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探歎了一口氣:他還是來得太晚了,否則就可以通門長驅直入,消滅那個所謂的「戰略村」裡的法國人和美國人,將村民全部解救出來,同時繳獲一些美國人使用的、可以連續發射的式武器,而且要做到這件事也不需要投入裝備步槍的精銳,但是現……
果然,無論計劃有多麼完美,實際操作起來總是困難重重,滿是疏漏。
不過,幸運的是,他還準備了第二個辦法,並且這個辦法已經付諸實施了。想到這裡,黃花探又恢復了平靜。他慢慢舉起右手,輕聲但不容置疑的說出兩個字:「進攻。」
就他發出命令時,一聲爆炸把泥漿和土塊濺散靠前的幾個反抗戰士周圍。弗魯豪夫和他的部下都沒有想過坐等反抗武裝進攻,迫擊炮分隊首先開火了。
炮彈一顆接著一顆落驚恐的反抗戰士周圍。戰士們知道他們的任務就是冒死奪占敵人的據點,但沒有一個反抗戰士準備死邪惡敵人的子彈或者炮火之下。他們緊張的舉起他們的武器,每個戰士都感覺到一些冰冷的、看不見的手指刺穿了他們的身體。
黃花探的平靜一下子變成繃著臉的憤怒:不管探子還是棄暗投明的偽軍,從來沒有任何人告訴他,駐紮這個「戰略村」的軍隊擁有大炮……而且是四門!而且它們的發射速度比他見過地任何一種法國大炮都快!
「這是怎麼回事?美國人有如此厲害的大炮。你們為什麼從沒說過?」他怒視著身邊幾個僥倖逃生的國民軍士兵。
但誰也不能回答他。這些國民軍士兵的見識與他一樣少,甚至少,以他們貧乏的智慧,當然不能理解僱傭軍帶著的奇怪管子就是火炮;面對黃花探地憤怒,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退縮。
「一些廢物。」反抗軍領袖不得不把他的注意力回到他的部下身上。他們正等著一個命令,進攻或者撤退。但就這種等待中不斷落下炮彈也逐漸帶走他們的生命。
泥漿,土塊,血肉,殘肢,還有大聲哀號的傷員和一動不動的屍體,這是他能看到的東西,但還有一些他不能看到地:他的部下的士氣和紀律正以快的速度崩潰——黃花探的反抗戰士並非喬治皮克特指揮的英勇的邦聯軍士兵,稍微嚴重的損失就足以讓他們潰散了。
當他還試圖弄清楚美國人為什麼會有大炮的時候。他的部隊地潰散跡象也變得越來越明顯。
終於,一個頭目注意到這種跡象。既為提醒也為知道一個答案,他問到:「黃大哥,我們現該怎麼辦?」
「怎麼辦?」黃花探愣了一下:他記得已經下令進攻了;不過他很快回過神。「進攻。奪佔這個據點。」
「還要進攻?」頭目們目瞪口呆。「這個據點比我們想的還要難啃……」
「但敵軍的數目沒有變。」黃花探把右手捏成拳頭,揮舞著,「據點裡只有不到兩百個美國人,或許還有幾十個偽軍,他們不可能防守據點的每一個位置。」
他說得沒錯,然而頭目們還是苦著臉:正面佯攻,後方偷襲。雖然這是一個不錯的策略,但是美國人的火力比以前知道地加強大,佯攻的部隊將損失慘重——但這些人都是他們過去許多年裡精心培養的家底……然而這場戰鬥又是必須的。如果任由法國人將村民關進「戰略村」而不採取行動,不只是反抗武裝的活動空間會受到壓制,支持者也會越來越少:當人們發現支持反抗武裝不但沒有好處、而且當自己遇到困難時也得不到任何幫助,他們就會重做出選擇。
這是一場不得不進行的戰鬥。一張被迫打出的牌。而且現也並非一個適合爭辯或者討價還價的時機,隊伍地忍耐力快到極限了。
「進攻。」後,頭目們還是轉達了黃花探的命令。
然後,第一批反抗戰士,大約有三千人,開始向著他們的目標前進。一些拿著步槍的戰士向村子裡開火,但只是為了製造一些騷亂而不是為了擊中什麼。但迫擊炮分隊卻以罕見地精確,把致命的彈藥投入他們中間。爆炸聲此起彼伏。同時還混雜著慘叫與哀號。
沒有參與進攻的反抗戰士看到了攻擊隊伍裡不斷湧現的傷亡者。他們憤怒的向著數百米外的敵人據點傾瀉他們的射擊,卻只是招來一陣加猛烈的彈雨。這一時刻,機槍也不再沉默,隨即每一個僱傭兵都開始射擊。用他們的子彈收割反抗戰士的生命。
