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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高昌 6、千年高昌 文 / 回回蘇

    6、千年高昌

    日光西斜,當那金色的光輝灑在高昌古城高大的門樓之上時,當青灰色的瓦片全在金色的光暈中變成深沉的墨綠色時,艾山、秘色一行人終於抵達了高昌。

    這是一座已經歷經了千載的古城。漢代時曾為西征匈奴的屯兵之地,漸漸築造起城池,逐年加闊,因其「地勢高敞,人廣昌盛」而得城名為高昌。

    當秘色初次站在古城門外時,高昌早已經是一座橫通東西,融匯東西方文明的千年都城。世界各大宗教,包括佛教、摩尼教、景教、祆教、薩滿教等,都在高昌城內擁有自己的寺廟與信眾,各大宗教在高昌古城內得以共處、融合。

    城內的居民,也是多個民族雜居而處,不但有回鶻人、漢人,還有南突厥、北突厥、黠戛斯、葛邏祿、末蠻、格哆族、預龍族等多個民族,各個民族的服飾、生活習慣與文化在高昌城內相得益彰,益發將高昌打磨成為西域塞外最為閃亮的一顆明珠。

    ……

    終於安全地抵達高昌了啊……

    可是一行人,站在門樓之下,卻誰也笑不起來。真的是平安抵達麼?那麼為什麼之前的綠洲驚魂卻總是無法忘記?即便現在想來,耳邊都似乎依然聽得見那樹葉穿花而來的呼嘯風聲,都似乎依然看得見那些黑衣人的刀劍與樹葉擊打之時迸出的耀眼火花!

    秘色的心底就更加複雜。除了綠洲的驚魂,秘色還曾經目睹過那更為驚人的人肉軍糧,還有胡姬對艾山的奇特表情!

    更何況……這一路的起點,是陸吟與瑜閭篤姑的一夜春夢;而這一路的終點,則是身受重傷的烏介可汗!

    如果,再集合起那些細枝末節,更有與艾山的兩情繾綣,更有——夢境中三年前那一夜,總是抹不去的眉間硃砂……

    這一路,秘色走得顛簸波折,;這哪裡是是什麼「回鶻道」啊,這分明是一步一步踏在秘色的心上啊……

    ……

    高昌古城,四面共有十二道鑄鐵大門,每面三道。

    艾山與秘色一行人便是站在高昌古城東面的城樓下。

    秘色隨著艾山等人,一道道走過三道鐵門,分別名為玄德、金章與建陽。

    一道道黑漆漆的鑄鐵大門開啟,便恍如一道道打開了秘色的記憶。那些與烏介可汗之間的曾經,如一隻隻色彩斑斕的蝶,拍動著翅膀,從每一道大門之後紛紛飛來——月夜之下,大漠之上,寒光閃過如一泓清泉,銀波瀲灩。就在自己幾乎命喪回鶻兵將刀下之時,是他,生生斬斷了那襲來之人,將她帶入了這般奇詭的命運。

    天德關,大唐重兵之地,他單身赴險,喬裝賣香料的崑崙奴,在那個大雨的夜晚,狂鷙地要了自己的身子,將自己再度從陸吟身邊搶走,更深地跌入無法預知的漩渦。

    哈拉和林,他不惜衝撞摩尼教東方教區的教主,不顧一切從摩尼教的巢穴將垂死的自己解救而出!

    可敦城,他為了看她,不顧生命的危險,連夜騎馬而來,望見她時,恰好雪花飛揚,他黑色的都碰上,披了一身的六角瓊花……

    秘色無法忘記,無法忘記當她告訴烏介,自己已經心中另有他人之時,烏介湛藍的眸子裡籠起的哀傷與悲涼。無法忘記,無法忘記因為耶律嫣然設計讓自己跌入深壑,烏介可以毫不顧惜地將耶律嫣然也打入深壑……

    同樣的十年,同樣的越州初見,曾經一直以為,虧欠陸吟最深……直到今日,直到經過漫長的三年,才突然省悟,自己對他,又何曾沒有虧欠?

    他藏了十年的夢啊,他等了十年的人,終於背負著沉重的罪孽於罵名,將自己奪到手中,而自己卻又愛上了他的兒子,從此與他擦肩而過……

    而如今,終於將要重逢,可是卻是在他身受重傷之時……

    難道,上天真的要責罰自己的存心與遲鈍,要用奪走他的生命,來懲罰她嗎?

