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百年總是逢場戲
這日艾山從金帳宮歸來,進了寢宮的門,依然難掩怒氣沖沖。
原來他已經將耶律嫣然私下裡與契丹達成的協議昭告給群臣,滿以為群臣會與他一樣,君臣合力來駁回這喪權辱國的協議。
卻沒成想,一片熱望化作靜水無聲,滿朝文武個個訥訥不言,被艾山逼得急了,方才紛紛站出班列來贊成耶律嫣然的做法,說什麼此時正是國力不穩之時,理應北借契丹之力,維護西域一方安寧……
艾山駁回這協議的計劃非但沒有實現,反倒當廷全票通過,直接摁下了國寶,直送向北方的契丹草原!
秘色連忙迎上前去,替艾山換過了清涼寬鬆的鮫綃短衣,牽著他的手,帶上矮腳胡床,給他遞上冰鎮了的甜瓜。
艾山怒氣未消,像是賭氣的孩子一般不肯接過甜瓜。
秘色心下有微微的擔心,臉上卻始終掛著調皮的笑,不依地非要將甜瓜塞入艾山的手中。
艾山微有不耐,卻又拗不過秘色,皺著眉,用那雙湛藍的眸子緊緊盯住秘色嬌俏的笑臉,「我吃不下,真的……」
秘色微微撅起小嘴,偷偷望著艾山那依然解不開的眉頭,忽地有了調皮的念頭。
秘色環顧四周,剛剛還在伺候著的宮奴,將艾山換下的朝服送入裡間,目下整個房間裡只剩下艾山和秘色兩個人。
秘色輕笑,輕輕就著自己的嘴兒咬了一塊甜瓜,卻不吞入口中,只是微微含在唇間,緩緩遞上艾山的唇邊……
潤澤殷紅如櫻桃一般的紅唇,嫩黃滑膩的清甜瓜果,艾山的心轟地一聲瞬間崩塌,兩隻眸子只能定定盯住秘色的唇,腦子裡再也無法想其它任何的事情!
秘色雙眸閃亮,雙手卻牢牢地推住了艾山急於欺上來的胸膛,將唇間的甜瓜向前送去,卻又在艾山幾乎咬住的當兒,如小魚一般滑溜地躲開!艾山苦惱之極,身子不能向前,口又咬不住秘色的唇,一抹紅暈悄然爬上他絕美的面頰,與他身上黑色的鮫綃短衣,形成一紅一黑極為鮮明的對比!
秘色含住笑,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的將艾山逼急了,如果再玩兒下去恐怕遭殃的人會是自己,於是乖乖地湊上櫻唇,卻小心著只讓那塊甜瓜碰觸上艾山的唇瓣……舌尖吞吐間,秘色已經成功的將甜瓜塞入了艾山的口中,卻沒讓艾山佔到一絲的便宜!
秘色小貓得逞一般的詭異嬌笑,望著艾山面頰飛紅,氣喘如牛,秘色心下終於稍稍安慰下來——終於,將艾山從那沮喪的情緒裡,拉了出來啊……
血氣方剛的少年,紛繁複雜的國事,如果不能夠及時調整自己的心態,如果學不會不讓喜怒形於色,那麼艾山的未來,他漫長的君王之路,該會潛藏著多麼多難以跨越的坎坷啊……
…………
看秘色如得逞的小貓一般慵懶嬌羞著退開,艾山如何能輕易放了她走!
口中的甜瓜幾乎整塊硬吞下腹中,身子已經騰然而起,不由分說將秘色拽入了懷中!
秘色佯怒,「艾山!人家不過是要你嘗嘗甜瓜,你這樣卻又是為何?」
艾山被秘色逗笑,知道秘色還想著繼續遊戲,於是見樣學樣地佯作嚴肅,「我沒怎麼啊,只是覺得你這法子送來的甜瓜,給外甜美怡人,所以,想跟你這般多要幾塊嘗嘗咯!」
秘色咯咯輕笑,想著這傢伙學得倒是蠻快,悄悄羞紅了面頰說,「不要!我累了,不想餵你了!」
艾山望住那一張一合的嫩滑小嘴,湛藍的眸子更見幽深,「你累了?沒關係,那麼就換我來餵你吃甜瓜,好好慰勞慰勞你……」
不等秘色拒絕,艾山已然咬過一口甜瓜,顧不得那汁液飛濺,急急覆住秘色微微張開的檀口,將秘色的驚訝與拒絕盡數攔在了她的唇齒之間!
清甜的瓜肉,涼滑的汁液,因了甜瓜而變得格外潤澤甜美的唇瓣,氤氳繚繞而起的濃濃情愫……艾山與秘色兩個人都醉了。
誰說這個世上,只有酒才會醉人?