但反抗戰士仍前進,而且管恐懼已完全統治他們的內心,但頭目的大聲喊叫下,他們還是加快了速度,努力營造出一種假象,既,他們打算憑借人數優勢,不惜代價衝破僱傭兵的攔截火網,打開一條進入戰略村的通道。
他們的表演很成功。
「可憐的傻瓜,難道他們以為這種策略能夠成功?」弗魯豪夫大笑起來。要是反抗份子以為他們可以密集的彈雨中穿過壕溝與鐵絲網,並且堅持這樣去做,守住戰略村就不再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了。
又一排反抗戰士僱傭兵的射出的彈幕中倒下,指揮官又爆發出一陣愉快的大笑。
然而,就好像只是為了向他潑一大盆冷水,托馬斯突然靠過來。「按照目前的射擊頻率,恐怕我們的迫擊炮和機槍堅持不了多久,指揮官。」
笑聲嘎然而止——機槍和迫擊炮都不能連續不斷的開火,它們會過熱,然後,操作它們地士兵就不得不停下來。用上一段足夠「漫長」的時間等待自己的武器降溫——弗魯豪夫終於意識到,自己過於樂觀了。
但還有人比他樂觀。
「不必擔心,先生們,機槍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南非,五十個英國人依靠四挺機槍幹掉了……」德維吉昂中尉突然打住——因為他發現弗魯豪夫、托
及另外兩個小隊指揮官正用看待傻瓜的目光看他。什麼問題?」中尉百思不得其解。
「你指的是英國人征服馬塔貝萊蘭的行動?一**三年?」只是出於謹慎,托馬斯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
「難道你想說。五十個英國人依靠四挺機槍幹掉了幾千土著?」另一個小隊指揮官問,帶著顯而易見的譏諷。
德維吉昂有點被激怒了——為什麼每一個美國人都把他當作什麼也不知道的傻瓜?而且事實上,他們才是什麼也不知道的傻瓜。「難道不是這樣嗎?」他反問。
—
聽到的僱傭兵都笑了。
「五十個人和四挺機槍?」指揮官哼了一聲,「就算不考慮協同他作戰的兩個志願兵縱隊,亨利勞克指揮的那支部隊也有七百五十九個白人和一千個土著士兵,而且裝備著兩門七磅的野戰炮和五挺機槍,所以他可以擊敗數千名馬塔貝萊蘭武士——五十個人和四挺機槍?恐怕馬塔貝萊蘭國王睡覺地時候都大笑。」
可憐的傻瓜。弗魯豪夫同時想著。德維吉昂就像其他法國人那樣傲慢自大,以為自己知道許多東西。但其實他知道的許多都是經過誇大後的傳言。當然他不可能知道,當僱傭軍開始裝備機槍時,英國人入侵馬塔貝萊蘭的行動就以作為戰例被反覆提到了。
只是許多僱傭兵……包括他自己,都已忘記了老闆的告誡:機槍是一種有效的武器,但並非萬能的武器,而且它還有許多缺點……
槍炮聲中突然響起的一陣劇烈的咳嗽讓指揮官回到現實中。因為過於尷尬,德維吉昂中尉地臉立刻變得通紅,但三個小隊指揮官都沒看他——他們都看著自己的上司。就是那麼一會兒,弗魯豪夫已經想到一個應急措施。「立刻弄幾桶水過來,要是有迫擊炮或者機槍過熱。就把水澆上去。」
「但這會降低武器的使用壽命。」
「去他的使用壽命。」弗魯豪夫回過頭看向營地外面。越南反抗份子仍舊像正被收割的麥子一樣成片倒下,但多的反抗份子還衝上來,有利地局勢不會持續太久……
就好像為了證實他的擔憂,一挺機槍突然停了下來。
「快去!」指揮官大叫。
每一個沒有參加戰鬥的僱傭兵都行動起來,還有德維吉昂和他的國民軍士兵。每個人都知道,迫擊炮和機槍是將反抗武裝阻擋大門外的保障。因此它們絕不能停止射擊,哪怕一會兒也不行。
但文德嗣操作的機槍已經停止射擊了——他的機槍的射擊時間比任何一挺機槍都長,所以就剛才,子彈居然他地手指碰到扳機前自己射了出去——槍膛的溫度已達到可以誘使發射藥自燃的程度;而且范恩拖曳彈帶時不小心碰到了槍管,管只是一個相當短暫而且絕不親密的接觸,但他還是被燙得大叫起來。
「我們需要一桶冷水,」范恩捂著燙傷地部位,建議……要求。「或者別的什麼可以使槍管降溫的東西。」
