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節氣已過白露,雖然白天艷陽高照,訓練時都是大汗淋漓,刮的依然是暖風,但夜間的溫度明顯下降,天氣開始慢慢轉涼,嚴冬似乎並不遙遠了。
計算日程,西州出來的蒼鷹軍最少還要二十多天才能到達營州。李林龍心裡十分焦躁,按節氣講最多兩個月大雪就會封山。他想趕在冬天來臨前與高句麗打上一仗,奪幾座城池,最好是把他們攆過鴨淥水,這樣就能以天氣變冷無法作戰為由,全軍回撤,那些朝臣也無法挑剔他了。
他一直認為,這次朝廷派安西都護府的大軍東征,是非常不明智的,是在浪費他的時間和資源,他還是想回到西疆經營他的自留地,最後把那裡變成一處王道樂土。唉,可能空想的成分更多。算了,等其他四部時,先練兵吧。
月餘,其他四部蒼鷹軍才到達營州。全軍又休養了三日,李林龍才下令向高句麗挺進,他親率蒼鷹軍六部向蓋牟城進發,而程振率領營府軍向白涯城進發。
太宗征伐高句麗時曾奪取蓋牟城,並親自將城命名為蓋州。唐朝大軍撤回後,高句麗人在城中叛亂,與其軍隊裡應外合又奪了回去。此城建築在丘陵上,地勢高而險,城下環繞著護城壕,護城壕裡削尖的木刺林立。南北側五百步遠都是茂密的樹林,攻城大軍無法展開,只能從西面攻城。
城內二萬高句麗軍隊由耨薩朱斯統領,他是高句麗將領中的後起之秀,為人精明強幹,深通兵法,治軍頗有章法,幾年來在他的苦訓治理下,該部軍隊進可攻,退可守,戰鬥力十分強悍。
看著對面唐軍大營中的帥旗,當他知道進攻蓋牟城的是唐朝新秀將領李林龍後,好勝之心勃然而出,想要與之一比高下。
李林龍按照慣例,先查看地形。他來到蓋牟城外一處高地上,向蓋牟城內了望、觀察。見城防嚴密,城上旌旗招展,佈防有序,不由得感歎道:「好個堡壘,這塊骨頭到是難啃。」
「龍龍,你看我們如何取勝?」跟隨他來的楊雪問道。
「取勝到並不難。」李林龍應道。
「你不說難啃嗎?」楊雪對他前後矛盾的話,頗感驚奇。
「蓋牟城建築在丘陵之地,地勢高,攻擊難,可憑勢據守。我步兵少,衝擊時要爬坡,由低向高,不容易發力,破它的確很難,但我軍功城器械完備,以火炮、投石機、火引等強行攻擊,晝夜攻擊不停,遲早可以拿下,這是相對不難的原因,但這樣一來,耗日長久,半個月或者一個月才可拿下!走,回去讓部隊開始試探攻城。」李林龍說道。
蒼鷹軍陳渙然部與切達羅部分成兩班,四部騎兵也分成兩班,防備高句麗守軍出城衝殺。大軍準備晝夜攻城。
十幾台龐大的投石機被牛車牽引過來,距離城牆五百步遠地方一字排開;四門青銅炮也被四輪馬車拉來,距城四百步遠排開,炮前座被高高墊起,炮口直對城頭;前方有一千名方盾兵列陣防護,距城大約二百步遠,而其後有兩千名手持強弓的弓箭手,弓弦上搭上火引,箭頭指向城頭,再往後還有兩千名手持橫刀,抬著雲梯的步軍,隨時準備攻城;在步兵旅的後面百步遠的地方,則是一萬名排列整齊的騎兵。
隨著攻城的戰鼓擂響,號角在半空淒厲地迴旋,整個戰場迅速被各種攻城器械同時發出的合鳴所籠罩,空中飛旋著巨大的石頭、燃燒的火引和裝滿火藥的炮丸(軍械監共研製了出三種炮丸,裝滿火藥的炮丸;實心炮丸;裝滿鐵釘的炮丸)。
密密麻麻的火引在城頭劇烈密集地炸開,崩裂的守軍肢體和青石碎塊飛揚而起,形成一團團血霧又聚攏如煙;成弧線在空中飄動的大石,夾帶巨大的慣性,發著嗚嗚的鳴叫,一塊塊砸落在城牆上,撞擊的城牆發出翁翁的轟鳴,整個城池都彷彿在這樣一下下猛烈撞擊下搖搖欲墜起來,堅固的城牆開始凹陷,磚石的碎末隨風飄散。
