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易水並不願意用譏諷的語氣評論某個人或者某件有瑞切爾和秦朗那麼尖刻,那麼具有攻擊性。不過某些特殊的時候,如果有人或者事情讓他非常生氣,他也不介意稍稍諷刺一下。
「天才。」他將一封電報遞給剛剛抵達天津的哈林頓,「看看,中校,我們公司裡有一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天才,我應該讓他一直留我身邊,而不是派他去北京面見皇帝。但現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哈林頓還不知道他說什麼,但很快,當中校看過電報以後,他的眉毛也皺起來,抬起頭。「皇帝很生氣?」
「當然。」
「但電報上沒有提到這個問題。」
「這就是我們的麻煩。」
而且是大麻煩。光緒皇帝沒有將他的憤怒展現出來——他肯定會被哈特曼的過於離譜的錯誤發言激怒,「用兩條鐵路換取一個皇帝的寶座,這是一筆很公平的交易」,任何一位皇帝都會被這樣的不敬言論弄得火冒三丈——這絕不是好事情。如果光緒大發雷霆,雖然哈特曼不一定能夠完全承擔他的憤怒,但事情會很快過去;但是現,他把怒火積蓄心中,如果再用上一段時間發酵,那麼當它爆發的時候,就會是一副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加不幸的是,因為皇帝陛下沒有任何表示,外面的人根本無法弄清楚誰才是他怨恨的對象,是哈特曼、還是英國和美國政府?或者他們全部?或者。還要再加上幕後策劃一切地秦朗?
當然秦朗暴露的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但易水擔心自己成為一個替代品。現,光緒還不知道正是他派遣哈特曼前往北京,擔任美國的特使,但如果有人揭開這個秘密,他就會成為皇帝遷怒的對象,然後大毒蛇公司、ubra公司和聯合紡織技術公司中國的生意就會受到影響,於是秦朗和瑞切爾就會怒不可遏了……
不。瑞切爾會怒不可遏。秦朗不會。他只會微笑,同時想出一千種方法懲罰犯了錯誤的人。
再仔細想想,雖然哈特曼是罪魁禍首,但他也將承擔一部分責任。易水覺得自己的未來有點灰暗。
如果光緒知道哈特曼是他派遣的人……
「伊斯特哈特曼,我們地天才真是把我害慘了。」易水厭惡地搖著頭,似乎想要把軍火推銷員從他地腦子裡清除乾淨。
哈林頓看著他,一言不發。哈特曼先生的問題與他沒有太多關係。公司的生意也不需要他過分操心。他是職業軍人,是ubra的軍事顧問,只負責軍事問題,而且政治和商業都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所以他沒有再接下去,而是巧妙的轉移了話題。「既然後的結果還難以預料,為什麼不把它放到一邊,首先考慮軍事問題?」
「當然。」易水很樂意接受正確地建議。
「非常感謝,中校。」哈林頓笑了笑。接著問:「正好我有一個問題。部隊要天津駐紮多長時間?」
「駐紮到皇帝同意我們提出的要求為止。」
這是康格與英國公使討論以後下達的命令,光緒毫無保留的接受要求之前,干涉軍會一直駐紮天津。既向皇太后施加壓力,同時也向皇帝施加壓力——非常明確的警告,如果皇太后打算採取攻擊性行動,僱傭軍就會立刻進軍北京;如果皇帝拒絕接受要求,他們也會撤退。
「當政治和生意混一起時,情況就會變成這樣。」易水解釋到,「政治上,政府不同意中國出現皇權迭,但為了財團的利益,又必須迫使皇帝接受我們的要求。所以,外交官們想出了這樣一個辦法。」
「只是這樣?」哈林頓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這麼簡單。
然而事情就是只有這樣簡單,管的確還有另一個隱藏地因素。「外交官們擔心,如果軍隊進入北京,可能會陷入重圍之中無法撤退,駐紮天津就不存這種可能性,海軍可以提供有力地支援。」
但回答問題的不是易水,是另外一個人:與他的聲音一起,馬漢走進房間。
易水和哈林頓同時轉過身。「上校。」
「中校,中校[注]。」馬漢向他們打了招呼,接著說:「但我個人認為,我們地公使先生只是希望得到軍隊的嚴密保護。」
「我不認為中**隊會進攻我們,或者攻擊外交人員。」哈林頓說。
「但外交官們認為他們會。而且中國北方,平民對西方人的敵視情緒也很嚴重,我們必須認真防備平民武裝的自發攻擊。」馬漢做了個手勢,「雖然華盛頓的消息表明,秦朗先生認為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是這樣。」易水表示同意。
「但我們還是要待天津。」哈林頓皺著眉頭。他不想一直駐紮天津,並且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意見。事實上,中校先生提出這個問題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為僱傭兵裡有許多人想去北京,不管是白人、黑人還是華人。
他們想參觀中國的首都,特別是廣州灣招募的兵,對於這些鄉下人來說,能夠遊覽北京絕對是一件值得向親戚和鄰居大肆誇耀的事情——當然,重要的是,不管白人、黑人還是華人,都想利用一個合適的機會將自己變成有錢人。
搶劫,對於一支僱傭軍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想法。
