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敞開心扉()
妤卉似乎聽見了先前他們兩人的對話,她站在阿黎面前,神情嚴肅地問道:「阿黎,你們家獲罪的時候,你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你何罪之有?你不過是無辜受到牽連。倘若你家中沒有出事,你現在或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錦衣華服的貴族公子。命運對你不公,你就沒有想過抗爭或者改變麼?」
阿黎低眉順目淡淡答道:「記得小時候,有人想過逃跑或者反抗,他們全都死得很慘。能活下來的奴隸都是格外溫順,可以承受各種折磨的。」
妤卉反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活著?你的性命如果真的如你自認為的那樣卑賤,活著又有什麼意義?你曾經經歷過那麼多苦難,都是為了什麼?難道只為了繼續忍受同樣的折磨一直到死麼?」
「我……以前的主人讓我發過誓言,她要我堅持活下去,去找那個人。」阿黎神色黯然,顫聲道,「以前的主人說,我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給主人帶來快樂。」
「你以前的主人已經死了,她教你的道理未必都是正確的。」妤卉用激動的語調,很強勢地說道,「阿黎,我告訴你,人活著的意義不是用金錢地位來衡量,也不是只為了別人的喜怒哀樂而活。活著的意義是用愛來衡量,被愛得越深,才越可貴。這世上,如果有人愛你,你就是有用之人。你深愛的人,就是對你最有用的人。
如果你能感覺到別人對你好,那麼你就不要放棄,努力爭取更多的愛。別人會因為愛著你而幸福,你也會因為被別人愛著而感覺幸福。我說的愛不僅僅是男女之情,還有親情、友情。
你以前的主人給你立過什麼規矩,我不管,現在在我的家裡,請把我們當成你的親人。你不要多想,接受我們的關懷,同時不要壓抑你自己的思想。你覺得委屈傷心時就說出來,我們才不會亂猜誤解,一錯再錯繼續傷害你。阿黎,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問我。」
妤卉一口氣講出一直悶在心裡的話,說到最後自己也沒了邏輯。她只認一個道理,就是必須把自己想的說出來,與別人交流溝通,才不會讓誤會猜疑繼續。
阿黎其實是很聰明的人,只不過從小一直受到奴化的教育,從來沒有像妤卉那樣思考問題。妤卉說到話,他乍聽之下並不能完全理解,卻分辨得出她對他全是善意。她要求他講出他的想法,如同當初問他是否願意留在她身邊一樣,他說出真實想法,她反而會很高興。所以他對她有了信任,他可以鼓起勇氣,講出心裡話。
「主人……我一直想問您,您為什麼不喜歡被我服侍?是不是嫌棄我骯髒?那麼您是不是討厭我,不愛我呢?」
「這……」妤卉首先高興阿黎終於敢當著她的面問出這個問題,不過如何解釋才能說服聽眾需要她費一番心思。
她略一尋思溫柔說道:「阿黎,如果我不喜歡你,當初就不會央求哥買下你。如果我不喜歡你,就不會照料你養傷,和顏悅色地對你說話。暖席禮當晚我不能接受你,是因為神仙透了天機給我。神仙說我此生只能與一名男子行夫妻之禮,並娶他為夫。否則我就會飛來橫禍命喪黃泉。」
蘇眠這是頭一次聽說妤卉只能娶一個男人的事情。他心中疑惑,嘴上卻並不詢問。他猜測或許這是妤卉用來哄騙阿黎的話,他只需靜觀其變,隨時幫襯。
妤卉當初沒有講這個變相的「從一而終」,就是因為這個條件與當前的社會形態道德習俗相差甚遠格格不入,她怕蘇眠根本不信,反而產生更多困惑。現在迫不得已說出來,連她自己聽著都有點假。她卻必須堅持用肯定的語氣說道:「阿黎,你不希望我因為觸犯了禁忌枉死吧?我現在年紀還小,見識太少,認識的男人不多,既然我這輩子只能娶一名男子,我當然要仔細挑選。如果你對我沒有男女之情,那麼我給你名分把你拴在身邊,會耽誤你的幸福。如果你能肯定對我有愛,那麼你為什麼不努力爭取成長為我最愛的唯一的誰也無法取代的那個男人呢?」
妤卉說這些話存了很大的私心,如果美女姜博士沒有說謊,那麼培養阿黎成為男元帥就應該是完成任務的捷徑。從現在開始讓阿黎樹立起一個偉大的目標,為了愛而奮鬥,會不會效果顯著呢?人為了信仰為了希望去付出去改變,才能有持久的動力吧?
她想起當初看過的某個漫畫裡的經典台詞「為了我的女神而戰!」,因為這樣的信念不斷激發小宇宙爆炸,普通的戰士突破各種艱難險阻一步步成長為最優秀的戰士。妤卉不認為自己會成為別人的神,但是給別人創造一個目標和希望總可以吧?
阿黎遲疑道:「主人,我真的可以愛您麼?」
「叫我的名字,你就可以。」妤卉侃侃而談道,「我告訴你,能讓我愛上的男人不會是因為他的容貌地位,我最看重的是他的心,他的性情。他應該與這世間大多數男人都不同,順則肝膽而來,逆則揮灑而去,有百折不撓之恆心,不拘束縛頂天立地,同時又聰慧體貼真誠對待愛他的人。他與我志趣相投,能為我排憂解難,與我共同分擔苦樂,我累了他還是我最安全的避風港灣。」
「心悅。」阿黎輕輕將這兩個字說出口,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困難。沒有人會因此責打他,他看到的只有妤卉欣慰的笑容鼓勵。他於是大著膽子繼續說道:「世間怎麼會有你說的那種男人?更何況我,我根本做不到吧?」
妤卉溫柔道:「阿黎,沒有嘗試過的事情,你如何能斷定做不到呢?這世上每天都會發生奇跡,咱們住在竹屋裡的時候還在為上京的盤纏發愁,何嘗想過現在既有房子住又不愁吃穿呢?還有你是否預料到會認識我們呢?」
蘇眠對妤卉這番話的理解要比阿黎深刻,他仔細品味著這些新穎的想法,心中波瀾難息。原來能讓妤卉愛上的男人是那個樣子啊,果然與這世間大多數男人不同,卻與他有那麼一點點相似之處呢。妤卉希望阿黎成為那樣的男人麼?雖然目前的阿黎還差得很遠,但是也並非全無這種可能。阿黎很聰明很聽話,如果治癒他的心傷,讓他忘卻過去的苦難,他會活得比現在更精彩吧?
阿黎點點頭,發自內心地微笑,妤卉的話帶給他太多的震撼。他不能完全理解,卻一字不漏地將這些話牢牢記在心中。他終於知道了她喜歡怎樣的男人,他想成為能夠讓她愛的那個男人。他非常想,這念頭一旦從心底滋生就像發了瘋的蔓籐一樣不斷膨脹,纏繞住他每一寸神經。妤卉說他可以,他為什麼不可以呢?她說沒有試過,就不能下定論。她說每天都有奇跡會發生。
「心悅,我想嘗試做你期待的那種男人,可不可以?」阿黎抬頭,直視妤卉的雙眼,堅定地請求。
妤卉微笑道:「當然可以。哥教你的東西你一定要好好學。我會想辦法讓你恢復自由身,在此之前不要再以奴僕自居,先當我另一位哥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