兩粒炮彈終於落在城樓上,一左一右將城樓炸塌了半個牆壁,站在城樓上指揮的耨薩朱斯被甩到城牆上,左臂血流不止,身邊的幾名護衛就沒有這麼命好了,都被埋在碎石堆下。
在這樣猛烈攻擊下,城上的高句麗兵將不斷有人被崩炸的飛揚起來,碎肉、破衫、殘肢、血雨、兵器不斷從城頭上如飄雪般飛落城下,城牆角下很快鋪蓋了一層亂七雜八的污物。
「架雲梯攻城,弓箭兵掩護。」李林龍下令道。
「殺,殺呀殺……」切達羅拔刀在手,率先衝出。
盾牌手護衛著幾百名抬著雲梯和二十幾塊一尺多寬幾丈長的木排的步兵衝在最前面,而他們後面則是兩千名成散兵狀手舉橫刀緊緊跟隨的步兵。攻城軍隊很快殺到護城壕邊,木排鋪過護城壕,步兵們踏著木排越過護城壕,雲梯被架起搭到城頭,兵士們雙手搭上雲梯手腳並用順著雲梯快速向城頭攀登。
切達羅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後退兩步,衝刺,發力,第一個躥上了雲梯。每個雲梯上都有十幾名快速向上攀登的將士,眼瞧第一批將士就要攀上城頭,城頭號角連天,鼓聲陣陣,旌旗飄展,人頭簇動,殺聲驟起。
滾木、石頭從城頭上飛旋而下,還有成桶的黑黑的火油也沿著雲梯傾斜而下,隨後密集的火箭從城上飛掃向城下。
切達羅閃過扎來的槍尖,躍上城垛,還未站穩,四面八方十幾槍頭就紮了過來,他用盾牌抵住,右手的橫刀將面前的兵丁砍倒,右腰卻被一棍擊中,眼前一黑,滾下城來。
攀登雲梯的將士有的被石頭、滾木砸中,身體飛滾著從雲梯上墜落,最後不是撞擊在地上,撞的血肉橫飛,就是砸在雲梯下面同伴身上,兩人都筋骨斷裂,血漿四溢;有的被滾燙的火油澆上,渾身被燙的焦糊,捂著身子嚎叫著滾落下去;有的被火箭擊中飛落下去。很多雲梯因被澆了火油,加上火箭射中,都熊熊燃燒起來,沒有燃燒起來的,也被城頭高句麗兵將用長長的鉤鐮搭上推離城頭,倒翻過去,還在攀登的將士,自然跟隨著雲梯翻轉栽向地面。
高句麗人使用各種防禦武器瘋狂地犁掃著攻城的將士。唐軍瞬間死傷慘重,城下血肉橫堆,慘叫不斷,而城上的各種攻擊武器依然不斷,密集如蟻地傾斜下來,越過護城壕的步兵將士們開始後退,一邊舉著盾牌阻擋城上落下的箭雨,一邊踏著搭在護城壕上的木排向後退。可是想逃也不容易,很多木排被火箭擊中燃燒起來,有的則被石頭砸中攔腰而斷。即使沒有被損壞的木排,將士們由於擁擠,或者因忙於撤退,還要注意防範頭頂射來的火箭,忙中出錯,很多人踩空跌落到護城壕裡。只要掉下去就沒有能活的成的,尖尖的木刺把人穿成大大小小的窟窿,很快屍體和血肉佈滿了護城壕溝內。
二千攻擊步兵,越過護城壕的有一千人,從護城壕對面又跑回來的只有兩百多人,其餘的人全扔在了城牆根下。切達羅命大,掉在了幾名將士的身上,雖然摔的頭暈眼花,但沒有受傷,幾名護衛見形勢不好,架起他就退了回來。
李林龍見自己的將士死傷纍纍,城下屍體密佈,血色縱橫,心疼得眼睛都紅了,他大吼:「火引幹什麼吃的,還不給我放,炮和投石機統統放。」
瞬間各種雜鳴又密集而起,如蝗蟲般的火引和零星的大石、炮彈又如冰雹般散落在城頭上,城上的對城下蒼鷹軍步兵的攻擊瞬間停止,慘嚎聲又四處而起,僥倖存活的守軍抱頭鼠竄。很快城頭又鴉雀無聲起來。
