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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契丹 10、如夢再見(下) 文 / 回回蘇

    10、如夢再見(下)

    ……

    「月理朵姐姐,是你麼?」身側忽然傳來銀鈴一般清脆甜美的嗓音。

    秘色將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前方的身影之上,放在了那清越的笛聲之上,全然沒有留意到身側。突來的聲音像一枚石子,驀地打破了秘色的迷濛。

    幽深的天幕下,星月如銀,一身紅衣的姑娘,蜷著膝坐在綠草間,嘴裡銜著長長的草苗,望著秘色,雙眸閃閃,甜甜地笑。

    「瑜閭篤姑,怎麼是你?」秘色驚詫萬端。身為薩滿奧姑,瑜閭篤姑怎麼可以獨自一人跑這麼遠?

    「噓——」瑜閭篤姑趕緊將玉蔥兒一樣的是指樹立在唇邊,示意秘色低聲,「月理朵姐姐,不要讓他發現我們啦……」瑜閭篤姑說著指了指巨樹上兀自吹笛的身影。

    秘色努力壓下心底顫抖的熱切,蹲下身形,輕聲地問瑜閭篤姑,「瑜閭篤姑,你認識他?他是誰?」

    瑜閭篤姑拉住秘色的袖子,將秘色的身形又向下壓了一壓,「月理朵姐姐,不要叫我瑜閭篤姑啦,叫我的小名吧,我叫米馨兒……這個名字都是小時家裡人叫的,到現在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叫過了……月理朵姐姐,我希望你能這般叫我……」瑜閭篤姑那嬌俏的眼角,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幽幽的失落。

    秘色稍有遲疑。雖然心裡暖暖的,能夠被瑜閭篤姑這般地信任,但是一想到瑜閭篤姑這神聖的身份,秘色卻擔心自己褻瀆了她,「這……既然都是妹妹的家人這般稱呼,我這樣做,合適麼?」

    瑜閭篤姑笑得用雙手摀住了嘴巴,彎彎的眼睛洩露了她濃烈的笑意,只不過為了不驚動那吹笛的人,而不得不拚命地壓抑住了。

    瑜閭篤姑邊無聲地笑,邊輕輕地喘息,「姐姐……你當然叫得啊……不用再瞞我啦……你早晚都是我的嫂嫂……」

    秘色驚了。望住瑜閭篤姑的眸子,拚命地搖頭。

    瑜閭篤姑的笑意更濃,甚至有小小的絲縷,沿著她翹起的唇角,悄悄地流瀉了出來,「咯咯——不要害羞啦,哥哥都跟我承認啦……」

    秘色剛想反駁,忽地被瑜閭篤姑拉住,兩個人一起趴倒在了草叢中。瑜閭篤姑拚命地壓低嗓音,「噓——他要發現啦……」

    ……

    笛聲驟停。如月皎潔的清朗嗓音從樹冠上悠悠傳來,「小丫頭,又是你吧。出來吧……」

    一聽這嗓音,秘色便愣住了。大腦停擺,四肢僵硬,身體裡每一滴流動著的血都奔湧上了頭頂,眼前的世界忽地一片靜寂。

    秘色指尖突然湧來的寒涼,讓瑜閭篤姑錯以為是秘色緊張了。她笑嘻嘻地壓住秘色的身形,低聲說,「別擔心,我自己出去就好。你呆在這裡別動,我去去就回……」

    瑜閭篤姑說著一挺身,殷紅的身影便無遮無擋地俏生生佇立在月色星光之下。她雙眸閃閃,歪著頭,「是啊,又是我!不過,是你的笛聲打擾了我的好夢啊,我才跑出來跟你理論的。這次,可不是我偷偷跟蹤你了哦!」

    秘色努力地從草叢中仰高頭,想要看清吹笛之人的相貌。怎奈樹木茂盛的枝葉和眼前的草叢合力將他的相貌遮掩成一片朦朧,無法看清。

    只聽得那人清朗一笑,「好吧好吧,每次都被你找到借口。以後如果想聽我吹笛,便大大方方地來,不用藏著躲著了,何必那般辛苦……」

    瑜閭篤姑又是甜甜一笑,「咯咯……你說讓我不必藏著躲著了,不必那般地辛苦……那麼你呢?你又何必要躲在那張面具之後,你又何必要背負那辛苦?」

    秘色大驚!躲在面具之後……

    草原上突地靜寂無聲。只有滿天星斗熠熠閃爍,只有風中流雲緩緩遊走。

    所有的聲音,彷彿都被沉重的思索,低低壓住。那人不說話,瑜閭篤姑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在靜默中各自守著自己的疆土。

    良久,忽地一聲朗笑飄渺傳來,「小丫頭,你說對了,我又何必要藏著躲著,我又何必要背負這辛苦!更何況……終究躲不開啊!躲得了那名字,躲得了那影蹤,我又如何躲得了自己的心!她分明就在這裡,我又該躲到哪裡!」

    瑜閭篤姑甜美的笑聲,宛若星空中最璀璨的星斗,「是啊,又何必要躲!難道,你在躲人麼?是你的仇家?」

    卻沒有聽到那吹笛人的回答。

    秘色努力再從草叢中仰起眸子,望向那棵參天的巨樹——星如繁花,月似銀盆,幽藍的天幕好像深藍的絲絨。那素衣的男子,頭靠在背後粗大的樹枝上,眼望星月。素色的衣袂,在晚風之中,輕輕搖曳,遠遠看去,就像瓣瓣白蓮,輕花飛旋……

    ……

    瑜閭篤姑又是甜甜地笑,「怎麼了?不說話,是不是就是被我猜中了啊!你從大唐來到我們契丹草原,就是為了躲避你的仇家吧!」

    朗月清風,幽幽清吟,「南窗一枕睡初覺,蝴蝶滿園如雪飛……小丫頭,謝謝你,一語點醒夢中人!」嗓音清越依舊,卻似乎變換了點點聲調,由最初微沉變為透明的清朗。

    這聲音!這聲音!

    秘色再也壓不住自己心底沸騰的情緒,顧不得他會不會看到自己,高高地仰起了自己的頭,定定望向巨樹的方向!

    跨坐在樹枝之上的素衣身形,在秘色的眸光投射過去的剎那,剛好轉過身來。隨著轉身,他揚手從自己面上一點一點,扯下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

    清朗的月光,從他側向,如銀傾瀉。

    點點繁星,恍若漫天的飛花,洋洋灑灑。

    他纖長的手指,從面上緩緩滑過,一張絕世清顏,映著月色星光,點點顯現……

    ……

    天啊……

    天啊……

    秘色的心中,仿若被深深刺入一顆青梅,就在心尖,痛徹心肺,酸澀淒楚……

    原來,原來……

    原來世間最大的快樂,來的時候,並不是讓人傾心歡笑,而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而是要索取你最多最多的眼淚……

    明明是狂喜,卻要忍不住哽咽。

    無盡的歡樂,分明要化作淚水流瀉!

    秘色覺得自己的身子深處,仿若一下子開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朵。紅的快樂,綠的酸澀,藍的憂傷,紫的思念,黑的淒楚,黃的明艷……全都極盡地盛開,全都極盡地招展。它們全都把自己最鮮艷,最強烈的一面,共同塞滿秘色的心房!

    如果,這個世間,只有一個男子,可以用清雅的蓮來比喻;如果,這個世間,真的有一個男子,若比蓮花花亦羞……那麼,那麼,還有誰會比得上眼前的容顏?

    陸吟……

    陸吟……

    原來果真是你。

    原來,一直,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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