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走進五角大樓三樓的那間作戰會議室的時候,奧康納和公司的軍事顧問已開始工作了。他們圍一張地圖前面,研究南部非洲正進行的那場戰爭的發展趨勢,低聲的交換著各自的看法。
幾位顧問正研究一個重要的戰略問題:布爾人的攻擊目標、他們這個目標上投入的軍事力量,以及他們是否有可能實現他們的作戰計劃。奧康納站一旁,安靜的聽著,不時發表一些意見,然後易水走過去並且巧妙的加入這場討論。
「如果德國人如我們預料的那樣,已經開始為布爾人提供戰略指導,那麼布爾人的攻擊目標只有三個。」他指著地圖,「納塔爾殖民地的德班港,開普殖民地的金伯利,以及科爾斯伯格。」
「是嗎?你這麼認為,中校?」一名比旁邊任何一名顧問都顯得年輕的軍事顧問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目光投向地圖,不過十幾秒後又轉回來,「還是准將的看法?」
他的疑問讓易水既生氣又無可奈何——不管公司還是外面,大多數人把他看成一個只會接受秦朗的命令、沒有自己的思想的提線木偶,以及瑞切爾麥克布萊德易女士的完全不相稱而且也不合格的糟糕丈夫——某種程度上說,它們符合事實,不過他們不應該當著他的面將其中之一表現出來。
不過他還能指責什麼呢?能夠讓這些人對像他這樣一個只是因為有一位好朋友和一位好夫人才能獲得現的地位的傢伙保持必要的尊重就已經是件非常可貴的事情了,指望他們表現得好還不如自己想辦法改變留給別人地印象。
當然,他已經非常努力的改變他給其他人的印象,但到現為止仍然沒有取得任何收效——秦朗和瑞切爾的光芒太過於耀眼,把他的所有工作和成功完全遮擋了。根本沒有人可以看到。
真是一個悲劇。
易水暗自歎了口氣。「是我的看法。」猶豫了一下,他補充到:「秦朗認為布爾人的目標只是德班和金伯利,但我相信他們會同時攻擊科爾斯伯格。」
剛才地那名軍事顧問考慮了一會兒。「如果布爾人攻擊科爾斯伯格,那麼他們也會攻擊斯托姆伯格。」
他伸出右手,用食指敲打著地圖上斯托姆伯格所的位置,說:「注意看,開普殖民地有兩條鐵路通往奧蘭治。一條以伊麗莎白為,經過科爾斯伯格,然後到達布隆方丹,而另一條從東倫敦出發,經過斯托姆伯格,然後到達布隆方丹。」
然後他停下來,但易水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通往布隆方丹的兩條鐵路都可以成為英**隊前進的路線,如果布爾人想要阻止英**隊進入奧蘭治,他們就會同時攻擊兩條鐵路的重要節點,而不只是其中一條的。
易水的眉毛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他似乎犯了一個錯誤……
不幸的是。他的錯誤是三個。
「另外,必須注意地是,斯托姆伯格,還有一條岔路通往伊麗莎白至布隆方丹的那條鐵路,這表示戰略的重要程度上,斯托姆伯格略微超過科爾斯伯格。所以。如果布爾軍隊準備切斷英**隊進入奧蘭治的道路。而他們又缺乏足夠軍事力量,我認為他們會優先攻擊斯托姆伯格。」
頓了頓,這名軍事顧問接著說:「不過,我不認為他們會把斯托姆伯格或者科爾斯伯格選做攻擊目標,只會派遣少量兵力兩條鐵路附近活動,牽制英**隊,同時尋找機會破壞鐵路——
