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何曾想到會出現眼前的一幕,看著那蒼白的臉色片刻竟真的毫無生氣。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間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還有那魯肅的忠心,臨死不忘為江東舉賢。
在這個充滿了中藥味的房間。孫權一言不發只是看著魯肅的屍體過了兩三個時辰方才出來,其間,孫權想了很多,說實話眼下的形勢對江東並不太有利,外有曹操跟劉珂,三大勢力只有江東最少,更可氣的是自己自接任這江東之地以後未有寸功。地盤還是那江東六郡八十一州,跟曹操劉珂的關係也是時好時壞。當年若不是周瑜在長江的一戰恐怕自己就成了江東的罪人。
孫權表面不說但心中的焦急他人又怎能理解,那是一種無形的壓力,自己難道只能困守這江東六郡八十一州?好男兒誰不想開拓疆域流芳千古,在歷史上大書特書一番。可眼下這形勢岌岌可危,內有重兵六十餘萬,卻儲備的糧草不足。外有兩大敵手,這孫權心中如何能安穩,如何能不亂想,如何能不擔心?
更讓孫權氣惱的就是這魯肅也離世了,江東才俊甚多,但若是都想公瑾子敬這樣英年早逝,江東也消耗不起呀
孫權想到了魯肅臨時所言的「平衡」或許現在那些柴桑的將軍們一聽到大都督離世就該請戰了。這幾年魯肅身在大都督之職其實一直打壓著那些將軍們,不讓其輕舉妄動。將軍們一個個都是立功心切加上江東眼下的形勢,北上自然無望,但那荊州卻是一塊肥肉,但還是一塊扎嘴的肥肉。
因為荊州有不弱於江東的水軍,那劉珂的水軍其實早在劉表時期都已發展了起來,起步甚至比江東還早。荊州水軍主力鬥艦比江東樓船也強上幾分,如此情況之下,加上北方曹操虎視眈眈,這些年與其說魯肅是江東的大都督,還不如說魯肅其實是在荊州跟江東之間和稀泥,減少摩擦防止北方曹操南侵。如今魯肅不在了,難道真要重用那個毛小子陸遜?此時此刻魯肅的離世對孫權不可謂不大,江東一下子內外內憂外患突然湧了出來,但自己卻無可以依仗之人。孫權又怎能不苦惱呢?
孫權自從魯肅房間出來一直就是愁眉不展,直到魯肅下葬那日,一場簡樸卻極其熱鬧的葬禮,柴桑的將軍們大部分因為沒有戰事都趕了回來。這些將軍們自然依副都督呂蒙為首,而江東的士族們卻是以顧雍為首,送葬的那日人山人海,似乎都是為了送這位江東的大都督,其間卻是暗流湧動。兩大勢力主戰派與主守派的中間人,調解人現在去世了。恐怕眼下就要看吳主孫權有無手段將其收為己用了。
魯肅的屍體下葬了,但江東卻是要繼續往前走下去。第二日那些柴桑的將軍們依舊沒有離去,而士族中的陸遜卻被孫權召見進宮。有心人便會發現其中的奧妙。
孫權看著眼前這年紀輕輕二十餘歲的陸遜,實在是想不通魯肅為何舉薦此人給自己。
陸遜也是進宮之後自從問過禮之後就是一言不發,兩人似乎都在揣測對方的心思。仔細觀瞧之下那陸遜卻是一臉平靜,而孫權卻是心中焦急按耐不住了,昨夜就在大都督魯肅的屍體還未安葬之時,呂蒙就夜遞戰表,請求火速出擊荊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擊荊州腹地,但孫權如何不知現在正是秋冬交接之時,天氣寒冷這樣的條件下作戰無疑是徒增傷亡。孫權也沒一口回絕呂蒙只是說容自己思量思量。
