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簾卷西風(一)
「江南的孫記酒肆,開張了嗎?」君問天復坐回椅中,挑眉問道。
「嗯,我已經向他推薦過了,也隨便把孫姑娘的美貌誇了一下,他非常動心,只是現在有些畏懼耶律楚材,說等秋天打獵時,準備暢飲一番。」
「那酒是用最美的山泉、上等的麥子和著罌粟細細釀造而成,入口餘香滿津,只要喝上一口,從此便不能離,健壯的男人三年之間瘦如枯骨,那窩闊台能拖三年嗎?」君問天笑了,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
奧都拉擰擰眉,看著君問天臉上的表情,不由打了個冷戰,幸好他是君問天的好友,若做了敵人,天涯海角何處逃?
「三天後,蒙古比武大會,你……要露下臉嗎?走了三年啦,呵,也該讓別人知道你活得好不好,免得別人捕風捉影地到處亂說,讓某些人疑神疑鬼的。」
「這個建議不錯,對於曾經對我的娘子格外照顧的那些人,確實應該打個招呼。」
比如耶律楚材,比如乃馬真皇后,比如大汗窩闊台……
蒙古比武大會,是蒙古一年中最大的一次集會,比過新年還要隆重、熱鬧,一般放在夏末秋初時分。這一天,舉國同慶,大汗和朝臣都會上街,觀看勇士們的比賽,各個部落和集鎮的百姓也會紛紛擁向大都。大都城至少要不眠不休狂歡三天。
奧都拉藍眸滴溜溜轉了幾轉,興趣盎然地摸摸鼻子,笑道:「問天,我們朋友多年,是否也該讓我見識下傳說中的你那位神仙娘子?」他從白一漢口中可沒少聽說舒碧兒的事跡,他太訝異了,如今又聽說有一個和舒碧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出現了,不過,很多人懷疑有可能就是舒碧兒死而復生,這就更引起他的好奇了。
「有何不可!走,我們瞧瞧她去,她在後園哄小女呢!」提到娘子,君問天陰冷的神情突地轉為自豪。
兩人出了書房,白一漢迎上前,三人往後園尋去,林妹妹和詩霖不在房中,問傭僕,說少奶奶和小姐把廚子趕出廚房,她們今晚親自做晚膳。
君問天嘴角抽搐了幾下,覺得背脊後面有些發涼,扭頭看看白一漢,白一漢忍笑得像在面部抽筋。
三人還沒到廚房門口,只聽到幾聲慘叫,然後是一聲「啪」地巨響。
君問天嚇得加快腳步,廚房中,只見粉白的細未如雪紛飛,牆壁上、地上都鋪了一層麵粉,一大一小兩個人兒也不例外,渾身上下白森森的,看不出本來面目,只露出四隻清澈的大眼,面面相覷地對視。一邊的盆子裡放著肉和雞蛋還有菜,那肉有大有小,大的如碗口,小的如酒杯,雞蛋也不知打了多少個,足足盛了半盆,菜是切得長長短短,最短的也有指頭那麼個距離。
君問天一時傻了,不經意吸了口氣,免不了吸入麵粉,直打噴嚏,忙揮開眼前緊密的麵粉。
「娘子?」他小小聲聲地喚道。
「老公,我在這裡!」大的面人舉手回答,聲音惶恐而帶著絲絲的抽痛聲,君問天抬眼看去,纖細的手指上陡地多了幾道鮮紅的傷口,有兩道被麵粉堵住了,有兩道還在滴著血。
「老天,你到底要幹嗎?」君問天長臂拎著大的面人出了廚房,輕柔地替她拍打著身上的麵粉,心疼地瞅著手指上的傷口。這是要做飯嗎,不會是藉機『自殺』吧?真是又好氣又笑。
「娘親說要包餛飩給詩霖吃,雞蛋是詩霖幫著打的,肉和菜是娘親切的。」小面人主動回答,顛顛地跟著出來。
「哈哈!」白一漢抱起詩霖,拭淨她臉上的麵粉,露出俏俏的小臉。不知怎麼的,他明明是個老實人,可一看到夫人,就忍俊不禁地想笑,「少奶奶,你那是要包餛飩,還是要餵豬?」
林妹妹委屈地噘起嘴,「我是想包餛飩給詩霖吃的,我看過方宛青女士怎麼做,可是怎麼一到了自己手中,就不一樣了呢!」
「那是你修練的火候還沒到,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你怎麼沒把胳膊也剁成肉餡。」君問天沒好氣地說,這麵粉怎麼拍也拍不盡。「你切個菜,怎麼會碰到麵粉的?」他真是奇怪了。
「又買不到餛飩皮,人家想親自做嗎?哪知麵粉袋子放得高,我一拉,它全部撒下來了,阿嚏……哦,對不起!」她朝著噴了一臉唾沫星子站在一邊瞠目結舌的那位男人連聲道歉。
「沒……沒關係。」奧都拉搖手,結結巴巴說道。這就是那位神奇女子?