「我們曾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不過還沒有達成任何共識。」另一名軍事顧問插進來——弗蘭克貝克上尉,海軍陸戰隊的軍官。易水聽說過他,而且聽說過一個關於他的笑話:當貝克晉陞apitan地時候,他地一位留海軍的同學也晉陞到了aptian於是他退役加入了ubra——上尉顯然不贊同他的同僚的看法,因為它的缺陷極其明顯。
「我的看法是,布爾人不可能放棄中部戰場。一旦英國人發現這個薄弱環節,他們就會選擇奧蘭治作為突破口。而布爾人用來進行牽制和破壞的那點力量根本無法組織有效的防禦——如果他們真的按照你地設想。放棄這個戰場的話。」
「布爾人沒有選擇的餘地。不管人口、工業、經濟、政治還是軍事,德蘭士瓦和奧蘭治完全無法與英國相提並論。這場戰爭開始的那一刻,布爾人就已經輸了,現他們能做的只是讓失敗的過程變得加好看一點,保住自己的臉面,同時讓英國人丟臉面……」
那名剛剛批判了他地觀點地、他還不認識的軍事顧問慷慨陳詞地時候,易水悄悄捅了一下就站旁邊的奧康納。
「他是誰?」
「理查德科迪中尉,西點的畢業生,約翰潘興推薦來的。」
「約翰潘興?」
「一個我古巴作戰時認識的陸軍少校[注],曾經是西點的戰術教官,羅斯福到聖迭戈參觀我們的訓練營的時候,他也……」
奧康納很快停下來,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不管古巴戰場還是羅斯福參加紐約州長競選之前對聖迭戈的短暫訪問,對於易水來說都是非常陌生的故事——他不瞭解它們,當然不瞭解它們的細節,以及相關人物,也許還缺乏興趣。
奧康納認為他應該使用快捷的一種方式完成解釋。「總之,那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陸軍軍官,秦朗私下裡對我預言,他可以成為將軍。」
「噢。」易水點了點頭。一位未來的將軍,是他推薦了科迪。這似乎可以解釋科為什麼一名西點的年輕陸軍中尉可以成為公司地軍事顧問——其他的來自陸軍的軍事顧問起碼也是少校……
不過他確實有點能力。
「……考慮一下布爾人的薄弱的軍事力量。如果他們將它平均分配到三條戰線,那代表他們無法取得任何矚目的戰績,如果他們放棄其中兩條戰線,重點加強剩下的那條——可以肯定地是,如果他們這麼做,得到大限度加強的必然是東線——但這意味著布爾人的抵抗將會很快結束。所以,他們會將力量分配到東線和西線。爭取取得足夠矚目的成果並且量延長這場戰爭持續的時間。」
「只是為了讓英國人大限度的丟臉?」哈林頓恰到好處的進入了討論。
「只是為了讓英國人大限度的丟臉。毫無疑問,中校。」科迪表示,「必須承認,如果還是布爾人控制戰爭,他們絕對不會這麼去做。然而指揮這場戰爭的是德國人,而我的看法是,柏林對於延續德蘭士瓦和奧蘭治地生命毫無興趣,它的唯一目標僅僅於報復英國政府給德國製造的恥辱。」
「他的觀點與秦朗的觀點完全一致。」易水小聲的對奧康納說。
「他與我見過地西點畢業生完全不同。」奧康納贊同地說到,然後加大了音量,「你認為布爾人會嚴格按照德國人的計劃行動嗎。科迪先生?」
「我相信他們會,公爵大人。」科迪回答。
奧康納和易水都心裡偷偷的笑了:他的觀點還沒有完全與秦朗達成一致。
「布爾人不會嚴格執行德國人的命令。」秦朗說,臉上掛著嘲弄的微笑,「如果奧蘭治的布爾人發現他們的國家即將被英**隊佔領,而德國指揮官依舊將主要力量集中納塔爾和西開普,他們就會離開德國人指揮的布爾軍隊。帶著武器返回農場保衛家園。」