李林龍把指揮投石車和青銅炮的校尉馬椽喊過來,問道:「看到城牆上凹陷的那塊了嗎?能不能集中攻擊這一塊,試著把城牆砸塌?」
「城門是最薄的,但估計現在後面都讓土堵死了。城牆有十幾丈寬,一時砸不塌,再說,投石機沒這麼準,炮還可以,盡量吧。」馬椽也恨不得牆馬上就塌了。
李林龍安排幾百名兵將詳攻。雲梯搭到城上,將士們剛爬到一半,城頭上再次號角連天,隨即滾木、石頭、火箭再次飛旋而下,大多數兵將快速撤離,但還是有多名將士被砸的人仰馬翻。
同一時間,在對方城頭人頭湧現時,唐軍的火引、大石和炮彈的攻擊就開始了,密鴉鴉的接連爆炸在城頭不斷迴響,城上傳來一片鬼哭狼嚎聲,高句麗兵將再次雜亂地狼奔鼠竄。
如此三次,城上的高句麗軍隊也學的奸詐起來,見唐軍攻城人數少,他們在城頭出現的人數也就減少,見唐軍衝鋒要攻城的人數多,他們出現在城頭的人數就多,李林龍見敵人跟他擺起了拉鋸戰,便下令只要城頭出現號角聲,火引、投石機、青銅炮就攻擊。這樣幾個回合後,唐軍逐漸在氣勢上佔了上風,把高句麗壓縮的不敢輕易露頭。
唐軍如此輪番對城中之敵不分晝夜不停攻擊,連續三天雖然殺傷了大量高句麗人,但依然無法撕開城防。
這天李林龍在中軍帳內鬱悶發愁,苦思破敵之策,楊雪走了進來說道:「都深秋了,還是東南風不斷,今年的節氣到是很晚,不過,大帥應該準備過冬的棉衣了,萬一氣溫驟降,將士們衣服單薄,可別凍壞失去戰鬥力。」
李林龍瞧著外面呼呼的暖風,眼睛忽然一亮,高興地說道:「雅婷,你到給我出了個破敵的好主意。」
楊雪詫異問道:「什麼主意?」
李林龍問道:「城內百姓多是什麼樣民居?」
楊雪應聲道:「通過咱從營州沿路經過看,官府和官員住宅多為棚瓦石建築,而民居多為棚頂為草、牆為土泥。」
李林龍道:「這就對了,現在是東南風,偶爾也有可能有西北風,假如我們用火攻,城內民居多為草房,只要火苗能進入城內,趕上大風天,城內豈不一片火海,那城不就不攻自破了嗎?」
楊雪為難的說道:「這樣做,城內百姓可是遭殃了。」
李林龍嘿嘿冷笑,應聲道:「婦人之仁!再者說,戰事起,城內還有多少百姓?也許可以兵不血刃,就看城中敵將識不識時務了。」
耨薩朱斯這幾天很極其疲勞。唐軍幾天來攻城不斷,手下兵將雖然輪番守城,但依然被折騰的疲倦不堪。軍隊傷亡也很大,已經折了四千多人,守城的竟然比攻城的傷亡大,這使他很惱火,但也沒有辦法,雖讓唐軍攻城器械優良的?
他又不能率軍出擊沖沖唐軍的攻勢,因為自己手下大多都是步兵,只有三千騎兵,與唐軍兩萬騎兵比較起來,太弱小了,如此貿然衝擊等同自殺。
只好等平壤的援軍了,否則城破是早晚的事。他已經派人向平壤的大對廬送達了報急軍函,估計王庭派出的援軍已經在路上了,算算行程,只要再堅守七、八天,援軍就會到達,那時合兵一處,就可以給唐軍來個反擊了。
他實在太困乏,在帥案上迷迷糊糊熟睡了過去,不知道什麼時節,他被輕輕喚醒。
「耨薩大人,唐軍派了很多人在北面砍伐樹林,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一名末客對他說道。
「什麼?砍樹?」他迷惑起來,一絲不詳掠過他心頭,「走,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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