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得知皇上派大理寺正卿袁公瑜協助審理劉仁軌等謀逆案時,心中冷笑:武媚娘啊武媚娘,你精明聰慧卻選了一個好人來替你賣力。那袁公瑜是什麼人,你不清楚,老朽還不清楚?劣跡斑斑,貪財好色,你以為她是你的人,實際上他是錢和色的人。
他安排長孫秀帶三萬貫錢以及袁公瑜過去所犯劣跡之證據前去威逼利誘,那袁公瑜見有把柄落於人手,又見錢眼開,答應了長孫無忌,悍然裝起了迷糊,而裴行儉則獨斷專行,繼續擴大範圍。抓住了一名紫薇學堂出身的長安府司倉參軍事劉志炒賣庫糧大作文章。劉志平時就膽小怕死,一陣皮鞭夾板伺候,受刑不過,屈打成招,根據提示誘供,承認他是在京師的聯絡人,胡編了所謂謀反計劃和參與人員,把紫薇學友在京為官,走動往來較熟悉的諸人統統編排進去了。
長孫無忌拿到此口供,如獲至寶,迅速面見高宗。高宗心下雖然還不全信,但事實俱在,兩份鐵證,由不得他偏袒拖延,只好命令下詔拿人。
長安城內迅速戒備森嚴,京師諸衛禁軍、長安府台、大理寺衙役傾巢出動,四下緝拿受牽連官員和紫薇仕子。
孫仁師回京就職,新提拔的喜氣還沒有散盡。早上剛剛住進驛館,正打算去兵部報道,就迎來兩名不速之客。
一名是自己紫薇同屆學友盧維,官居戶部奉議郎,是名沒有職權的文散官,另一名是紅臉少年。
「孫師兄,可找到你了,旁邊這位是我的一名小老鄉,也是咱紫薇學堂第三屆的學子。他昨晚四更才找到我,知道涉及咱紫薇諸人的重大內情。你聽了不要著急,快快幫助想對策。」盧維開門見山急促地說道。
「孫師兄,在下霍文宇。六日前傍晚,我和另一學友王孝傑在街上偶遇紫薇博士杜正倫夫子,見他行蹤詭秘,出於好奇尾隨到一小巷內,杜夫子鑽進一扇黑門,我倆剛想回轉,又見來倆武將,怕他倆是巡夜的官兵,把我倆當成盜賊,所以隱藏了行蹤。那倆人經過時嘀咕道,李林龍和紫薇諸生敢和山翁鬥,這回一定謀劃好,將他們一網打盡。他倆說著也進了那鐵門,後來陸陸續續進去三十多名文武官員,著官服的品級都不低。我倆出了那巷子後,得知那黑門是太尉長孫大人府邸的後門,那些人定是被太尉秘密召集,協商如何對付老山主和紫薇師兄們的。」霍文宇說完了。
盧維又把京師內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遍。
孫仁師眉頭緊鎖,他沒料到京師政斗已經到了如此白熱化程度,學友們和山主看來危險重重。
「既然是六日前,怎麼這麼晚才來通告?」
「孫師兄,一言難盡。那天我們出了巷子,心中害怕,急忙回學堂。越怕越亂,路上碰到了一群黑衣殺手圍攻一名女子和幾名跟隨,為救那女子才耽擱了幾天。」霍文宇道。
「孫師兄,我懷疑那女子是咱秀香姐。她失蹤好幾天了,劉仁軌將軍派出人手四下尋找,整個京師都翻遍也沒有發現她的影子。直到前天劉夫子出事,府邸被封,他家人忙亂才停止尋找。不過還有紫薇學友在四處查詢。」說到這裡盧維眼裡已經浮現淚花。
「什麼?秀香姐失蹤?她怎麼回京了?她回京也應該在荷花院呀!現在情況如何?」孫仁師著急了,眼睛圓睜,再也坐不住了。
紫薇學堂初創時,秀香以大姐身份對所有學子細心關照,以一個女性的溫柔和善良與學子們建立了深厚感情,她出事自然牽動了每一名學子的心。