「所以德國人地計劃事實上不可能成功?」摩根感到奇怪。「秦,這與你開始做出的預測完全相反。」
「我的預測建立一個基礎上,英國的軍事指揮官會按照德國人的預期,集中東線和西線,暫時忽略布爾人的軍事力量薄弱的中線。」秦朗解釋到,「而這正是我認為德國人會選擇德班和金伯利作為攻擊目標地原因。」
原因很簡單,就好像小孩子地遊戲:德班是一個港口,如果布爾人控制它,就可以源源不斷的獲得來自歐洲地各種援助。因此英**隊會優先奪回這個目標,不斷投入力量直到將布爾人打垮;而金伯利,它是開普敦到馬弗京的鐵路上的一個重要的節點,也是羅德斯爵士無法放棄的珍寶,所以不管是為了救援困守馬弗京的軍隊,還是為了羅德斯爵士,它會成為英**隊的另一個戰略重心。
事實上歷史與這個預測沒有多區別:戰爭一**九年十月正式開始。然而直到一九零零年二月。接替因為戰敗而被迫辭職的布勒上將的羅伯茨勳爵才將作戰重心從東線的萊迪史密斯轉到中央戰線;同時,二月十六日英**隊解除布爾軍隊對金伯利的圍困之前。它一直是西部戰線的重點。
不過,歷史裡,布爾軍隊的攻勢萊迪史密斯便宣告結束,也沒有佔領金伯利,因此羅伯茨勳爵可以如此迅速的改變他的戰略方向,而現,只要布爾人能夠按照德國人的計劃攻佔德班和金伯利,那麼羅伯茨勳爵就不得不那兩個地方浪費多時間。
而戰爭持續的時間也就會像預期的那樣延長。
「當然,多拖延幾個星期或幾個月,英國人就會改變他們的戰略重心,或者那之前調集大量軍隊重奪回兩座城市。」秦朗漫不經心的聳了聳肩,「不過正如我剛才所說,佔領德蘭士瓦和奧蘭治並非結束,而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艱苦戰爭的開始。」
他是說過,就他向摩根解釋什麼是現代化戰爭的時候——「現代化戰爭」是一個具有多種含義的名詞,對於不同的人來說,代表不同的含義,而秦朗只是選擇了其中不起眼的一個:游擊戰。
毫無疑問,游擊戰是第二次布爾戰爭的標籤,絕大多數初次接觸這場戰爭的軍事愛好者都聽過布爾游擊隊打擊英**隊的故事,而對初的常規戰爭缺乏瞭解——不過游擊戰並非布爾人的唯一手段和長項,這些臨時武裝起來的民兵也擅長正規戰鬥,而且取得出色的成績[注2]——是的,只要集結足夠的軍隊,英國人就可以佔領德蘭士瓦和奧蘭治,但隨後就會陷入一個爛泥坑。
一個真正的爛泥坑。
秦朗記得那些數字,羅伯茨勳爵的指揮下,一九零零年六月五日,英**隊佔領德蘭士瓦首府比勒陀利亞,九月一日,勳爵宣佈英國兼併德蘭士瓦,同時宣佈戰爭已經結束;但直到一九零二年五月三十一日,經過談判與投票,這場戰爭才正式結束,持續了三十一個月——其中二十二月英**隊都忙著清剿布爾人的游擊隊。
秦朗記得很清楚——雖然他偶爾也會感到奇怪,他怎麼記得如此清楚。
戰爭很漫長。
現它還會變得加漫長,歷史正改變。
不過,無論歷史變成什麼樣子,有一點絕不會改變:一場漫長的戰爭意味著巨額的經濟支出,驚人的軍火消耗,以及大量人員損失。
而支出、消耗和損失則代表著必要的補充。
它預示著生意,商業的機會。
「對於你和你的公司來說,摩根先生,英國人與布爾人的曠日持久的戰爭將是一件有利可圖的好事。」
「對於你和你的公司來說同樣如此,秦先生。」
「我們應該乾一杯。」秦朗拿起他的杯子,建議到,管杯子裡面裝的是可樂。
但摩根還是愉快的接受了這個建議。「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