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倆倆相望(一)
「君堡主,雖說手足情深,但讓代朕向天神贖罪可不是兒戲啊,哪位親王對朕有這份摯誠?」
「大汗只要把這張符給哪位親王,他就有百分百的摯誠,為大汗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窩闊台放聲大笑,「哈哈,君堡主,你這不是小禮,而是一份厚禮啊!朕都有點受之有愧了。不過,不知這藥對朕管不管用,在朕治病期間,君堡主你還是保持現狀,不宜進入行宮太勤,免得這藥失去藥效。堡主夫人,朕會繼續替你照顧著的。」
君問天聽了他這話,俊容一寒,口氣依然恭敬,卻透出幾絲不滿,「娘子身懷六甲,行動不便,問天不陪在身邊,怎能心安?」
「行宮乃是朕的故居,你出入頻繁,朕在這宮中都看得分清,宮外的人還不心如明鏡似的。你若堅持,這不但不是朕的良藥,只怕還會為君堡主引來殺身之禍。堡主夫人在朕的行宮幾個月都住得好好的,你有什麼不心安的?」窩闊台站起身,不耐煩地挽起衣袖,臉上已是送客的神情。
君問天炯炯地盯著窩闊台,眼神鋒利如刀一般,指尖狠命地掐著掌心,生生壓下泛上的怒意,「問天考慮得沒有大汗周到,好,那問天的娘子在行宮再叩擾大汗幾日,等大汗病癒那一日,問天再來接娘子。」
「那時讓堡主夫人自己選擇吧,她惹想繼續留在行宮,朕歡迎。她若願意隨堡主回府,朕不攔。」
「一言為定!」君問天一字一句地說道。
「君無戲言。」窩闊台抬起手,讓候在外面的太監送客。
目送著君問天軒昂的背影,窩闊台勾起一抹冷笑,低頭拿起書案上的羊皮卷,細看了幾行,嘴角的笑意越發冰寒刺骨。
窩闊台一走進寢殿,看到桌上放著三隻茶碗,碧兒不在殿內,一怔,扭頭問殿外站著的太監,「有人來過寢殿?」
小太監一慌,「乃馬真皇后與耶律大人來看望舒小姐,小坐了會。」
「說什麼了嗎?」窩闊台心中冒出一股無名火。
「奴才站在外面,沒有聽清。皇后與大人走了後,小姐說要去御花園散步,就出去了。」
「散步?」窩闊台抬頭看看外面火辣辣的日頭,「光」地拿起桌上的杯子摔到在上,扭頭就往外跑去。
小太監嚇得打了個冷戰。
碧兒確是去了御花園,安安靜靜地坐在涼亭中,眺望著御書房外面的大道,道邊樹木扶蔬,在樹縫間可以看到來來去去的身影。
「碧兒!」窩闊台柔聲喚道,拾階上亭,「外面這麼熱,怎麼出來了?」
「總呆在屋中很悶的,我出來透口氣。他……沒有發火吧!」窩闊台不准她提君問天的名字,她就不提。
「你應該擔心朕會不會發火,皇后和耶律大人和你說什麼了?」他撩起龍袍,在欄杆上坐下,伸手把她抱在膝上,也不管園子裡有沒宮人經過。
碧兒身子一僵,沒有掙扎,「他們只是表示一下關心而已,能和我講什麼。」
「見鬼的關心,」窩闊台低咒了一聲,「他們那點心思,朕還不清楚,無非是朕為你疏離國事。朕有嗎,哪天不閱折到深夜,哪件國事延誤了。朕不是沉迷於女色的昏君,朕只是慶幸遇到了心儀的女子,不想錯過。人生能有多長,有時候也要為自己著想。你看你,又是滿頭的汗。」他心疼地用衣袖替她拭著面頰上的汗珠。
「大汗,我在舒園時,飛天鎮上的人叫我禍害精,意思是誰遇到我,就會沾上不幸……」
窩闊台聳聳肩,打斷了她,「你少嚇唬朕,朕得這江山是踩著人頭上來的,朕不信那些。即使不幸,朕也認了。」
碧兒輕笑,斜睨了他一眼,「我還真有點受寵若驚,就憑我這容貌也是一禍國紅顏,真是辱沒了紅顏這讓人想像聯翩的詞。」
「不准用這種嘲諷的語氣和朕講話,該打!」窩闊台寵溺地捏了下她的粉腮,「記得初見你時,這小臉白裡透紅的,現在都瘦成瓜子殼了。等你生下孩子,朕一定還把你養得粉粉嫩嫩、嬌嬌柔柔。朕捨不得讓你再懷孩子,也容不下有孩子夾在我們之間。」大掌撫著她的長髮,親吻著她的發桃,眼中不自覺染上了幾份春色,氣息不自禁重了點。
碧兒突地撐住他的肩站了起來,吃力地托著腰,沉默不語地走下亭子。
窩闊台苦笑搖頭,起身追上去,攬住她的腰,「朕情不自禁,知道了,朕會抑制自己的,不過,真是好期待我們的大婚之日。」
碧兒扭頭,以笑作答,清眸閃閃爍爍。
君問天目不斜視地走出御書房,俊容冷然,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小亭子中有一雙深情的視線一直默默追隨著他,直到他消失在殿閣之間,才黯然收回目光。
「少爺?」陪著君問天過來的君總管訝異地看著他,少爺前一刻進去還滿面春風般,這會猶如遇到了什麼冷雨嚴霜,臉色乍這麼難看。