「那女子腿部受傷。我們找了大夫,她身體恢復不少,已經沒有性命之憂。」霍文宇說道。
「那好,我們先去看看她。要真是秀香姐,把她接回荷花院靜養。」孫仁師緊張的心鬆弛下來。
「還荷花院呢!那裡被人砸亂了。那晚,秀香姐失蹤的同時,一群猛面人衝進去胡砍爛殺,把院內連親從帶雜役、丫鬟十餘口人,全部殺死,還留下血字:跟逆賊李林龍人者死。那慘狀,看過現場回來講的學友,眼睛都紅了,個個都瘋了似的大罵長孫無忌狠……現在長安府台派禁軍把那裡封了!」盧維淚花湧出。
「我**長孫老兒,你要趕盡殺絕呀……」孫仁師再有涵養也聽不下去了,破口大罵起來。
「孫師兄,你冷靜些,現在不是發火時候,咱們快想對策!」霍文宇到很冷靜。
孫仁師情緒漸漸平復下來,說道:「盧弟,剛才聽你意思,劉仁軌夫子也出事了?」
「是。他和薛夫子被看押起來,說是謀逆。有學友分析說,這只是開頭,更大的風暴在後面呢!估計咱紫薇諸人看樣要完了。聽說,事未發前,山主奉旨帶著婁師德等一萬多蒼鷹軍正往回趕。他回來也恐怕凶多吉少。你說,前面大力提拔咱紫薇的人,也重用山主,怎麼一轉眼又安個謀逆的罪名全抓起來呢?」盧維話語裡有些絕望。
孫仁師屬於文武全才,為人較冷靜,善謀略,懂機斷。他聽完,略一沉思,說道:「估計還是廢後把咱紫薇牽涉進去了。長孫老兒要想把咱一網打盡,唯一可用之詞也就是說咱結黨、意圖謀亂了。我估計他們馬上就要動手抓人,之所以這麼急促,就是要搶在山主帶兵進京前,把謀逆案定成鐵案,那時山主即使到達京師,兵無法進城,他一個人也無能為力,只能任人宰割了。所以眼前最急的是,你們立刻分頭通知所有在京學友能躲避的躲避,萬一躲避不了被抓住,就要死挺住,絕對不能被屈打成招;只要挺住了,他們沒有足夠的口供,就定不成鐵案。不是鐵案,以山主的計謀手段,就有翻盤的可能,大家還有活命的機會。」
他剛說道這裡,房間外人聲嘈雜起來。有粗嗓子大聲問道:「孫仁師在你們驛館住嗎?」有人應道:「孫將軍是在這裡住,在樓上雅間第四間。」粗嗓子罵道:「他是屁將軍,他是反賊。」又吆喝道:「還愣著幹什麼?進去給我抓人!」
雜亂的跑步聲向這裡逼近,孫仁師迅速取下掛在牆上寶刀,轉頭對霍文宇說道:「我擋住他們一會,你保護盧維快走,讓大家快躲起來。你一定要保護好秀香姐,她是李山主未過門的媳婦。她要是安全了,我們紫薇諸人只要還能翻身,一定會好好感激你小哥恩德。」忙亂中給霍文宇鞠了一躬,把兩個人往窗戶處推去。
「老山主和各位師兄的親人就是我霍文宇的親人。孫師兄放心,就是剮了這身肉,也絕對拚死保護。」霍文宇邊說邊踹開窗戶,拉著盧維就要往窗外跳。
盧維不放心孫仁師轉頭道:「孫師兄,你逃出來去慈恩寺會面。抗旨拒捕被抓住可是死罪。」
孫仁師應聲道:「快走,老子是武將,沒有束手就擒的習慣,就是死也殺他個血流成河。」說話間將霍文宇和盧維推出窗戶。
門被踹開,禁軍湧進。他的大刀刮著風聲當頭劈了過去,一道血柱飛濺到半空……
長安裡風雲變幻,幾年來風光無限的紫薇派徹底倒了牌子,學堂被查封,夫子、學員被分批審查,很多人被牽連入獄。現任堂監上官儀也被停職。曾經因羨慕紫薇名氣,京中名流大多與之交往密切,現在都紛紛躲避。
大理寺大獄裡,不斷有紫薇學堂出身的官員和將領被抓進來。劉仁軌、薛仁貴已經被拘捕關到了這裡。剛剛調回京的劉仁願、狄仁傑、李嗣真等二十多名學子也被直接抓到這裡。