兩心相許,兩情繾綣,才是最為甜美的醉去……恨不得一夢千年,再不醒來……
……
窗內春意正濃,窗外卻跌碎了耶律嫣然的一顆心。
知道艾山在朝堂之上,因了她所做的事而倍感挫折。儘管明知艾山的本意是想要打擊她的行為,但是當看到艾山那越來越蒼白的臉頰時,耶律嫣然依然感到了自己的心,鈍鈍地疼。
所以,一下了朝堂,回去換了件衣裳,耶律嫣然便親手端了一碗去火潤喉的蓮子羹,來艾山寢宮。卻不想,竟然在走過寢宮開向後花園的軒窗之前,窺得了窗內發生的一切……
那般的艾山……飛紅的雙頰,幾乎要吃人的眸光,身子裡緊繃起的無限渴望,身體相偎時的極致呵護……全都深深地震撼了耶律嫣然的心!
那般的艾山……使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從來沒曾擁有過的啊!
那般的艾山……才是自己無數個午夜夢迴所深深渴望著的啊!
可是,為什麼,卻讓沈秘色輕易便可挑起?而自己,無論如何盡力,都求不來,得不到?!
……
一聲心碎的嗚咽幽幽溢出喉間,耶律嫣然如遭雷擊一般定在當場,進也不能,退也不能……
「你們都下去吧,我陪著公主就好。你們守在花園門口,不經傳喚誰都不許進來……」耳畔一個溫柔又低沉的嗓音響起。耶律嫣然含淚回眸,正是那個身材纖細高挑的僕婦。
耶律嫣然的淚終於可以放心地流下,她幽幽望著那僕婦,輕聲說,「謝謝你,阿史那,不然她們一定會看到我為他流淚……」
阿史那眸子一黯,失神地說,「可是,你卻從來不怕我看見……「耶律嫣然一愣,流淚的眸子裡湧上氤氳的歉意,「阿史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樣的……」
阿史那慘然一笑,「公主,自從穿上這身衣裳,跟你進了回鶻的後宮,我便已經認命……都是我自願的,公主何來歉意……」
耶律嫣然的淚撲簌簌跌落,站在花影扶疏間,竟是格外地惹人心疼。
阿史那幽幽一歎,走上前去,牽著耶律嫣然的手,將她拉入花叢與宮牆之間的暗影,將耶律嫣然抵在宮牆之上,聲音輕柔,「閉上眼睛,公主……將我想成他,就當是——他在這般對你,不要睜開眼睛,也不要再流淚了……」
當阿史那的身體顫抖著向耶律嫣然貼來,耶律嫣然猛地一顫,隨即睜開眼睛,打破了腦海中一切的幻夢。
阿史那那雙狹長瀲灩的眸子,緊緊、緊緊盯著耶律嫣然,充滿壓抑,充滿痛楚,卻也充滿著——不容閃躲的渴望!
耶律嫣然一震,勉強推開阿史那的胸膛,「不要……不要……」
阿史那的眸子中忽然閃過一絲湛藍的光芒,「不,公主……我停不下來……就像我當年第一次見你,一直到今天,這漫長的十幾年,我早已經無法停下來……」
耶律嫣然顫抖地攀附住阿史那纖長高挑的身子,「阿史那……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為了我,我不值得你這樣……」
阿史那顫抖地皺眉,她總是這般美好,總是輕易便趕走自己所有的理智啊……
涔涔的汗從阿史那鬢角滑落,點點衝開了阿史那鋪在臉上的厚厚的粉,隱約可見他唇邊的青色印記……他繫在頸間的高領也早已經鬆脫,一枚突出的喉結,在激情之中上下游動!
耶律嫣然感受著他一波一波的頑強攻擊,心中湧起遮天蓋地的重重迷霧——這多年來,能讓自己如此快樂的,只有阿史那,只有阿史那啊……自己的身體明明這般愛著他,可是自己的心為何就不能容下他,為何還非要去牽掛那永遠不可能屬於自己的人啊?!」
阿史那牢牢抱住耶律嫣然的身體,不讓她傾墜於地,同時又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以博懷中人兒歡愉——一股絕望的頑強支撐著他,讓他忘了自己這一身的女裝,忘了耶律嫣然心中從未有他,忘了那突厥的復興之夢……只願停留在她身邊,哪怕要一生喬扮女裝,他也是心甘情願……
佛說,情事為劫。
可是或許就連佛也不會想到吧,明知是劫,明知將從此萬劫不復,卻依然有人寧願縱身跳入這場劫,甘心再不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