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正頭痛,還有點鬱悶。自從他離開家前往美國,親的兩次見面都是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以錯誤的方式進行的——第一次,他們洛杉磯移民局的拘留所相遇,不但一點準備也沒有,一幫反應過度的**警察和內務部的特勤人員還把老爹狠狠的揍了一頓;第二次……
駐紮天津的美國干涉軍的軍營,無論如何,這絕不是一個父子相見、傾訴親情的合適場所,而且他目前的身份有點敏感,美國海軍陸戰隊的中校指揮官;而他正做的事情還要比他的身份敏感一千倍。
「混賬東西!」這是他得到的唯一評價。
易安平很生氣,非常生氣,甚至有點氣急敗壞。易水離家出走前往美國,可以原諒;他要娶一個洋婆子,也可以理解——當然不理解也沒有辦法;他帶領美國兵到中國搶奪中國人的土地,時事如此,他不做也總有人做,忍一忍也可以接受;但是現,他居然又帶領軍隊到北京逼宮,威脅太后老佛爺,這簡直就讓人忍無可忍。
「你不要命了?」易安平怒視著被他認為是笨蛋的兒子,很想給他一個耳光,不過想到上一次美國時的遭遇,他還是放棄了,決定做一個君子——意思是,動口不動手。「帶兵威脅太后!這也是你這個笨小子能做的事情?自古以來,做這種事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遠地不說。想當年……呃,想當年……」
他卡住了。
易水知道原因:他的父親不是一個知識淵博的人,不懂現代科學,也不瞭解歷史,當然沒辦法給他舉例。但他什麼也不能說,也不能笑,只能認真的聽著。
「……你就是不要命了。」想了一會兒,易安平乾脆放棄舉例。直接重複了結論。然後開始抱怨:「我以為你花旗國只是做點槍炮生意。沒想到你一聲不吭就去當兵了,你這個笨小子的腦殼裡到底想些什麼東西?」
「我沒有當兵。」易水為自己辯解到。
但這說服不了易安平。「沒有當兵?那麼你這裡做啥子?還有,外面那些花旗兵不是你的部下?」
「他們是我的部下,但他們和我都不能算是美**人,而且這就是我的生意。」
解釋顯得有點混亂,也缺乏說服力。意識到他地父親根本不可能弄明白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易水只好重開始:他地工作和身份。ubra公司和僱傭軍,已經執行過地任務和正執行的任務,廣州灣,越南,這裡……他把能夠說出來的東西全都說出來了,一點也沒有剩下。
但易安平還是不明白,他不明白生意怎麼能與政府和軍隊聯繫起來。「你說……花旗國官府僱用你們公司的……什麼?」
「僱傭軍。」
「僱傭軍……花旗國官府僱用你們到中國做事,然後給你們……你剛才說的什麼?」
「軍銜。就是軍隊裡的等級。」
絕大多數時候。階級總能吸引人們多的注意力——易安平地關注對像一下子就改變了。「那你現是啥子……軍銜?將軍?」
「不是將軍。是陸戰隊中校,臨時中校。」
易安平自動忽略了「臨時」,他接著問:「這個等級高不高?」
「很高。」易水回答。稍微誇張了一點,但仍然符合基本的事實。
於是易安平的臉上出現了心滿意足的笑容。「我們易家還沒有出過將軍,雖然你也不是將軍,但也可以算是出人頭地了……你說這是生意?」懷疑重出現他的臉上,「你沒有騙我?」
易水搖頭。
「混賬東西!」就好像川劇裡的變臉,老頭子的臉色瞬間又變了,「這種要掉腦袋的生意你也敢做?帶兵威脅太后,這就是造反,是誅九族地重罪,就算你不想要命,你老子我還想多活幾年……」
他大聲地叫著,不斷訓斥著,一刻也不停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止。易水覺得他的腦袋正以驚人的速度膨脹,同時也變得越來越痛。
今天是我地末日。他絕望的想著。
而這個時候,北京,剛剛製造了一個大麻煩的哈特曼先生也頭痛,不僅僅是因為他極大的冒犯了中國皇帝,引起公司嚴重不滿——這意味著他隨時可能丟掉飯碗——還因為莫裡循一直用幸災樂禍的眼光看著他,嘲笑他,指責他的錯誤。
「哈特曼先生,我已經警告你了,不要胡說八道,而你卻完全沒有聽進去。」英國記者大聲說,帶著一點嘲弄,帶著一點興奮,即使他已經把這段話重複了十次,「現,瞧瞧你製造了怎樣的一個大麻煩。中國皇帝被你激怒了,你認為他還會同意倫敦和華盛頓的要求嗎?」
「我認為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第十一次重複這個回答。
「但他會因為憤怒和衝動而做出錯誤的決定,獨裁者都是這樣,個人意志永遠高於理智和邏輯。」
毫無疑問他是對的。即使很不情願,哈特曼也只能承認,莫裡循的判斷的確是有可能出現的情形,盛怒之中的中國皇帝或許真的會做出一個毫無理智的決定;他犯了非常嚴重的錯誤,很致命,如果老闆的計劃因此受到影響,甚至失敗,那麼他得到的處罰也就不僅僅是丟掉飯碗了。
哈特曼的身體突然劇烈的哆嗦起來,顯然,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結果。
「現,我們應該做什麼?」他問。
「我不知道。」莫裡循對應該做什麼一無所知,從沒想過。他只是一個記者。臨時
府特使,而他已經順利完成了這個使命,將倫敦和華轉達給中國皇帝。剩下地事情,已經與他沒有關係了,他為什麼還要考慮它?