裴行儉知道這是逼出口供,將此案變成死案的最佳時機。不分晝夜刑訊逼供,想有所突破,將謀逆案的主謀指到武媚娘身上。
但他失望了,紫薇諸人即使被摧殘的奄奄一息,也沒有一個肯招供的。有沉默不語的,有裝瘋賣傻的,有破口大罵的,有咬文嚼字的,對抗方式花樣百出,就是沒有有用的口供。
那個薛仁貴還指著身上的傷疤大罵:「老子上戰場時,你還穿開襠褲呢!這塊是刀砍的,這塊是箭射的,老子吭過一聲嗎?」
裴行儉本人也是武將出身,看著薛仁貴身上的傷痕,發自內心地佩服。表面上這件事為是否擁立武則天為後之爭,實質上是獲得既得利益的代表士族、官吏的以長孫無忌為核心的老派集團,與要求重新分配利益,代表庶族、科舉士子、紫薇派,以武則天、李林龍為龍頭的新派集團之間的爭鬥。他很矛盾,但道不同,不相為謀,大家不是一條道上的,要維護的集團利益也不同。他不再對薛仁貴用刑,對這樣的人用刑也不起作用。
劉仁願和狄仁傑被關在一個牢房裡,倆人分別受了半天的刑訊後,被拖著扔進了牢房。
倆人拖著滿身的傷痕蠕動著,彼此艱難地靠攏,相互緊緊擁擠在一起。多年的友情,患難的真情,使倆人都能感到對方向自己傳遞的鼓勵。
「咱們一定要挺住,即使沒有人能救咱們,也不能編出偽供,玷污咱紫薇人的清白。」狄仁傑說道。
「對,寧死也要留清白在人間。」劉仁願虎目裡閃耀著堅定。
「學子們,你們都是好樣的。是我劉仁軌無謀無智,連累了諸位蒙冤,我對不起大家……」劉仁軌在遠方牢房裡隱隱大喊的聲音。
「是劉大將軍。」狄仁傑和劉仁願爬到牢門口竭力向遠方望,他們什麼都看不著,不過,他們心裡都感到了溫暖。
「劉夫子,學生們不怨你,不是你的錯……」各個牢房裡的紫薇諸仕都拚力抓著鐵欄向遠方泣語大喊……
七天後,靈兒和多塔領密營抵達京師。城門把守森嚴,對胡人盤查尤其細微。大家沒有路引,只能將兵械寄藏,分批潛入了京師。進入京師後,他們發現街道上到處都是巡查的禁軍。密營的將士都是訓練有素的暗探,不用特別囑咐,約好會面地點後,就分開行動,有的去酒樓茶肆,有的去煙花柳巷,有的去鬧市街頭,哪裡人多就往哪裡鑽,專門探聽京師裡出現了什麼變故。
靈兒裝成一名大戶小姐,租賃了一輛輕便馬車,幾名密營將士則裝扮成管家、男僕跟隨,直奔荷花院。還沒到荷花院,靈兒透過拉窗向外逡視時,就感到了異常。這條街道上來回磨豆腐般閒逛的人太多,擺攤的人也不像正經做買賣人,眼睛不斷打量來往的人。
一種不祥的感覺在她心裡開始蔓延,荷花院可能出問題了。
「靈兒小姐,這條街道上到處都是密探。荷花院看樣不能進了,咱們先到別地探聽探聽情況吧!」隊正錢鵬貼到轎邊小聲對她說道。
「也好,去雲來客棧暫時落腳。」靈兒說道。
雲來客棧在長安大寧坊,與位於永興坊的荷花院僅隔倆條街道,是密營將士們進京前商議好的會合點之一。
馬車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經過荷花院時,大家看見那裡戒備森嚴,院子已經被查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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