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似是故人來(十一)
詩霖低下頭,委屈的淚水湧出了眼眶。
君問天不捨,接過詩霖輕哄著,「夫人,幹嗎還要扯這些呢,不是講等過十年之後再談嗎?」寒眸瞅了瞅僵立的忽必烈,「小王子,你也累了一天,君某不便留你,早點回去歇息吧!」逐客的意味很明顯。
「烈哥哥……察必要和烈哥哥回家……」君詩霖向忽必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哭得滿臉是淚。
林妹妹擋到女兒面前,不讓詩霖與忽必烈有目光交會的機會。
忽必烈咬了咬牙,龍目突地一凜,騰手從腰下撥出佩刀,林妹妹和君問天還沒弄清怎麼一回事時,他已割破了手指,單膝跪下,面朝大門,仰視著蒼天。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忽必烈在此以血起誓,終生摯愛君詩霖,永不讓她受一點皇家的委屈、永不嘗皇家的辛酸,尊敬她、珍愛她,視她如自己的生命。若一日違背誓言,天地不容。」
他朗朗說道,鮮血從他的指間一滴滴地落到了地上。
「烈哥哥流血了,流血了……」詩霖在君問天的懷中驚恐地大叫,又是踢又是跳。
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個男兒還是以後的九五之尊,名列青史的元世祖,竟為了一個六歲的女孩,跪在他們的面前,發這樣的毒誓。
這樣子倒教君問天和林妹妹傻了,說不出話。這一幕有點熟悉哎,和方宛青女士與林書白先生那天阻止他們在一起時很相似,結果呢,他們贏了。
現在的結果呢?
林妹妹挫敗地看著君問天,君問天手一鬆,君詩霖慌不迭地上前抱住忽必烈,撩起羅裙包住他的傷口,哭得像個小淚人兒。
「老公,歷史無法改變,他贏了。」林妹妹眼紅紅地依偎著君問天。他們的一雙兒女,一個留在二十一世紀做棟樑,一個將會成為同樣青史揚名的皇后,他們的遺傳基因也太優良了吧,要麼不出產,一出產,個個是精品。「多好,我們又將恢復二人世界。」她自我解嘲地傾傾嘴角。
事到如今,俊美的冰山男子也強硬不起來了。他在忽必烈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知道不管他們設置什麼樣的障礙,都不會動搖忽必烈的決心。
「妹妹,也許我們的擔心很多餘,詩霖會過得很幸福,不是嗎?」君問天看著忽必烈擁著詩霖,笑得那麼窩心,笑得那麼燦爛說道。
「嗯,根據歷史記載,察必確實是幸福一生。」林妹妹歎了口氣,「小王子,你過來一下。」她向忽必烈招招手。
忽必烈心中一喜,抱起詩霖起身。
林妹妹推推君問天,君問天沉吟了一下,以長者對晚輩的口吻說道:「小王子,我和夫人不得不為你的執著和勇氣感動,我們相信你的承諾,所以我們同意把詩霖嫁你。」
「上天!」忽必烈激動得閉上眼,雙唇直顫抖。
「但不是現在。詩霖太小,雖然你有能力把她照顧得很好,但哪比得上她的娘親的親自教導呢?何況你應該專注於軍務。你應該知道我夫人的博古通今,是當今蒙古無人可比的,所以詩霖要留在我們的身邊,你不要急,君府也是你的第二個家,你若想詩霖,隨時可以過來。有件事我事先提醒你一下,你要考慮與君府走得太近,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麻煩?」
「君堡主請放寬心,我有分寸,也會做得妥當。姐姐親自教導察必是最好了,我放一千、一萬個心,我……還期待姐姐和堡主也能多幫助於我。」忽必烈開心得語無倫次,失去了平常的鎮定和冷靜。
林妹妹翻了翻白眼,「得寸進尺的壞傢伙,食言的壞傢伙,我給你找了兩個老師還不夠嗎,還扯上我。喂,以後不可以叫姐姐了,也不准叫岳母,我沒那麼老,你就叫我堡主夫人,不然叫我老師。哼!」她會不會打破吉尼斯紀錄呀,成為史上最年輕的岳母?唉,這個紀錄,還是不破為好,好像她教女無方似的。
忽必烈咧開嘴,呵呵直樂。他知道他是真的贏了,有君堡主和姐姐的相助,他對通往汗位之路越來越有信心,他忍不住期待察必被被姐姐調教成一個傑出的小女子。
「君堡主,察必在府中只住六年可以嗎?」他小心翼翼詢問道。
「小王子,六年後,詩霖才十二歲,你想引誘未成年少女嗎?」林妹妹在一邊吼道。
「蒙古女子九歲就可以嫁人了,我……讓了三年呢。」忽必烈支支吾吾地說。
「察必也要九歲嫁給烈哥哥。」不懂事的小孩又插嘴。
「你個小花癡,矜持點!」林妹妹戳戳詩霖的額頭,氣急敗壞。