易水知道他的僱傭兵想什麼,因此他很願意讓他們天津待著,永遠不去北京。而且他有充足的理由為自己開脫。「我們必須服從命令。」
「命令可以修改……」
「但不是現,
歉地看著哈林頓。他到這裡的目的並釋問題,而是向易水傳遞消息。「公使先生剛剛得到一個報告,因此任何修改命令的可能性都不存了。」
「什麼報告?」
「俄國人、法國人、德國人和日本人,他們都對我們的行動有了興趣。」馬漢說,「而且日本人已經正式提議加入我們。」
「倫敦和華盛頓應該會阻止它們,我說得對嗎?」易水問。
「是的。」當然,倫敦和華盛頓怎麼可能允許其他國家分割自己的利益?而且俄國一直是英國的競爭對手和防範對象,美國與日本太平洋上存利益衝突。而德意志。因為它有一位腦子不正常地皇帝。倫敦與柏林地關係正變得越來越不融洽……當然就算它們地關係很融洽,美國和英國的財團也不會允許德國佬拿走自己的蛋糕,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任何時候,任何國家,任何民族,任何個人,一旦牽扯到利益問題。好的朋友也會成為敵人。
只有法國人,沒有人會擔心它,誰都知道巴黎不會真的參與進來,它沒有足夠的力量。
所以,「三個麻煩,」馬漢說,「解決這三個麻煩之前,我們不會進入北京。即使中國皇帝已經同意我們地條件。」
「為什麼?」哈林頓還不明白。但易水已經明白了。
「如果我們進入北京,厚顏無恥的日本人也一定回跟著進去,到那時局勢就會變得異常複雜。而我們又不能向日本軍隊開火。」其實易水很想命令部隊向日本軍隊開火,哈林頓和馬漢加缺少顧忌,只有一點:僱傭軍的兵力似乎單薄了一點,而且英國人與日本人的關係很曖昧,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們會幫助哪一邊。
「所以,暫時我們只能待天津。」海軍上校後說。
「遲早,我會給這些傢伙一點教訓。」哈林頓揮動著他的拳頭,「我討厭攪局的混蛋。」
每個人都討厭攪局的混蛋,特別是那種關鍵時刻出現的傢伙。但現,易水討厭地是哈特曼先生,如果他沒有說那句完全錯誤地蠢話,事情就會混蛋們出現之前結束……或者他們與倫敦和華盛頓討價還價的時候結束。但不管怎樣,這些混蛋都分不到任何東西——而哈特曼先生把事情弄糟了。
「我真的犯了一個大錯誤。」當海軍上校離開以後,易水再次歎息到。
「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後悔沒有任何意義。」哈林頓安慰他,「我再次建議,把它放到一邊,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我們考慮。」
「我明白,中校。」
「而且,你似乎不擔心你地父母,中校。」他突然說,「他們應該還中國,不是嗎?」
易水確實不擔心他的父母,從沒有考慮過。不是他已經把他們完全遺忘,也不是他選擇性的忽視這個問題,只是,有誰知道他的父母是誰呢?「即使是瑞切爾,她也僅僅只見過我的父親,沒有見過我的母親,還有我的兄弟姐妹,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她不知道,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頓了頓,他接這說:「而且我相信,我的家人沒有將我的事情告訴別人。我的父親一直不喜歡我的選擇,既反對我前往美國,也反對我和瑞切爾的關係,即使他並不將我當作家庭的恥辱,但親戚和鄰居會這麼認為,為了避免他們的嘲笑,他絕不會提起我。」
哈林頓搖了搖頭。「不要太樂觀,中校先生。畢竟,你中國生活了很多年,你有許多親戚、鄰居、同學和朋友,還有敵人,他們都認識你,而且不會很快將你遺忘,所以,一旦他們聽說廣州灣和這裡的事情,他們就會想起你,而你的小秘密也就保守不住了。」
然後他又說:「而且不要忘記了,日本間諜調查過你的背景。」
日本間諜調查過他的背景,易水知道,但他幾乎已將這件事情忘記了,而這一刻,當哈林頓提到它,他終於擔憂起來:管間諜們主要調查的對象是秦朗,管他們很可能沒有查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但也有可能,日本人已經掌握了一些正確的信息,而且隨時可能將它們透露給北京……
然後,你的父母和家人就會陷入危險當中。情況很不樂觀,既然他已經出名,而且是清政府的敵視對象,還可能因為哈特曼先生的愚蠢行為引來皇帝的怒火,他好立刻做好一些準備。
他應當將父母和家人置於僱傭軍和美國政府的雙重保護之下。當然,他們可能不願意去美國,但廣州灣租界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地方。
「謝謝,中校。」易水說。
「不用客氣」,哈林頓剛剛準備回答,但這個時候,一個僱傭兵走進房間——他突然發現,不管哪裡,這些部下總是不恰當的時候出現——也許,這是巧合,但給人的感覺卻很糟糕。
很糟糕。當你有話要說的時候,卻不得不將它嚥回肚子裡,因為有人帶來了一個重要的消息……總是重要的消息,哪怕開始,它看起來並不重要。
「有人要見你,先生。」僱傭兵對易水說。
「什麼人?」
「他說,」士兵猶豫了一會兒,似乎不太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他是你的父親。」
註:英語中,陸軍中校是iutnantn,海軍中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