「我們只有一桶煤油。」文德嗣把煤油拎起來,「你覺得它會燒起來嗎?」
既然槍管的溫度竟然可以引燃發射藥,他覺得很可能會,當然范恩也這麼認為。於是煤油被放棄了。兩個人開始考慮的替代物品。想了一會兒,文德嗣建議:「撒尿。文斯,向槍管撒尿。」
「為什麼是我而不是你?」
「我今天還沒有喝水。」
「真是太好了,夥計。」不管是不是願意,范恩只好站起來,伸出手打算脫掉褲子——但也僅僅只是打算。幾乎就他站直身體的下一秒,一排子彈已經飛過來,一些他身邊擦過,另一些打木板或者沙包上。嚇得他立即躺回了地板上,而且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大叫。「我們被越南人瞄上了!」
「恐怕還不只是這樣,夥計。」文德嗣指著彈孔,「子彈是從東邊打過來地,不是北邊。」
「所以?」
文德嗣沒有回答。而是小心的探出頭看向戰略村東面,接著范恩也把腦袋伸了出來。就像他們猜測的那樣,一大群越南人正用泥土填平壕溝,子彈就是為他們提供警戒的反抗份子發射的。
「他們快把壕溝填平了。」文德嗣說。
「但他們過不了鐵絲網。」范恩提醒他注意,「除非他們有鉗子。」
「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有鉗子?」文德嗣咬著嘴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北大門,要是這個時候越南人其他方向撕開鐵絲網進入戰略村,今天地戰鬥他們就贏了。「我們需要立刻警告指揮官。」
范恩攤開雙手。「怎麼警告他?」
「我向指揮官報告,你留這裡牽制越南人——或者反過來。」
「你去報告。我留下。」再仔細想想,范恩加肯定了自己的決定。順著梯子向下爬的這段過程無疑會非常危險,還是留崗樓上安全。
文德嗣沒有想這麼多。他點點頭,輕輕的范恩的肩膀上拍了兩下,隨即突然站起身並向反抗份子開了一槍,然後以快的速度蹲下。但他的舉動已得到越南人的熱烈回應,只是那麼一瞬間,彈雨就橫掃了整個崗樓。當然,它們沒有擊中任何一個人,然而范恩卻感覺自己身邊地每一樣東西都碎裂。
他很想說點什麼。但他開口之前,文德嗣已拉開地板上的蓋子,順著梯子滑了下去。越南人都沒有注意他,他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崗樓上,槍口也是。
又一波彈雨從范恩頭上擦了過去。
「該死的混蛋!惡棍!人渣!」僱傭兵氣急敗壞的大叫著,不知道是咒罵同伴還是咒罵越南人。但他也只能這樣。天知道文德嗣到底打中了什麼,總之,反抗份子似乎被激怒了,不斷開火,沒有任何停止的打算——如果范
還擊,他就要做好帶著滿身彈孔倒下的準備。
他還不打算這樣,所以只能繼續咒罵著,同時祈禱文德嗣早一點找到弗魯豪夫。
祈禱非常有效。文德嗣還沒有到達北大門時就已聽到了弗魯豪夫的高聲咒罵——喜悅、略帶嘲弄的咒罵。冷水起了他希望的效果。迫擊炮和機槍都還射擊,越南人前方構成一道無法逾越地死線。看著那些前仆後繼不斷衝上來然後又死線之前倒下的反抗份子,指揮官再一次覺得他已勝券握。
「殺啊,殺光他們。殺光這些猴子!上帝保佑美國。」他叫著,跳著,手舞足蹈,一點也不乎擦身而過的子彈;幾個小隊指揮官想把他拉回安全的地方,卻都被推開了。
文德嗣目瞪口呆:弗魯豪夫是他見過的不正常的一個指揮官……確切地說,他幾乎就是一個瘋子;但讓他目瞪口呆的依舊是越南人。倒僱傭兵的槍口下的反抗份子已經有數百人,或者上千人,或者多,但他們仍不斷衝上來,似乎被某種神秘的魔力驅使著。管他能夠猜到這些人只是為了吸引注意力,使他們的同伴其他方向的行動能夠成功,然而這種瘋狂的舉動還是讓他產生了一種毛骨悚然地感覺。
「文!」
托馬斯的聲音讓文德嗣從他的震驚中清醒過來,他記起自己來這裡的目地,慌忙跑到小隊指揮官身邊。「頭兒,我們有一個大麻煩。」