而且,他沒有義務幫助犯了錯誤的哈特曼解決他的大麻煩,只是出於人道主義,他警告軍火推銷員。「我個人建議。你好立刻離開北京。哈特曼先生。這裡對你來說實太危險了。」
「因為我冒犯了中國皇帝?」
「不。哈特曼先生,我建議你離開是因為你根本不明白應該說什麼、不應該說什麼。誰知道你還會得罪多少中國官員和貴族?」
「莫裡循先生……」
「哈特曼先生,我是一個誠懇的人,所以我實話實說,並且真誠的建議你離開北京,為你的生命安全著想。」英國記者很認真看著軍火推銷員,將他的誠懇和善意一覽無餘的展示出來。
但哈特曼不能接受他地誠懇和善意。管他很想。但他不能離開北京。哈特曼決定彌補他地錯誤——不只是為了保住飯碗,也是為自己地生命安全著想。「我必須留下來,莫裡循先生。」
他的決定讓英國記者非常失望。「既然如此,我無能為力了,哈特曼先生,我沒有辦法幫助你。」
「我有辦法。」
哈特曼跳起來——考慮到他幾乎是躺沙發上,還能做出這個動作實是一個值得注意的奇觀。莫裡循也同樣轉過來——看到一個中國人和一個白人就站他們後面。
「王,謝天謝地。你這裡!」軍火推銷員認出了他的老搭檔。高興的叫起來,但另外一個人他卻一點印象也沒有。「這位是……」
「克勞德,喬治『布魯』克勞德。大毒蛇武器公司武器開發部門工作。」克勞德主動介紹自己,但哈特曼還是不認識他。當然這不值得奇怪,長期外面活動的銷售人員與整天待實驗室的技術人員之間總是存一道鴻溝。
所以哈特曼也不知道克勞德來做什麼。「所以,克勞德先生,你到北京……」
「我正度假。」
「那我只能說,你來得真不是時候,克勞德先生。」莫裡循插進來,然後做了一個自我介紹:「喬治厄尼斯特莫裡循,《泰晤士報》記者。」
「幸會。」對於英國人,克勞德缺乏好感,因此他僅僅只是禮貌地點了一下頭,就又把目光轉向了哈特曼。「哈特曼先生,老闆已經聽說你製造的麻煩,因為其他人都太遠,所以他讓我結束休假,到這裡來處理問題。」
「處理問題?」聽起來不像是什麼好事,「處理」……都不是好事。哈特曼發現自己的心跳正加速,「砰砰砰砰」,聲音很清晰,稍微有點刺耳。
或許克勞德也聽到了,他微笑起來。「不用擔心,哈特曼先生,我會處理好一切,管這並不是我擅長的工作。」再次感歎自己短暫的休假和作為「萬金油」的悲慘命運,他繼續說:「我有一些消息……」
「……日本人!」易安平突然提高了音量,「日本人也要派兵?」
「是。」易水剛剛擦掉額頭上的汗水,現它們又出現了——他完全沒有料到他的父親竟然如此敏感。易水用了很長時間才平息易安平地怒氣,但僅僅三個字就讓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他很後悔。真不應該提到那幫猴子。
但任何一個世界,後悔都缺乏實際意義。易水唯一可以做地,就是小心翼翼的聽父親訓話。
「混賬東西,」這是第三次,但絕不是後一次,「你怎麼能同意日本人派兵?那幫東洋鬼子一定沒有好心,幫助皇上!」他哼了一聲,「趁火打劫還差不多……」
其實美國人和英國人也趁火打劫……不。易水想到秦朗的計劃,嚴格地說那不是趁火打劫,是煽風點火、從中漁利,只不過首先遭殃的是美國、英國和法國人民,如此而已。但易水始終保持著沉默,毫無疑問,如果把秦朗的計劃說出來,第一個遭殃的將會是他。
他只是耐心聽著,扮演成乖巧的小孩,等著父親的怒氣再次消失。幸運的是,他沒有等得太久。
「混賬東西!」第四次,「要是你小子允許東洋鬼子派兵,你老子我就跟你沒完。」
易水一臉苦相。「決定權倫敦和華盛頓,我只是執行命令……」
「老子不管。」易安平蠻橫的宣佈到。
既然如此,那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值得慶幸的是,英國政府和美國政府不會允許其他國家加入這次行動,不會允許其他國家分割自己應得的利益。倫敦和華盛頓會竭全力阻止日本,以及德國和俄國,除非他們單獨行動……單獨行動?
剛剛放下的心再次提起來。那位仇恨英國的德意志皇帝肯定不會接受倫敦的警告,或許日本也不會,但這依舊不是重點,重點於,光緒會歡迎它們派遣軍隊——那意味著他可以不用乎英國和美國的脅迫。
「見鬼。」他咕噥著,「一定要皇帝快接受我們的條件,把事情解決……」
「你說什麼?」
「呃……」想了想,易水還是把哈特曼製造的麻煩說了出來,但仍然隱藏了條件的具體內容,於是,易安平對他的稱呼終於改變了。
「笨蛋!」老爹罵到,「《三國》你白看了?」
「三國?」什麼意思?「你真是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