這不,魯肅屍體安葬過後便性急火燎的將陸遜召見進宮。但看著陸遜如此的年輕孫權都在想大都督臨死之時莫不是糊塗了吧,如今那些將軍們一個個殺氣沖天,自己又是開拓疆土的心思日益濃厚,就憑借這個毛小子能夠穩住大局嗎?孫權心中一下子沒底了
「你就是陸家的小子?」孫權率先開口問道,打破了僵局。
「微臣正是」陸遜故作膽顫緩緩說道
「你現在是何職位?」孫權問道
陸遜道:「小小令史而已」
孫權聞言卻是面無表情問道:「如今江東的形勢不知你有何見解?」
陸遜道:「眼下我江東看似平靜卻是激流暗湧,領軍在外的將軍們恐怕早已急不可耐的想吳王請戰了吧?」
孫權點點頭道:「確有此事」
陸遜道:「但微臣卻是建議吳王觀望即可,眼下曹操跟劉珂必有一戰,待二人戰時,相持不下最好,我軍才有機會拓展疆土,而不是主動乘著其他兩股勢力平靜之時給他人一時機,陷江東於被動地位」
孫權問道:「你的意思是不戰?」
「戰是要戰,不過現下時機只是未到罷了,據微臣所知,不久之前劉珂已攻佔長安之西的安定,跟長安曹軍已成對立之勢、大戰一觸即發,而我軍眼下最當今,最緊要的就是自軍的糧草,軍械。還有新進招募的新軍的訓練,而不是趁著自軍虛弱不堪,還強強出頭那是下下之策若吳王一心想讓江東走上不歸之路,那陸遜也無話可說」陸遜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眼下江東之難在於新軍,不知,不知,不知你有見解?」孫權問道
「其一,借調糧草,想大家族借調糧草明年歸還或者推遲幾年再歸還。其二,打造軍械戰船以備戰時使用,其三,練兵,新兵缺乏訓練如同一盤散沙。」陸遜道
孫權點點頭再次問道:「若是將軍們執意要戰,你認為該當如何?」
「軍法從事將軍們立功心切可以理解,但眼下時局不易出戰,若是強行出戰便是執意違抗吳王軍令,那便是如同謀逆,便可砍頭抄家」陸遜說道
孫權點點頭道:「好,孤王知曉了,你也下去歇息吧」
「微臣告退」陸遜說著躬身緩緩退了出去
孫權看著離去的陸遜心中卻是對陸遜有了新的認識,也暗道魯肅果然眼毒這樣的人才留在江東對江東只會有好處
第二日吳王朝議
這天清晨,天剛剛濛濛亮,這殿外就聚集了不少回來的大將,這些將軍們大多都是駐守在柴桑,。幾日前,大都督魯肅去世方才回建鄴城為大都督魯肅送葬,今日朝議必定是為了讓呂蒙繼承大都督之位統帥江東大軍,若是這樣這些將軍們的春天可就是真的來臨了
這些將軍們私下三五成群的正在低聲探討,卻見副都督呂蒙一言不發的站在殿門口,諸將一看大都督都不曾言語便急忙停止了探討。
呂蒙看著那些將軍低聲下氣地說話就是氣氛,但現在自己已經是江東的副都督了,氣量自然也要大些。現在的呂蒙看到那位將軍口若懸河就直目相視那說話的將軍自然在呂蒙的怒視下不敢再言。
呂蒙心中卻是暗暗得意,不經意的一掃卻看到了一張極其熟悉的面孔,是他陸遜,那陸遜一人獨自站在一處,並未跟那些大士族的文官站在一起說話,但這孤零零突然出現了陸遜卻是讓呂蒙心中隱隱不安
「朝議開始,百官進殿」門口宦官的一聲尖耳的叫聲響起
文臣武將聞聽此聲方才魚貫而入,陸遜一眼看去只見這大殿金碧輝煌,雕樑畫棟。比其前幾日吳王接見自己的房間強上不少。大殿之內富麗堂皇,而高高在上之處卻是一張黃金打造的椅子,「龍椅?」陸遜心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詞。
