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他被無情地推出大門
待那對小夫妻走後,他就走到財會室門口,以商量的口氣對老劉說:
「欠人家的工錢,遲早要給的,拖他沒有意思。我看,還是給了他算了,他在這裡吵,對公司影響不好,你看呢?老劉。」
老劉垂著眼皮,沉吟了一下說:「帳上沒有錢。」
陳智深一聽,心裡來了氣:「昨天一個客戶,剛交來十萬元工程款,怎麼沒有錢呢?」
老劉尷尬地看著他:「沒有鄒經理的簽字,我怎麼能給錢?」
陳智深轉臉看著江小勇說:「他剛才說,鄒老闆已經給他結過帳了。」
老劉不滿地嘀咕:「你不知道這裡面的情況。」
「這裡面有什麼情況?欠人家的工錢,就應該給人家,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陳智深說著,就到辦公桌上去給鄒老闆打電話。
他撥通了鄒老闆新的手機號碼,大聲說:「鄒經理嗎?我是陳智深,有一個叫江小勇的油漆工來要工錢。你應該知道這事吧?那就給了他吧,欠人家的工錢遲早要給的,拖著也沒有意思。」
鄒老闆在電話裡說:「帳上沒有錢。」
陳智深心裡「格登」一沉:「這幾天,不是有好幾家客氣來交了錢嗎?怎麼會沒有錢呢?鄒經理,他在這裡吵,要影響公司形象的。」
鄒經理在電話裡嚴肅起來:「陳智深,這不關你的事,你多管什麼閒事?你只要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就行了。」
陳智深也較真起來:「鄒經理,你這樣說是不對的。公司明明有錢,為什麼不給人家?你這樣做,對他,對你,對公司,都是不利的。」
鄒經理沒好氣地打斷他說:「這個公司是你負責,還是我負責?真是!」說著,「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陳智深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心裡更加生氣。他也狠狠地放下話筒,坐在位置上想,這些人都是怎麼想的?這是人家的血汗錢,公司明明有錢,卻偏說沒有,硬是拖著不給,難道還想賴掉不成?
這個看上去還算斯文俊氣的鄒老闆,竟然跟嚴旭升一樣,也是個只顧自己發財,不管別人死活的黑心人。他不僅不給有貢獻的員工加工資,發獎金,還連應該給的民工工錢也能賴則賴,一些材料商的錢款能扣則扣,經常與一些民工和材料商暴發矛盾衝突。
他搞不清社會上有多少富人,在資本原始積累的時候,是靠剝削民工的勞動,扣賴別人的工錢和貨款來肥己的,這些人的賬本上,究竟浸泡著多少人的血汗?!
而他是個下海失敗者,良知,品行,和對貧窮的切身體驗,以及被黑心人坑苦的經歷,讓他對那些可憐的弱者充滿了同情。
他自己還是一個成功者,卻常常能在這種場合挺身而出,不顧一切地替他們說話,甚至打抱不平。
現在又是一起拖賴民工工錢的事,他從剛才的情景中判斷,老劉出去給鄒老闆,或者是嚴旭升打電話,肯定是告訴他,江小勇找不到小周,他就可以憑這個理由來賴他的工錢。
現在社會上,許多公司和老闆,為了盡快致富暴發,積累資本,都喪盡天良地搾取和逃賴民工的血汗錢,而我們國家治理這方面的政策法規還不健全,所以問題已經到了十分嚴重的程度。
可老劉也不是一個富人,而且又不是這個公司的承包人。他只是嚴旭升的一個遠房親戚,這賴到的錢,他沒有份啊,為什麼要替他們一起,賴民工的工錢呢?難道僅僅是為了替嚴旭升多得這不足一萬元的小錢嗎?
