色的喉嚨,讓她一時間無法呼吸!
她愣著,麻木地愣著,不知如何回答,不知如何望向艾山的眼睛。本能地,倉皇回眸,望向靜靜地坐在陽光裡的玉山,眸光散亂。
玉山心痛到窒息,那股痛瞬間擊穿了他的身體和靈魂!
玉山遙望著秘色,輕輕搖頭,他想告訴她——不要難過,那時不是你的錯……如果有人有錯,那也應該是我……我明明知道你喝醉了,明明知道你走錯了帳篷,明明知道你朦朧中將我堪稱了哥哥……可是我沒有糾正你,更沒有推開你……我自私地擁住了你的柔情,放縱地讓自己埋在心底的秘密變成了現實!
秘色卻誤讀了玉山的搖頭。她以為他是在說,「我不知道,不是我的錯……」
秘色愴然一笑,是啊,這根本就是自己一個人的錯……那時的玉山,毫無抵抗的能力,只能被動地躺在自己身下,被自己奪走了童貞之身……
這是多大的罪孽,多無恥的行徑……
秘色知道,艾山今天絕不會問起得毫無來由,一定是他知道了什麼,或者說他早已經確認了什麼!
否認,哪裡還有作用?
更何況,她又有何臉面否認,又如何忍心欺騙艾山?!
秘色慘然回眸,面色在金色的光暈中,白至透明,淚眼盈盈,望住艾山——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