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此消彼長
夜晚妤卉就睡在阿黎身旁,但是阿黎四肢手足都無法移動,近在咫尺,他觸不到。只有他知道自己觸不到的時候,才敢放肆地想著,在意念中摸摸她,主動抱抱她,他想的發瘋。這潛意識的念頭竟成了刺激著他康復的主要動力,而且似乎很有效。
終於有一日,在妤卉為阿黎擦身的時候,阿黎的手指輕輕地動了一下。接著,他整個手握住了妤卉的手腕。
當阿黎意識到自己真的握住了妤卉的手,不再是夢幻中的憧憬,他驚慌失措地想要鬆開,卻被妤卉緊緊抓住,拉著他的手貼上了她紅撲撲的臉頰。
他聽到妤卉興奮地叫道:「阿黎,你的手能動了?有感覺了麼?」
他確實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體溫,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貪婪地貼在她的臉上,撫摸著她細膩的肌膚,甚至她的嘴唇。
他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放縱,他現在如果不摸,她或許會失望傷心吧?
雖然只有一隻手能做握拳的簡單動作,可是鬼伯說只要開始能動,接下來的康復就會十分迅速。
果然,隨後的一個月,阿黎不僅手腳都回復了知覺,甚至能被人攙扶著下地行走。
兩個月後,阿黎已然能夠行走如常,不僅自己生活無需旁人照料,還能為妤卉分擔雜務,閒暇時在院子裡習武練劍。
他已經成為她生活中無法割捨的一部分,上升為一種精神層面上的依賴。就像當初她不願離開蘇眠一樣。她甚至害怕與他分開,她不想再經歷與蘇眠分別時同樣的痛苦。
所以對於那些細微的變化,妤卉假裝不去深究,小心翼翼地維護著現在她和阿黎相處的關係。甚至強迫自己坦然去接受阿黎隱約的疏遠。除了與男元帥相關的事情,她其實是不願不捨再讓阿黎去迎合她的想法目的。
是不是九死一生之後的人,想法多少都會有一些改變呢?
兩年半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
日日朝夕相處,沒有外部的干擾影響,能使情濃,也能使情淡。
兩年半之前,阿黎說愛她,能為她毫不猶豫犧牲性命。然而她那時竟沒有說過她愛他,她只是堅持著承諾,看似無微不至地照顧他而已。
兩年半之後,她並不奢望他還能保有那時的激情。
這兩年半,阿黎會喊她的名字,卻再也沒有稱呼她為妻主。
最初是她不願意他那樣稱呼,現在是不是他也不願意那樣稱呼她了呢?
每每想到這些問題,這些近乎有些神經質的細節問題,妤卉都覺得是自己太敏感。而且她也說不准自己對阿黎的感情是不是真愛,她又憑什麼,又怎好意思總是苛求別人?
感情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別人硬是強加給她,她不曾想過珍惜,可是一旦成為習慣再慢慢失去冷淡下來,她又覺得悵然若失,越仔細想越是懊惱迷茫。
她懷疑自己是在這山谷中悶太久,能接觸到的除了性格古怪的鬼伯之外,只有阿黎這樣唯一的美男子,才會整日胡思亂想產生不健康的念頭。她安慰自己,她和阿黎終究是要離開山谷,也許回到華國,一切就會回到從前那樣。
然而回到從前那樣又該如何繼續呢?
就因為阿黎當初愛她情真意切,捨命不惜,之後她一時衝動救了他,她便能理直氣壯要求他繼續那樣愛她麼?
花極始知花更艷,情到濃時情轉薄。
妤卉並不著急,因為著急也已經沒用。
拋開感情上的那些困擾,她還有許多現實問題需要籌劃。
回華國勢在必行,當然具體的時間還要看阿黎的恢復情況。目前阿黎的內力還沒有完全恢復,妤卉看的出阿黎雖然盡量維持著常人的行動姿態,可他身體上的痛楚並沒有消退。他只是強顏歡笑地忍著痛,堅持每天加大運動量。
她不願意讓阿黎勉強,那不利於他的身體調養。
但是阿黎不想耽擱拖延,因為他,妤卉已經在這裡浪費了兩年多的時間。
妤卉肩負的重任恐怕已經沒有時間去完成,她墜崖生死未卜,她家中親人還有聖上那邊都很擔心吧?她面上雲淡風輕,似乎很享受在山谷中的一切,其實她每天那樣勞苦,屈尊降貴為僕從之事,不僅伺候他還要應付鬼伯的役使,隨便換成別人早就受不了了吧?她應該也很想早一點回去吧?他恨不得馬上能恢復到不會讓她擔心的樣子,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著她安全回到華國。
另外一方面,阿黎發現自己拚命練功的時候,能暫時忘卻糾纏在心中的情愛煎熬。於是所有可能的時間,阿黎都會獨自一人練武,累了就回房倒頭睡下,這也成為他冠冕堂皇躲避妤卉的借口。
妤卉掐算著時日,比當初與皇帝三年之約提前四個月的時間,向鬼伯辭行。
她和阿黎已經在山谷中住了兩年半,按道理應該能夠順利穿越毒草叢。其實妤卉還想再等一個月,阿黎卻聲稱自己武功已經完全恢復,堅持要走。畢竟從宣國到華國這一路,誰都難以預計,說不定遇到什麼危險就又會耽誤時間。
鬼伯表面上似乎並沒有表現出太多挽留的意思,甚至言語中還譏諷說他們走了能省些糧食,他也能繼續過清淨日子。不過兩年半的相處,妤卉早已發現鬼伯是個嘴硬心軟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