「是的,很大的麻煩。」托馬斯隨口回答。他的注意力仍正進行著的戰鬥上,單方面屠殺,管事實如此,但除了弗魯豪夫,誰都感覺不到勝利的曙光。
「反抗份子一定組織了督戰隊。」也許覺得他的副手可能無法理解這種憂慮,他進一步的解釋到,「他們的進攻部隊本來已經潰退了,但很快又回來與我們繼續繳獲……」
這是文德嗣離開崗樓之後發生的事情,所以他沒有看到,但他一點也不關心這個。「我們有另一個大麻煩,頭兒。」他大聲說,只有這樣才能讓托馬斯聽見,「東邊有一大群反抗份子正填平壕溝。」
「什麼?」
「東邊有一大群反抗份子正填平我們的壕溝。」
托馬斯的臉一下變白了。又是正面佯攻、側翼主攻?好吧,這種招數雖然老舊,但它的確奏效了,所有僱傭兵都被吸引到北面,其他三個方向沒有任何防禦力量——當然這個錯誤必須得到糾正。
「文,我給你一組人,把反抗份子從東面趕走。」小隊指揮官說。
文德嗣搖頭。「那不行,頭兒,東面至少有一千個反抗份子,一組人根本起不了作用。」
「你開玩笑?」托馬斯的臉色已經是一片慘白。
「我很認真,頭兒。」
「見鬼!」托馬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另外兩位小隊指揮官。他們都聽到了,現的臉色並不比他好。一千個人——要趕走他們至少需要一個小隊,但現根本抽調不出一個小隊,除了……
指揮官們一起看向就躲一旁看熱鬧的越南國民軍士兵。
現,輪到阮福壽的臉色變白了。翻譯什麼都說了,一千個反抗份子就東面,美國人打算讓他和他的兄弟去攔截,門都沒有。
他決定拒絕,但他開口之前,德維吉昂中尉搶先說:「先生們,我們為什麼不收縮到第二道鐵絲網後面?」
十三號戰略村有兩道鐵絲網,構成一個漢字的「回」,而僱傭兵們就兩道鐵絲網之間,因此他們還可以後撤——但第二道鐵絲網之後就是越南村民居住的區域,這種時候進入……
「我們會看住那些人。」阮福壽趕緊說。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後撤了。
小隊指揮官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越南國民軍既不可靠也不值得信任,但被手無寸鐵的村民包圍總比被至少拿著砍刀的反抗份子包圍好。
他們達成一致意見。「我們撤退。」三位小隊指揮官開始給他們的士兵下達命令,「帶上所有武器和彈藥,撤到第二道鐵絲網後面。」頓了頓,其中一個小隊指揮官又補充到:「記得帶上我們的指揮官。」
弗魯豪夫還興奮的大喊大叫,越南人發射的子彈就他身邊不斷掠過,卻總是碰不到他的身體,相反,它們打中了幾個勇敢的衝上前、試圖將他拖到安全地點的僱傭兵。後,小隊指揮官們不得不親自動手,才把他們的瘋子長官弄下來。
「真是見鬼!」一個小隊指揮官咒罵到。
「上帝顯然還不打算讓這個瘋子到他那裡去。」托馬斯搖著頭,然後說:「你們帶著他先撤退,我指揮部隊。」
「謝謝。」沒有浪費一點時間,兩位小隊指揮官上路了。
「各個小隊交替撤退。」托馬斯回過頭,看見文德嗣還看著他。「還有什麼事?」
「文斯還崗樓上。」文德嗣說。
托馬斯回過頭看了一眼東面的崗樓,胸前劃了一個十字。「願上帝保佑他,阿門。」然後,他回過頭,繼續指揮部隊撤退去了。
法國人和他的越南士兵已經撤進了戰略村內層,接著是機槍手、迫擊炮分隊和夾著弗魯豪夫的兩位小隊指揮官。後,托馬斯的指揮下,僱傭兵們交替掩護著,一邊阻止反抗份子接近大門,一邊退向他們的防線。文德嗣就和他們一起,不斷後退,同時不斷東邊的崗樓投去一個擔憂的目光。
當第一個反抗份子衝到大門前,並開始猛烈撞擊它時,他知道自己不用再看了。
「文斯,你是個好人,老天爺會保佑你的。」後看了崗樓一眼,文德嗣也退進第二道鐵絲網之後。隨即,大門關過來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