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豈知春色嗾人狂(1)()
「哈哈,你是說,這姑娘被你和阿薩蘭給嚇暈了!」一個年輕的聲音輕快地在耳邊飛旋。
只是,卻沒聽到回音。
少頃,剛剛那聲音又響起,似乎更加愉快,「如果說是阿薩蘭,倒是正常,畢竟這麼大的雪獒,看起來完全是一頭獅子;可是我的弟弟你,俊美得常常被誤認為女孩的你,竟然也能把人家嚇昏!哈哈,哈哈,太不可思議了!」
依然,沒有回音。
應該有兩個人在對話的,不是麼?怎麼會一直一直只聽得見一個人的聲音?
他們,又是誰?
……
秘色乾涸焦渴的心,緩緩復甦。
柔柔,掀開眼簾——白色的穹頂,依然是草原的帳篷。卻有再熟悉不過的垂帳床榻,低漫的輕紗將床笫之間的小世界與其外的大世界柔柔地隔開,彷彿留給身心,小小的一方自由的天地。
透過床帳,秘色幽幽望向帳外。兩個男子,哦不,或許更應該說是兩個大男孩子,一著黑衣,一著白衣,背對著自己,正在飲茶。
發現秘色醒來,正給秘色小心翼翼地餵著牛**的侍女衝著兩個男孩子揚聲,「稟告二位惕隱,她醒了!」
兩個男孩子聞言齊齊轉過身來,卻將秘色驚得目瞪口呆!
完全一模一樣的面容,完全一模一樣的身材……
如果不是一著黑衣,一著白衣,你會錯覺自己同時看到了一個人與他在鏡中的影子。
兩個孩子看面相都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同樣的五官如刻,同樣的眼眸湛藍。
……
黑衣的男孩走上來凝視秘色,「你還好吧?」嗓音清越淡定,雖然尚是少年,卻已經奇異地擁有了一種不容拒絕的壓迫力。
秘色緩緩點頭,「這是哪裡?我怎麼會來到這?」
黑衣少年藍眸輕閃,似是克制著笑意,「這裡是回鶻可敦城。你來這裡,是因為被我們的雪獒阿薩蘭和我弟弟給嚇昏了,所以我們只好帶你回來。」
聽黑衣少年如是說,秘色便猜得到剛剛朦朧中所聽得的那個聲音便來自於他。那麼那個嚇昏了她的弟弟呢?秘色不由得抬高眼簾向外望去——白狐皮鋪就的靠椅上,白衣的少年,但笑不語,柔柔的眼眸恍若銀色的月華,朦朧氤氳。
不知是不是因為身著白衣的緣故,秘色只覺得白衣的弟弟較之哥哥,更是別有一絲清雅之氣,同樣的五官之下,面部的線條更顯得纖長細緻。
更令秘色驚訝的是,白衣少年的雙眉之間,隱隱有一枚殷紅的印記。許是胎記,許是胭脂痣,遠遠望去竟有如女子簪在眉間的花鈿,別有一份妖冶瑰麗的風情。
秘色一呆。
這白衣的孩子,如果換作女裝,一定是傾國傾城的絕色。
……
見秘色望他,白衣少年卻不說話,只是微微地笑,用自己眼睛引領著秘色的視線,向下,投向正趴在他腳邊的巨獸。
白色的巨獸,此時就像個乖乖的孩子,無聊又無辜地蜷在白衣少年的腳邊。遠遠望去,此時的它竟然溫馴得彷彿一頭綿羊。
白衣少年拍了拍它,它彷彿極不情願地撩開眼皮,應付場面一般望了望秘色,隨即閉上眼睛,繼續打它的瞌睡。
白衣少年笑著微微搖頭,又拍了拍它宛若獅子一般的頭顱。它無奈地再次睜開眼睛,搖晃著巨大的身體向秘色走來,不管不顧地用鼻子拱了拱秘色垂在榻邊的手,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任憑白衣少年怎麼拍,也決計不肯再睜開眼睛了。
……
秘色忍不住輕輕笑出了聲。之前還凶神惡煞一般的龐然猛獸,這一瞬間竟然像在鬧脾氣的孩子……
聽見秘色的笑聲,黑衣少年柔聲說,「它的名字叫阿薩蘭,是獅子的意思。它是一隻來自吐蕃的雪獒,勇猛異常,忠心耿耿。在吐蕃被傳為神佛的坐騎,是吐蕃藏民的保護神;它是唯一敢與猛獸搏鬥的犬,在草原上有『一獒勝三狼』的說法。」
秘色眼眸如波,柔柔望著雪獒,「阿薩蘭,我懂了,一定是你以為我要傷害你的主人吧?所以你才會攻擊我,對麼?」
聽得秘色主動與雪獒說話,白衣少年殷紅的唇微微向上挑起,柔如月光的眸子,清輝瀲灩。
只是,他卻依然沒有說話。
……
他為何,這般沉默?
秘色偷偷留意白衣的少年,似乎從草原上的乍見,直到目下,都沒有聽他說過一句話,更沒見他從那張椅子上站起身來……
是他害羞?
還是,他傲慢?
如果是他害羞,那麼他柔如月光的湛藍眸子,便不會這般坦然地與自己的視線相交。
如果他傲慢,他又怎麼擁有那溫潤如月的眸光,擁有那般令人心折的微笑……
不過還是一個身量未放開的孩子啊……秘色心下暗探,如果再過幾年,這孩子又該出落成什麼模樣!
或許,一轉眸,便有四季之花次第綻放。
或許,一朵笑,便有八方之民誠服來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