    ……

    渾渾噩噩地進入高昌古城,渾渾噩噩地看鱗次櫛比的房舍,渾渾噩噩地遙望著酷似大唐格局的城市佈局,渾渾噩噩地望著一張張陌生的、擦肩而過的臉……

    該如何見他?該如何面對他?該如何,控制住自己的眼淚?該如何——重新回望這一段顛沛了幾乎一生的情感……

    彷彿是感知到了秘色的傷痛,身畔的艾山伸過手來,溫柔卻又堅定地握住了秘色的柔荑。自從綠洲驚魂之後,艾山便不再猶豫,逕直拋下了耶律嫣然,跟秘色與白狼瑟又麥擠上了同一輛車。最後的這段路,艾山幾乎一直深深凝望著秘色,一點一點收集齊秘色漾滿面頰的淡淡哀傷。

    艾山的手輕輕握來,秘色也感知到了艾山隱隱的輕顫。

    秘色的心又是一陣酸澀。這孩子……雖然他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但是他卻依然還是會害怕啊……

    他怕,怕去面對曾經那般威武睿智的父汗,如今卻要與死神相抗爭。

    他怕,怕自己會念起舊情,重新回到烏介的身邊吧……

    秘色知道,那晚在西路客棧之中,艾山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僅僅是情不自禁,也不僅僅是久別重逢……而是,而是他想要確認,確認自己還在他的身邊,確認自己不會為了烏介而離去……心思是多麼虛幻縹緲的東西,隨時可能隨風而來,隨時可能杳遠而去,所以他要她的身子,一次又一次,一點點積攢起心底的自信,一點點確認她的心意……

    秘色知道,如果真的,自己再見到烏介,真的有可能為了贖罪而重新選擇回到他的身邊……而那時,艾山定然不會阻攔……

    艾山已經不再是當年十三四歲的孩子,不再是只想著從父汗身邊奪走自己的那個孩子,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成年的男子,他更能冷靜地思考,更能夠設身處地地瞭解別人的的心情……

    在父親生命垂危之際,艾山他,怎麼可能忍心再將父親所鍾愛了幾乎一生的女子奪走?儘管他也愛她超過自己的生命,儘管她也是他第一個愛上的女人……

    不敢再想下去了……不忍再想……

    秘色柔柔地回握住艾山,默默無言中,只是想讓他感知到自己的心意。

    前方的宮城已經巍峨在望,或許兩人從此將無緣再如此親密,所以就算這段路只剩下眼前這短短的一段,也要珍惜,也要牢牢握住他的手,就像握住了地久天長……

    ……

    心事縈迴百轉之間,車外忽地有馬蹄聲從石板路上清脆踏來。那馬蹄聲所來的方向正是宮城,與秘色一行人,正好相向而行。

    有風被奔跑的馬匹悠然帶起,吹過秘色的車廂,撩起輕紗的窗簾,驀然牽引住秘色的視線——不知怎的,秘色下意識地揚眸,但見暗金色的夕陽,一條條穿過天邊的浮雲,給整個天際罩上一層迷人的霞光。一匹白馬沐浴著那金光,踏風而來,馬上一人,白色的衣袂隨風輕揚。

    秘色的心不由得咯登一動!這白色的,翩然若飛的衣袂,讓她不可遏止地想起一個人,想起那旋飛於衣袂之畔的,瓣瓣清蓮……

    秘色不由得癡了,定定凝視著那擦肩而過的容顏。

    那白馬上的人,在馬兒經過這輛馬車時,不知怎地,忽地心下一動,拉住韁繩,定定望向那車廂的窗欞……

    微風起處,紗簾輕開,簾內一個翠衣的身影,遙遙望來……

    就在兩個人的視線即將碰撞在一起之時,一線暗金色的夕陽突地從雲層中激射而出,照向兩人視線相交的方向,耀花了兩人的眼睛,竟然沒有看清……

    ……

    說時遲那時快,白馬與馬車倏然之間便擦肩而過,再回頭時,已經是遙遙相距。

    艾山望住秘色,關切地問,「怎麼了?」

    秘色黯然,「沒事……只是隱隱覺得那人似乎在哪裡曾經見過……」

    正在此時,忽聽得那跟隨在白馬騎士背後的一干馬隊之中,忽有一個聲音朗聲叫道,「少主,冰涵少主——」

    少主!

    秘色猛然又是一個回首,就連艾山也不禁隨著秘色的眸光向後望去——那胡姬故事裡義薄雲天的白衣少年,擁有著可怕力量的神秘少主,難道是他?

    他的名字叫——冰涵?

    他怎麼會從宮城方向而來?

    他又,究竟,是——誰?

    ……

    正在納罕之間,忽聽得城門上的守兵高聲宣喝,「恭送沙陀冰涵少主——」

    秘色與艾山疑惑相望,難道他竟是沙陀之人?

    沙陀即將與大梁交戰之時,沙陀的少主來到高昌回鶻,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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