吳王孫權一身黃袍據坐在那椅子之上,看著眾人道:「眾卿請坐」
陸遜一看才發現有許多的蹲墊位列兩旁。急忙學著眾人的模樣找了一個坐在了上面。
吳王孫權見百官均是坐好方才說道:「大都督魯肅抱病而亡,實乃我江東一大損失,大都督在世之時於我江東有大功之人,如今大都督撇下孤王一人離去,孤王。孤王心痛不已」孫權說著說著竟是哭泣了起來
百官一見一個個也是裝模作樣的哭泣,讓陸遜感覺到好笑,不經意的一看卻見那呂蒙怒目遠視著自己,便急忙一低頭故作不知。
呂蒙看到百官一個個裝腔作勢心中怒氣更勝,就在這時只聽到那哭泣的孫權突然再次說道:「大都督雖然去了,但我江東卻是不能將此職位空閒下來,諸位可有合適的人選?」
只見一人上前奏報喊道:「副都督呂蒙將軍足可勝任」
孫權點點頭對著百官問道:「除了公奕(蔣欽)舉薦大都督由呂蒙將軍接任之外還有合適的人選嗎?」
周泰站起說道:「大都督非呂蒙將軍不可」
孫權點點頭道:「諸位若是沒有異議那就認命呂蒙為江東大都督了其實孤王也是覺得呂蒙將軍是最合適的人選」
武將們聞聲大笑,
而那些士族的文官卻是一個個垂頭喪氣如同鬥敗了公雞一般。
孫權笑道:「既然大都督之位已經定下那子明還不領旨謝恩?」
呂蒙站起一躬身道:「謝吳王」說完卻是眼角朝著陸遜瞟去
孫權見呂蒙如此也不生氣繼續說道:「顧雍身為江東老臣位列丞相之尊,前日以年事已高之由已向孤王提出辭去丞相之職,孤王也應允了」
孫權一句話便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士族文官們可都不幹了,一個個大都督丟了也就丟了,士族之中沒有合適的人選,但現在這丞相歷來都是由文官擔任,而這江東丞相則是由士族德高望重者擔任,眼下大都督被那些武夫奪取了,而這丞相之職又是沒了士族文官的份,這以後這些大家族還如何能在江東站穩腳步,這一個個來滑頭一想到這裡便是一個個坐立不安,如坐針氈。
只見這時,顧雍站起掃望眼前的這些士族文官說道:「老夫本來就是身體不適,這丞相應該由年輕人擔任。老夫也該頤養天年好好歇息調養一番了」
士族文官們聽聞此話卻是一個個閉口不言,但看其表情就知道心中一個個都是極其的窩火。
而對面那些武將卻是一個個幸災樂禍,獨有新任的大都督呂蒙一言不發,看向陸遜卻是感覺到一絲的不妙,呂蒙現在心中還在奇怪這陸遜只是一介小吏,雖說背後是士族大家出身,但此時此刻也不該出現在這裡呀
呂蒙還在思索之時卻聽到耳旁響起了孫權的聲音:「前任大都督魯肅在臨死之前舉薦陸遜繼任江東丞相之職,孤王思慮過後覺得此事可行不知沒有異議?」
呂蒙愣住了,丞相?這小子一步竟是成了丞相,還是魯肅臨死之前舉薦這可是一舉被擊中了要害,這是人家前任大都督臨死舉薦,若是反駁豈不是對剛剛離世的大都督不敬?
武將們一個個如同被蒙了眼的耗子,這新任大丞相聽都沒聽過如何評價?再說這是魯肅的遺囑,臨終舉薦這可讓這些武將們頓時一個個感覺頭大,不知如何是好
而反觀那些士族文官卻是一個個面帶喜色,雖不知道這陸遜才能如何但好歹還是自己士族的人,比起顧雍年輕不少,若是這陸遜小心謹慎這一輩子都是丞相都是極有可能的,現在這陸遜不過二十餘歲,要是當上六十年的江東丞相,士族勢力豈不是可以安安穩穩過上六十年順風的日子?