「沒事,到行宮外繞一圈。」君問天伸手扶著馬車的韁繩跨進車內,手握處,鮮血淋淋,君總管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行宮外今日重兵把守,十丈之內不准車輛靠近,不時還有侍衛隊交錯巡視。君問天撩開車簾,看了看高聳的圍牆,眼底燃起團團怒火。想起碧兒期待的小臉,他憤怒地放下車簾,重重閉上眼,小闖禍精又要責怪他食言了,不知會和他賭氣成什麼樣,身子那麼重,她又冒冒失失的,要是動了胎氣,該怎麼辦?碧兒懷孕快八個月了,他陪在她身邊的時間太少,真是苦了他的小闖禍精。
恍恍惚惚的一路回到君府,後堂的庭院中站著幾位駱家塞的家丁,看到君問天忙恭敬地向他施禮。君問天欲回廂房的腳步方向一轉,忙往王夫人的庭院走去,還沒到門口就聽到君青羽豪爽的哭聲,震耳欲聾。
君問天愣了愣,跨了進去。
君青羽撲在王夫人懷中,朱敏無措地立在一邊,門外修長的身影一閃,她嬌羞地看過去,麗容陡地明亮。
「少爺回府啦!」她忙不迭地給他拿椅子、砌茶。君問天眼中象沒看到這個人,「出什麼事了?」他問青羽。
青羽聽到他的聲音,從王夫人的懷中抬起眼,撲進了君問天的懷中,君問天嚇了一跳,直覺想推開,但還是忍下了。
「雲飛說要為家中死去的老老少少報仇,留下一封書信就不見了,我尋了他近一個月,沒一點音信,愁死我了,問天。」當著外人的面,青羽從來不提及駱雲飛的真實身份,就連王夫人也不清楚駱雲飛是遼國王子耶律著。
「那可不是幾個毛賊,姐夫那點武藝鬥不過別人的。」君問天順著她的話說,「我想現在多半是藏在哪個小旅館中等待機會,我明日找人打聽打聽。」
「他家人到底被什麼人所殺?」王夫人剛才顧著安慰哭得呼天搶地的青羽,沒問清楚什麼事。問天這口氣像是他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哦,以前生意上的對手!」君問天輕描淡寫的說,拍拍青羽的肩,「沒消息其實就是好消息,他要是真闖了什麼禍,只怕大都城裡早鬧翻了天。你放寬心,好好呆在君府中,我來想辦法。」
青羽聽了這話,揪著的心稍微好受了點。王夫人問起孩子的事,她放開君問天,揉著眼轉過去回答。
君問天沉默地坐了一會,朱敏一陣陣暗遞過來的秋波讓他有些厭煩,突地站起身,招呼也不打,直直地往外面走去。
身後響起細碎的追趕聲還有衣裙的磨擦聲,女子柔柔的輕喘近在耳側。
他陡然回頭,對上朱敏嫵媚多情的雙眸,「有事嗎?」他冷冰冰問道。
「我……我看你心情不好,想陪你聊會天。」朱敏揉著腰下的絲絛,故意挺直了身,讓豐滿的胸部抵上君問天的胸膛。
「就聊天?」君問天伸手鉗住她的下巴,把她推離了幾步。
朱敏揚起小臉,臉部激動地一聳一聳地跳躍,「你若想別的,我……我都依你。」
「朱敏,」君問天陰冷地瞇起眼,眼中射出猙獰的寒光,「娘親會為你的淚水打動,我不會。我們之間,我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你結束了。我很討厭一句話重複來重複去,我不是個多情的男人,更不是重情的男人。現在容下你,是娘親還在驚恐中,需要人陪伴,不然我早一腳把你踢開了。你少來惹我,當心我掐死你。」
「少爺!」朱敏嬌柔地輕呼,媚眼轉了幾轉,「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能呆在君府經常看到你就知足了。」
君問天輕蔑地哼了聲,「你的想法確實不多,看著看著,偶爾偷個情就行了,對不對?朱敏,以前為什麼會找上你,只不過是想給君仰山一點教訓,我對你沒有一點感情,你趁早醒醒。以後再讓我看到你在我面前轉來轉去,你和白翩翩一個下場。喜歡男人就去花月樓呀,好不好?」
朱敏花容瞬時失色,忙不迭掙開君問天的手,慌慌後退,「你……簡直就是一個惡魔。」
「所以說你笨呢,別人早就發現我是個惡魔,就你還不怕死的撲過來,記住我的話。」君問天惡狠狠瞪了她一眼,絕然遠去。
朱敏身子搖晃了下,打了個冷戰,一下癱坐在地。
拖雷等了幾日,看到窩闊台還是沒有上朝,宮中又打聽不到什麼確切的消息,終於按捺不住,讓王妃準備了點人參、夏蟲冬草之類的東西,拎著進了皇宮。太監引領著他走進寢殿,窩闊檯面色蠟黃地躺在臥榻上,少氣無力地向他擠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