老劉,你真的不應該這樣啊!嚴旭升有的是錢,平時,他揮霍起來,特別是在女人身上,都是上萬,幾萬,甚至幾十萬地化啊。
他真想去問一問老劉,可他知道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問。就悶悶地想了一會,不顧一切地拉起電話,撥了嚴旭升的手機。
他知道這件事,只有他同意支付,或者出面說話,才能解決問題,否則,肯定會引發更為嚴重的矛盾衝突。
嚴旭升的手機通了,陳智深壓住心頭的不快,盡量宛轉地說:「嚴總,我是陳智深,這裡有一件事,我想向你匯報一下。溫馨裝潢公司欠了一個叫江小勇的油漆工一萬五千六百元工錢,他來要了**次了,今天又來要,帳上明明有錢,鄒經理卻偏偏不給他。我認為,這是不對的,因為民工的工錢是應該給的,遲給還不如早給。他這樣在公司裡吵,不僅要影響我們的正常辦公,還會影響公司的形象,得不償失。」
嚴旭升說:「哦,等我問一下鄒經理再說。」
冷冷地說了一聲,就掛了電話。江小勇站在他面前,感激得什麼似的:「謝謝你了,你是個好人。」
陳智深說:「工錢是應該給的,謝什麼?」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桌上的電話響了,陳智深拉起來接聽,是嚴旭升的聲音:「陳智深,我問過鄒經理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以後,你就不要再管這種事情了,鄒經理對你很有意見。你其它方面表現不錯,就愛多管閒事。這一點,以後要改正,否則,對你沒有好處,聽見了嗎?」
陳智深爭辯說:「嚴總,我這是為公司好,也為你和鄒經理好,怎麼是多管閒事呢?」
嚴旭升霸道地說:「陳智深,你有自知之明一些好不好?以後再這樣多管閒事,我就對你不客氣!」
說著沒好氣地掛了電話。陳智深愣在那裡,胸脯呼呼生風,可他對江小勇還是笑著,攤了攤手說:「真奇怪,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江小勇感激地說:「你已經幫我盡了力,我很感激你。算了,不再麻煩你了,我自己來解決這件事情吧。」
陳智深還是安慰他說:「江小勇,這工錢是遲早會給你的,你也不要太著急。我們國家畢竟還是一個法制社會,他們真的不給,你可以去法院起訴他們。」
江小勇苦笑著說:「起訴?嘿,一是來不及,二是我也沒有起訴費。」
陳智深想起自己以前跟他一樣的處境,歎息一聲說:「唉,有些老闆,真的讓人搞不懂。」
江小勇繼續耐心地坐在那裡,等著鄒老闆回來。可一直等到中午,鄒老闆都沒有回來。員工們都開始吃飯了。江小勇到街上去買了兩個饅頭吃,吃了回來再等。
可等等,眼看就要天黑了,還是不見鄒老闆的影子,江小勇再也等不得了,來問他:「謝謝你,把鄒老闆的手機號碼告訴我一下,我來給他打個電話。」
陳智深毫不猶豫地把鄒老闆的號碼告訴了他。江小勇就在他桌上,撥了鄒老闆的手機,裡面卻傳來「你撥的號碼已關機」的聲音。
江小勇傻眼了,可憐巴巴地站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好。
他住在郊區中一個小鎮的一個工地上,光來回路費,就要十幾元錢。他身上總共還有五十三元錢,所以每化一元錢,他都很心疼。平時再冷,他也不捨得去澡堂洗澡,都是在工地上用熱得筷燒了開水,自己擦的。
天黑下來,江小勇急得有種小便要失禁的感覺。再不走,回鄉下的末班車就沒了,晚上住哪兒?而回去,明天再來,又得多化十幾元的路費。
這時,一個客戶打來電話,要陳智深去看房子,搞設計。陳智深就叫過那個漂亮的設計師,騎著摩托車出去了。
過了一會,公司裡幾個晚上值班的員工開始吃晚飯,江小勇猶豫著不肯走,又去街上買了一碗麵條吃。
吃完回來再等,等到晚上七點多鐘,公司裡幾個員工,要關門回集體宿舍,就過來趕他:「我們要下班了,你走吧。」
江小勇強硬地說:「今天晚上拿不到錢,我就不走。」
這時,林工偷偷給鄒老闆打了一個電話,「哦哦」地聽完,臉一板,就過來趕江小勇:「對不起,我們要關門了。」
江小勇說:「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就讓我在這裡坐一夜吧。」
「不行,公司裡有這麼多東西,怎麼能讓你坐在這裡呢?」林工拉下臉,走過去,拉江小勇出去。
江小勇抓住辦公桌不肯走,氣憤地大叫:「你們沒給我工錢,我就有權不走。」
辦公桌被拉動了,發出難聽的拖拉聲。
林工見一個人弄走他有些吃力,就叫了矮個子業務員小季來幫忙。小季比較溫和,一邊往外推著他,一邊說:「還是明天再來吧,你不走,也要不到錢啊。」
「不,你們不給錢,我就不走。」江小勇急得罵起來,「放開我,你們都是強盜。明明有錢,為什麼不給我?」
小季說:「我們也認為應該給你的,可我們只是一個打工者,沒有權力。你跟我們急什麼呢?還是不要為難我們了,出去吧。」
於是,他們一個推,一個拉,硬是把江小勇弄出了門,然後鎖上門,有說有笑地走了。
江小勇被鎖在門外後,可憐巴巴地呆望著前面燈光閃爍的街道,不知往哪裡走好。他又冷又餓,在公司門前的屋簷下,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