就在這些文官高興武將迷惑之時,陸遜站起對著高高在上的吳王孫權道:「謝吳王重用,遜一定竭盡所能,殫精竭慮為江東謀劃將來」
孫權呵呵一笑問道:「不知新任丞相有何奏議呀?」
陸遜看著百官大聲說道:「眼下最當今的就是我軍儲備的糧草不足,微臣建議腰斬負責儲糧的官職,這種敗類私賣大軍糧草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震國威,不殺不能對軍中將士做出交代」
「孤王准奏」孫權道
陸遜一點頭繼續道:「如今我江東有雄兵六十餘萬,但糧草不足,臣建議大家族出糧助吳王渡過此難我陸家出糧五十萬石」說著看向了眼前的一個個士族文官
這些文官一個個呆若木雞,剛才的喜悅頓時成了一個個疑惑不解的樣子。陸遜這樣做豈不是自毀自家牆角,吳王有難是有難,但那還需從長計議,怎能輕易就出糧相助,那要是下次還有這樣的事情,是出糧還是不出糧,此先例一開恐怕自家的這點「微不足道」的糧草就成了孫家的糧倉了
孫權卻是見這些文官一說出糧草便是一個個裝瘋賣傻,閉口不言。
孫權心中冷笑暗罵這些老傢伙狡猾,嘴上卻是振振有詞的說道:「丞相之言孤王覺得不錯,准奏」
士族文官張溫急忙站起問道:「不知我們如何出糧?出多少?」
孫權臉色不悅,冷聲說道:「自然是丞相出多少你們家境相同的一樣出多少了」
張溫一驚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陸遜,五十萬石糧草竟然一句話被人送了出去,還在吳王跟前落下了一個不好的印象,張溫急忙道:「啟稟吳王,我張家願出五十五萬石糧草資軍」
孫權一聽笑道:「張愛卿果真是我江東的柱石,你們看看,你們看看,什麼叫忠良」
張溫卻是臉色尷尬,武將們卻是一個個在心中暗笑。
「朱家出糧五十五萬石」朱桓急忙說道
「顧家出糧六十萬石」顧雍生怕落到人後
「虞家出糧三十萬石」虞翻急忙說道
喊叫聲爭先恐後的響起,吳王臉上卻是樂開了花。笑瞇瞇地看著陸遜越看越是喜歡。
待到這些士族文官一個個爭先恐後「貢獻」出自家糧草資軍之時,一名宦官將眾家士族所報之數一統計,最後竟是徵募來了三百三十萬石糧草
孫權心中自然最是感念陸遜,但此刻殿堂之上士族文官們的臉色一個個都是鐵青,若不是這陸家挑頭這糧草怎能輕易借給孫權,借出去是容易,嘴巴一張一合幾年的積蓄就這樣沒了。但想要要回來恐怕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陸遜自然將士族文官們的表情盡收眼底,但只當做看不見沒聽道。
陸遜再次開口說道:「眼下我軍擴充新軍達二十餘萬,想必軍械兵器必定不足,軍械不足則戰力不足,微臣不才稍有家資,願出資一萬金資軍,助吳王打造軍械鎧甲,兵器戰船」
顧雍張溫等士族老臣都呆住了,剛剛捐獻完糧草,幾年的積蓄被送了出去,還沒過上一刻鐘這黃毛小子竟是又要喊叫著捐獻金銀,這毛頭小子莫不是瘋了不成他還是我們士族的人嗎?
張溫站起對著陸遜說道:「據下官所知丞相在「黃金街」那間金銀店舖可是日進斗金呀一萬金對一般人來說著實不少,不過對於丞相來說恐怕還是九牛一毛吧?」
陸遜點點頭道:「張大人所言不虛,既然張大人覺得本官捐獻的少了,本官願再捐獻一萬金」
「啊兩萬金」
「兩萬金呀」
「兩萬金真是財大氣粗」
殿堂之上武將們議論聲紛紛響起,畢竟那是真金白銀的兩萬金。每位武將的月俸不過幾十金,而像呂蒙這樣的大都督恐怕才能拿百餘金
但是現在新任丞相陸遜一下子就從家中捐獻了兩萬金。而這張溫卻是氣傻了,本來想讓這毛頭小子陸遜知難而退,沒想到這小子竟是充耳不聞。張溫見狀只好氣呼呼的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