林妹妹一聽奧都拉彆扭的發音,訝異地抬起頭,撞見一對藍眸,脫口問道:「你是奧都拉!」
藍眸瞪得出了眼眶,「正是!」
林妹妹看看君問天,又看看奧都拉,瞭然地眨了眨眼,只「哦」了一聲。
「夫人認識我?」
「知道!」林妹妹拉著君問天,讓他幫她吹去眼中飄進去的麵粉沫,「西域商人,大汗的近臣,喝酒的高手。」
奧都拉只會喘氣,不會說話了。
「哈哈,」白一漢在一邊很不給面子的笑得前俯後仰,「我家夫人最擅長未卜先知,你還想知道什麼,儘管問。」
「真的?」奧都拉信以為真。
「當然是假的,好了,奧都拉,這就是內人,見過就回去做你的正事吧!」君問天擔心林妹妹的手傷,又怕府中人多嘴雜,傳出奧都拉在這裡,會影響大事,忙催促道。
奧都拉一百個不甘心地告辭,一步三回首,尋思著什麼時候再來君府轉轉,那位夫人確實是有幾份神奇的,不過,也很可愛,想到那一臉白面,他一路上直樂。
結果,這頓晚膳還是由廚子上陣完成的。
母女倆重新梳洗過來到花廳,王夫人看著林妹妹一手的紗布,直擰眉,林妹妹嘻嘻笑著,說實習期,難免的。
君問天冷著臉,「實習期今天到此結束,廚房以後是你的禁地,十步之內必須轉身。」
「你真是太會打擊人了,萬事開頭難,誰也不是生來就會的。」林妹妹賭氣地別過臉,手好痛哦,連筷子都拿不出來。這個惡老公還當著婆婆和女兒塌她的台,好像她都沒用似的。
「君家少奶奶只要把自己照顧我,把女兒教育好,其他無需學。」君問天的口氣不容反駁。
大男子主義,自大狂,暴君,獨裁!林妹妹嘴裡嘀咕道。
君問天輕笑,裝著沒聽見,將一碗湯端到她面前,又夾了她愛吃的菜放在盤中,扳過她的身子,「嘴巴張開。」他挑了點飯放到她唇邊,她乖乖地張開,眼角的餘光看到王夫人像嚇傻了一樣,小臉刷地通紅。
詩霖很乖,唯恐爹爹也把廚房列為她的禁地,不出聲的埋頭吃飯,她以後可是要學會做許多許多菜給烈哥哥吃的,不進廚房怎麼行呢?一想到烈哥哥,詩霖輕輕歎了口氣,烈哥哥現在是在看書還是在練劍呢?也不知院子裡的藥草有沒有人收,那個五彩的花布,丫頭織起來了嗎?小臉皺成一團,抬起頭發現午膳時坐在一邊的那個小妹妹不在。
「祖母,小妹妹呢?」詩霖問道。
「哦,小妹妹不舒服,她娘親和她在自己的房中用晚膳。」朱敏從下午抱著君無憶回庭院,就再沒出來過。只是讓丫頭出來傳話,說無憶可能被嚇住了,明天要去南山寺敬香,替無憶給佛祖燒幾柱香。
「娘親,你明天和她一起去南山寺。」君問天餵下林妹妹一碗飯,才端起自己的碗。
「我……該怎麼辦呢?」王夫人很沒主張地問。
「你燒你的香,如果她有事要走開,讓個機靈的丫頭跟著就行。」君問天冷聲說道。
王夫人無奈地點點頭。
「祖母,不如我陪你一道去吧!」詩霖看出王夫人臉上的憂色,很體貼地笑笑。
「真的,那太好了!我現在都不想和那娘倆說話,要是詩霖在,就好了。」王夫人窩心地抱起詩霖,到底是親生孫女,越看越愛。
「那要讓秀珠跟著,她很機靈。」林妹妹想了想,說道。她如果跟去,朱敏一定有所警覺,什麼也發現不了的。
「行!」君問天點頭。
飯畢,王夫人硬要和詩霖聯絡感情,強行地把詩霖抱到她院中,讓晚上和她睡。
夜風涼爽,一抹皎月掛在星空,撒落瑩光點點,教黑夜朦朦朧朧,神秘得有所期待。
林妹妹梳洗後,只著一件白袍,頭髮隨意散在身後,站在窗前,癡望著窗外繁星,這一天發生的事情何其多啊,見過韓江流,接回詩霖,突地躍升為元世祖的岳母,若讓爸媽得知,不知會歎到什麼樣呢?
「妹妹!」君問天自身後環住她的腰,頭擱在她頸間,嗅著她的髮香,柔聲問,「手還疼嗎?」
她舉起手,對著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一些血跡透過紗布映了出來,看著,看著,她突地抽了口冷氣,長睫撲閃撲閃的,「上帝,上次是幾號,好像還是在北京時來過的,隔了快三月了,不會吧!」她喃喃自語,目光發直。
「說什麼呢?」君問天輕笑地抱起她,輕放在牙床上,自己也躺在一側,拉過薄被蓋住兩人,然後拉她入懷,一雙手在被下翻滾起來。
「老公……」林妹妹握住床單下不安份的手,低喘道,「我……那個好久沒來了。」
「哪個?」君問天心不正焉地問道,修長的手指熟稔地解著袍結,輕輕一褪,雪白的肌膚裸露在燭光下,俊美的面容突地緊繃,感到血液都向一個地方流去。
「就是生理期呀……」他的手指在她的身子上緩緩移動,每移動一點,她就覺著溫度升高一點。意識漸漸迷糊,大腦接近於白熱化。她放平了身子,他溫柔地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