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仔細翻著《武學法則》,看了許久言道:「雖然有個別地方很偏激,但並未看出有何違禁之處。文中提倡積極進攻,消除隱患之言論,符合先帝之制敵於先的思想,當為可用;所提倡除惡揚善之觀點,符合儒學仁義道德之思想,也當可用;所提鼓勵個人自強不息、努力奮鬥之原則也是要褒勉勵的。」
李義府見高宗沒有反對此書,急忙應道:「陛下,恕臣冒昧。陛下只看了其表,未見其理!此書實則藏著大隱患,其一、書中不宣揚忠君,只宣揚愛國、愛民族,百姓要是都有了這樣的觀點,將很危險。試想,某天,陛下萬一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危害了國家、民族之利益,百姓就可以反對陛下了,這將皇權制於何地?其二、書中宣揚除惡揚善,亦有不妥之處。對待惡人、惡勢力可以先手攻擊,陛下請想,咱朝廷官員良莠難齊,萬一誰做錯某件事情,那麼百姓就可以以這樣的觀點,造朝廷的反了,這豈利於社稷的穩定?其三、書中鼓吹全民習武,老百姓個個要是真彪悍勇武了,處處滋事生非,國家談何大治?其四……」他一口氣指出了八個疑點。
高宗眉頭越來越皺,不無憂慮地應道:「如此教化,百姓眼中豈不無父無母?」
武媚娘聽到此處,撲哧一笑。笑聲把高宗和李義府弄的一愣。
高宗知道她的笑裡有深意,故問道:「皇后有何高見?」
武媚娘笑著應道:「這本書到底是不是李林龍編撰還不可知。即使是,裡面的觀點也未有何不妥!他是武將,定然是看百姓身體積弱,而仕子多愛學文,擔憂軍隊以後選兵選將不容易,才有鼓勵全民習武之說;鼓勵百姓愛國也沒有什麼錯,大唐是李家王朝,愛大唐不就是愛李家嗎?兩者沒有什麼區別;除惡揚善,讓百姓從善棄惡,市井減少雞貓狗盜之徒,也是好事!總之,陛下,不必為此小事,大傷腦筋!」
高宗聽完點點頭道:「皇后言之也有道理。」
他摸了摸額頭,應道:「朕的頭有些疼痛。這件事皇后代勞處理,朕回寢殿休息了!」幾名太監上前扶著他走了出去,他的手裡還緊緊攥著那本書。
看著高宗走出了光明殿,武媚娘對梁建方說道:「梁愛卿,陛下交辦的事情,你回去要抓緊辦理!」
梁建方知道讓自己退下,急忙應道:「臣告退!」
他前腳一走,武媚娘一揮手,那些左右的侍女、太監急忙全都退了出去。
武媚娘臉拉了下來,對李義府斥責道:「你真是胡來,參誰不好,參起了李林龍,你這是毀掉重臣啊!」
李義府小心陪著笑臉,說道:「臣自然知道,可是皇后娘娘,臣覺得他在娘娘關照下才發達至今,可是他未必感恩娘娘!」
武媚娘眉頭皺起,問道:「此話怎講?」
李義府不慌不忙地說道:「據臣觀察,李林龍不是池中之物,他是個梟雄!這些年他的勢力急劇膨脹,朝野內外很多人都投靠了他。西疆、西域、天竺、遼東等地都是他的嫡繫在控制,假若高句麗再敗於其手,那麼高句麗之領土也在其掌握之下。另外,各部和各地文武官員掌握重權的、是其弟子的也不在少數。還有,他以治理西疆之名義,出台很多政策,使其部下將士和百姓獲利匪淺,百姓和將士因此全都感恩於他,其在西疆和西域之威望已經高於陛下和娘娘,可以做到一呼而群起響應了!現在他在遼東又編撰了《武學法則》,如果天下仕子和百姓受到這本書的鼓惑,推崇書裡思想,他豈不成了天下仕子和百姓的精神首領?」
武媚娘皺眉不語,李義府繼續說道:「現在縱觀朝野上下,他的個人勢力恐怕早就超過了長孫無忌當年,任其發展下去,恐怕無人可以抗衡,那時皇后娘娘和陛下的安全在他威脅之下,領人憂慮!」
武媚娘抬眼看了他一眼,擺手制止他道:「你說的事情本宮知道了。李林龍是什麼人本宮比你更清楚,你不要再說了,退下吧!今天的話在這裡說說就是了,不准宣揚出去,特別不准與陛下說。」
李義府滿臉困惑,心中滿是不解,抬頭看看武媚娘滿臉嚴肅,只好答應,躬身告退。
武媚娘獨自閉目養神,許久,自言自語道:「李林龍啊!本宮還得用你幾天!」她的臉上拂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狡詐笑容。
……
隨著幾縷春風拂過,遼東大地的積雪消融了,鴨淥水的冰層融化了,滿江漂浮著冰排。
李林龍接到了聖旨。
聖旨上對他在遼東治軍讚譽有嘉,督促他盡快派軍出征高句麗,平定禍患。聖旨裡沒有貶責高侃,也沒有新的任命,對在遼東的各軍將士除了勉勵之詞,什麼也沒有!
