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聲羌笛驚醉容(1)
「稟可汗,蘇裡唐與艾色裡汗兩位惕隱到!」
隨著一聲響亮徹耳的通稟,秘色的心倏然提到喉嚨。
惕隱……又是惕隱……這到底是什麼官職?這究竟在回鶻代表著什麼含義!
蘇裡唐……艾色裡汗……這兩個名字,怎麼會這般熟悉?自己究竟是在哪裡曾經聽到過?
秘色不禁轉頭,眸子帶著淡淡的迷茫,望向帳門起處。
……
兩個孩子。一著黑衣,一著白衣。
一模一樣的面容,一模一樣湛藍的眼睛,一模一樣頎長的身形……
如果不是那白衣的孩子坐在帶著輪子的靠椅之上。
如果不是那白衣的孩子眉間簪著一顆艷如花鈿的胭脂記。
你會錯覺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覺。
這般俊朗出色的孩子,這個世間不是應該僅僅出現一個嗎?
這般地天地靈秀鍾於一身,彷彿天生便為了綻放光彩而來!
一個,已然絕色。
卻又有兩個,讓所有人頃刻間頓覺自己的渺小與平凡,只能屈膝於那份絕世風華之下,甘心情願成為暗色的背景……
……
牙帳之中,所有人都是一呆。
這其中,秘色一定是驚訝得最嚴重的那一個。
一瞬間,秘色只覺得天地凝凍,時光停止,萬事萬物都從眼前灰飛煙滅,視野裡全部的唯一只剩下光影婆娑之中的兩個少年!
蘇裡唐,艾色裡汗……原來便是可敦城中曾見的艾山與玉山!
望見安好無恙的秘色,呆立在牙帳中,艾山的眸子只是冷冷地從秘色頰上滑過,那眸光竟然不帶絲毫溫度。就彷彿一個全然陌生的人,甚至就如同一根牙帳中再普通不過的柱子。
玉山則溫潤而笑。湛藍的眸子在望見秘色的剎那,恍如艷陽照耀之下的藍寶石,靈光璀璨!
一黑一白,一冷一暖。
秘色的心彷彿在冰與火之中瞬間騰躍而過,只覺那冰格外地冷,而那火便是格外地熱……
……
「我的兒子,長大了!幾年不見已經成了大小伙子,哈哈!快來讓父汗好好看看!」烏介可汗已經激動地起身,張開寬厚的懷抱。
兒子!
秘色的心咯登激跳!
艾山與玉山原來是他的兒子……那麼惕隱,便應該是王子之稱謂!
惕隱……王子……那麼同樣被稱為惕隱的耶律億!……
秘色心頭再次猛然一顫!
為什麼,為什麼,心下會有清冷的笛聲,彷彿一聲無言的警告,又仿似關於未來的一個無奈的問號?
……
面對烏介可汗熱烈的歡迎,蘇裡唐與艾色裡汗卻並沒有同等熱絡地回應。
黑衣的蘇裡唐只是原地單腿跪地,面容上沒有一絲的波動。
坐在輪椅之上的艾色裡汗,囿於身子的不便,只得坐在輪椅上,右掌平貼於左胸,深深一躬,眼角眉梢只有淡淡的笑。
父子三人之間微妙的冷場,其實牙帳中的人們並不意外。回鶻朝堂上下,有幾個人不知道,當初黠戛斯進攻牙帳城哈拉和林之時,便將蘇裡唐與艾色裡汗擄去,作為質子的?兩個當時尚年幼的孩子,僅僅因為不幸生在帝王家,便要成為兩國戰爭的犧牲品,千里迢迢,告別自己的祖國,離開自己的母親,在那虎狼環伺的敵國,成為最最可悲的人質!
無法想像,這兩個孩子當年在黠戛斯究竟曾經經歷過什麼。
不難理解,他們對於自己的父親,那個本來奉為偶像,卻在災難來臨之時將他們推入狼口的父親,當長久的等待終於變成絕望,那份骨肉之愛也會漸漸衍生悲涼的怨恨……
人活一世,總難免為人傷害,所以人們有足夠的勇氣和承受力去忍耐敵人的傷害,卻獨獨無法接受來自親人的,哪怕些微的傷害……
所有的人,都是隱隱搖頭、輕輕歎氣。
如果沒有那場戰爭,這兩個孩子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吧。
得天獨厚,鍾靈毓秀,沒有人不用欣羨的目光仰視他們,沒有人不從心底裡愛著他們……
可是,現實,總是這般殘酷。就彷彿最完美的翡翠總是清脆易碎。
或許上蒼總是公平的,既慷慨又殘忍,剛剛在你左手放下美麗的賞賜,卻又一轉身從你的右手拿走你所珍愛的寶物……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完全讓人同情,就像也沒有人是完全都讓人羨慕的。關鍵在於,你將自己的哪一面拿出來呈現給世人。
浮躁的人,只能看到他人的外表,只有真正關心你的人,或者說擁有慧眼之人,才能透過那層虛飾的表象,看到完整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