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元日。相見爭如不見(下)
……
「秘色?沈秘色?公主等著你的披帛呢,你到底找到沒有?」一個公主身邊的侍女的嗓音,清澈地傳入後帳,隨之一陣窸窣的腳步聲,碎碎傳來。
秘色一驚。那條披帛依然抓在自己手中,剛才蘇裡唐驟然來襲,秘色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將手中的披帛扔掉!
那侍女等了片刻,並未聽得秘色作答,她便一步步走了過來,嘴裡還喃喃自語,「這個沈秘色,跑哪去了?好吧,還是我親自來找,否則真的要誤了時辰了……」
秘色的心驚得狂跳!她的手扣住蘇裡唐的肩頭,緊張之下,都已經將蘇裡唐的肩頭掐出殷紅的血色!
身上突來的痛意,不但沒有嚇退蘇裡唐,反倒激發了他心底一抹奇異的快意,他忍不住悶哼著,悍然發動對秘色的另一波攻勢!
……
眼見著,那侍女翻翻揀揀著,再拐一個小彎,便要走到蘇裡唐和秘色身邊!到時,就算再多布帛掩映,那侍女也都將清清楚楚地看到,眼前的兩個人在做些什麼!
秘色驚得幾乎不敢呼吸,身子骨輕顫著越收越緊。蘇裡唐無奈搖頭,緊緊擁住秘色,扯住身畔一匹大紅的綾羅,層層纏住兩個人的身子,隨之猛然一個騰身躍起,兩個人一同跌落到了帳篷另一邊的被褥妝衾堆中!
那侍女只覺得面前恍惚有影子一閃而過,待她抬頭,早已不見了任何的蹤影,惹得她一邊找著披帛,一邊喃喃自語,「難道,我眼花了嗎?回鶻草原也有貓?」
翻找了少頃,那侍女並無所獲,因為披帛一直還攥在秘色的手中,她如何能找得到呢。那侍女無奈地轉身離去,帳篷中霍然寂靜了下來,紅色綾羅糾纏成的逼仄天地之中,蘇裡唐和秘色只聽得見彼此怦然的心跳之聲。
……
蘇裡唐率先輕笑,擁緊秘色,用鼻子輕輕蹭著秘色的發頂,「誰說,我們回鶻沒有貓呢?現在我懷中不就正抱著一個!這麼慵懶,這麼嬌俏……」
秘色被蘇裡唐突來的情話,惹出滿臉的紅雲。心中對於蘇裡唐的疑慮尚且未除,便被稀里糊塗地扯入身體的漩渦,驚恐交加地勉強躲過那侍女,卻又在此時迎來這般直白的情話……
秘色盡量撐開身子,「你這般會逗人心,大婚之後,自然再不需要我留在你身邊,做那所謂的『調教』了!」
秘色哪裡能直接質問蘇裡唐,為何盡毀前言,早早地要了太和公主的身子不說,還跟公主信誓旦旦地說此後再不需要自己的「調教」?畢竟那是他與公主情濃時刻的所言啊,再說,自己不過是個身份卑微的宮奴,剔隱與公主之間的任何談話,又哪裡有她置喙的餘地!
再深的情,或許都有轉薄的一天;更何況,蘇裡唐目下從年齡上來說,還是個孩子,如何能夠保得,他會只把心,拴在一個小小宮奴的身上?……
蘇裡唐,這以「帝王」為名的少年,他是回鶻的剔隱,是未來的回鶻可汗啊!天生貴胄,身份煊赫,這樣的少年,未來的人生中,又怎麼可能不穿行於花叢!
……
「秘色,可惜,我會逗哄的人,只有你啊……」蘇裡唐微笑開口,湛藍的眸子被大紅的綾羅染成一片瀲灩的紫,「你不『調教』於我,那我只能讓公主一輩子守空房了……」
秘色心底有清冷的風,倏然滑過。
她其實是給了蘇裡唐一個說出來的機會。只要蘇裡唐能夠坦誠地將自己與太和公主好事已成的消息告訴自己,那麼自己心底真的不會抱怨蘇裡唐,真的會接受眼前的一切。
可是,蘇裡唐竟然沒有……甚至他還在以嬉笑的口吻,避重就輕,徹底毀掉了秘色心中最後的一個念想!
為什麼……為什麼……
艾山,你是在幫我,打開那道,離開的門嗎?
……
秘色伸出手臂,劈開纏裹住兩人身體的紅色綾羅,站起身來,失神地將衣衫整理好,攥住手中的披帛,眼神空茫地說,「公主在等著這條披帛。沒找到的話,她還會再派人來的。我不能再跟你一起呆在這兒了,我要去了……」
說完,都不等蘇裡唐回過神來,秘色翠色的身影已經奔出了帳篷,再也不見。
蘇裡唐被驚愣在了那裡。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話說錯了,只是隱隱覺得秘色的一切來得這般詭異,彷彿一隻紙鳶,突地想要扯斷他手裡攥著的線,遠遠地地飛上高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