孫仁師、婁師德、盧照鄰幾人圍在李林龍帳內商談行軍之事。
「山主,平東軍已經訓練的差不多了!糧草和武器儲備全部完成,運兵小船三千艘,糧草五十萬擔,戰馬八萬匹,箭羽百萬支……」孫仁師匯報著準備情況。
「仁師,戰馬過河要準備浮橋,把結實的船連成一線,鋪上木板,讓戰馬過河!選擇渡河點很關健,要選擇水流不急的水段。對敵人的欺詐也要著手進行,要假傳我軍準備夏天分兩路進攻,一路乘大船從海上進攻高句麗人,造船工匠可以現在開始建造一些海船,兵力也向沿海地方佯動。另一路準備走鴨淥水上游一線。」李林龍細緻地叮囑道。
「山主,我立即著手進行!」孫仁師頻頻點頭。半響又說道:「山主,你是準備走下游啊!難道你想過江後直取平壤嗎?」
李林龍搖頭道:「不,我打算先把駐守在對面幾個山城的十幾萬高句麗人想辦法殲滅,這樣再取平壤,我們就不用擔心後路糧道的安全了!」
盧照鄰在旁若有所思地說道:「大帥,從京師傳回來的消息看,《武學法則》已經在那裡宣講了。陛下也應當知道了,為何沒有消息呢?難道陛下認可嗎?」
李林龍眼睛微閉,沉思半響,自言自語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孫仁師也像有所醒悟地說道:「此次來的聖旨只有勉勵之詞,按理我們拖延進軍,陛下應該斥責,怎麼會沒有責罰呢?還有對高德逸全軍之敗,隻字未提呀!」
婁師德見他們說的話自己聽不明白,倔強脾氣上來了,惱火地說道:「這說說打仗,怎麼又跑了題,難道朝廷還能責罰咱們嗎?」
「你個死黑子,你不明白,不是責罰咱們,朝廷態度曖mei,我擔心陛下對山主已經有所看法,以後會對山主不利!」孫仁師不無憂慮。
婁師德臉寒下來,嚷嚷道:「咱們在這裡替他賣命,他們還想對山主不利,如此不仗義,咱還效忠他個鳥!」
李林龍對他眼睛一瞪,呵斥他道:「不得胡說,小心傳到陛下耳朵裡,禍及大家!」
幾人沉默起來,屋內靜了下來,大家各想心事。
……
遼東各地的市面上很安靜,而各處軍營也沒有熱火朝天的軍事準備,散兵游勇到處都是。一些小道消息傳說,對高句麗的征伐計劃要在夏季進行,主力估計是從海上進攻。
高句麗探子頻繁往來鴨淥水,稟告探知的情報。
深通兵法的泉蓋蘇文並不全信探知的情況。他認為唐軍建造了三千艘小船,絕對是用來渡江的,選擇的渡江點應該在水流平穩的地方,否則大規模騎兵根本無法運動。因此他派人勘察地形,準備應對唐軍的進攻。不對,對於唐軍夏季進攻,他到有點相信,他琢磨春天水汛大,唐軍需要避過水流湍急的季節,所以在夏天水流平穩時進攻,才可以輕鬆渡過軍隊。
高句麗人按照這種思想,戰備空氣,雖然依舊濃烈,但沒有那般著三火四。
……
鴨淥水面上最後一點冰排終於被暖陽融化掉了,一年一度漲水的汛期來臨了,江面上的水流量比往常大了幾倍,河道也顯的很寬闊。平東軍的進攻也就在這時拉開了帷幕。
一個沒有多少月光的夜晚,在遼州、安市一帶軍營裡的平東軍離開了軍營,快速向鴨淥水下游一處叫沃泉的地域集結。經過一天半的行軍到達沃泉,而高侃所部與此同時把三千艘戰船全部調動彙集到沃泉。同時,孫仁師親從營的一千人也潛伏到通往鴨淥水各處要道上,截擊回去報信的高句麗密探。
高句麗人仍蒙在鼓裡,沿江的巡邏依然如往常一樣,定時分小隊進行。
沃泉對岸的巡邏主要是兩個大約每隊三十人的小隊負責,他們分兩班倒。
晚上巡江的三十人走到一處灌木叢時,遭到了先期潛伏過來,埋伏在這裡的近百名孫仁師手下密營的偷襲,他們全部挨了黑刀。
隨著東岸的火堆燃起,西岸的三千艘小船同時行動起來。很快,小船排成兩列把兩岸連起來,而將士們把小船內的木板取出,搭在船上,用棕繩捆綁在一起,不到半個時辰,江面上形成了一條穩固的浮橋,一批批將士牽著戰馬按照序列踏著浮橋跨過了鴨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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