君問天失笑,「詩霖注定嫁給你,以後的責任比平常女子要重多了,小王子一定要等到她學點東西吧。不要太性急,好,就六年。」他講這話有認真考慮,因為忽必烈已經太大了,一直不娶正妻,會惹人非議的,也會招來家族的壓力。
「多謝君叔、君嬸!」忽必烈狡猾地改換了招呼,這樣子的稱呼,有親人的感覺。
君問天笑笑,接受了下來,只是他的小闖禍精非常不甘心地瞪了又瞪忽必烈。
忽必烈不在意地回報滿臉得意的笑。
忽必烈和詩霖耳鬢廝磨到天近黃昏才戀戀不捨地回府,詩霖拉著個小臉,追在馬後面走了很遠,才被林妹妹抱回家。
詩霖回到家後,就一直沉默不語,任誰逗都不綻顏。這時,君總管領進一個蒙著面的神秘兮兮的客人,君問天神色冷峻地和那人進了書房,門關得嚴實實的,白一漢親自在外面把守。
這照顧詩霖的義務就落在光榮的媽咪林妹妹一個人身上,盯著女兒粉嘟嘟的小臉,她腦中突地靈光一閃。「詩霖,娘親給你做個好吃的,這裡的人都不會做的哦。不過,你可要幫娘親的忙。」那個東西,可是仕林和君問天的最愛。
這個提議果真挑起了詩霖的興趣,「是什麼?」小人兒好奇地問。
「到了廚房,你就知道了。」林妹妹牽住詩霖的小手,眉眼彎彎。
書房中,兩杯香茶,一柱檀香。茶香和著清香,令人心寧神靜。
蒙面男人輕輕扯開面上的黑紗,露出高挺的鼻澀、藍色的眼眸。「問天!」奧都拉與君問天激動得執手相握,兩人都有些感慨。
「奧都拉,這幾年委屈你了。」君問天指著書案前的椅子,請他坐下。
奧都拉調侃地傾傾嘴角,「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有人侍候,有人奉承,就連大汗都對我言聽計從,這怎麼可能是委屈呢?不知比做生意愜意多少。問天,有沒發現,做生意我不是行家,做官我好像游刃有餘。」
「哈哈,確實如此。」君問天大笑,奧都拉是他去西域時認識的一位朋友,兩人很投緣。奧都拉本來也是介富商,但一次投資不利,賠盡了全部家業,幸好他出手相救,才讓奧都拉的產業起死回生。從那以後,兩人就結為生死之交。奧都拉有一個特長,能喝酒,善品酒,為人非常圓滑,很會討人歡喜。碧兒走的那年,他寫信給奧都拉,讓奧都拉到大都開了個酒坊,奧都拉在西域那邊的生意,他找人打理。他讓白一漢暗中操作,一步步讓奧都拉向窩闊台走近,成功地把奧都拉送進了朝庭,成了窩闊台最貼心的心腹。
笑畢,奧都拉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問天,窩闊台身子每況日下,不會再拖幾年了,後面我該如何脫身?」
君問天沉吟了下,冷冷一笑,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幾步,「還要幾年?他還蠻能拖的哦!在他臥床不起之後,你托病辭官,我找人送你回西域,不會有一點危險的。但在這幾年,你要找人放風給拔都王子,讓他得知不久貴族大會將要選舉汗位。」
奧都拉奇道:「為什麼要放風給撥都王子呢,我以為拖雷家系的人窺探汗位比較緊呢?」
「呵,你不太瞭解內情。四王妃是一個謀事很周到的女人,若窩闊台過世,因為乃馬真皇后太會籠絡朝臣,耶律楚材還沒死,拖雷家突然跳出來搶奪汗位,沒多少人支持,勝算不太大,她不能冒這個險。拖雷家的人只會伺機等待,你放風給他們,他們也只會裝聾作啞。而撥都王子是個不計一切後果的勇夫,他又是成吉思汗的長孫,得知這個消息,他一定會回大都爭一把的。如果我所料不錯,汗位還是會由太子貴由登基,但不會在位幾年,然後貴由會被撥都殺死,最終,汗位被拖雷家系所得。不過,那結果與我無關,我只想毀掉窩闊台家系的江山,讓他不要苟活在世上就行了。」
奧都攔折服地點點頭,「聽你一說到真有些道理。前些日子,窩闊台為了試探拖雷的幾位王子,硬是把以前跟著拖雷的幾千親信從軍營中調出,全部接受他的親自指揮,幾位王子眉頭都沒皺一下。小王子忽必烈英勇善戰,又懂軍事又會謀兵佈陣,窩闊台卻把他調到漠南去興修水利,小王子也沒吱聲,聽說水利修得很不錯,今年夏天,漠南的雨水很多,卻一點沒受災。窩闊台現在對他們越來越不設防了。」
其實奧都拉不知,去漠南興修水利,正中忽必烈的下懷,他在漠南之時,好好地勘察了大宋的地形,為日後攻打南宋打下了結實的基礎。
君問天雙眸冷得可以結冰,「一代君王,活到這份上,太可悲了。若他當初不那樣對我,我也不至於如此心狠。他很快就會壽終正寢了,這就是他的命。對了,耶律楚材沒有阻止他嗎?」
奧都拉聳聳肩,「有,不過,他現在對美酒上了癮,一日也不能離。耶律楚材的話,他只能左耳進,右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