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怎麼樣,中校先生?」
哈林頓沒有立即回答。他站一個假人前面,慢慢的撫摸著上面的彈孔,而目光卻越過它停留後面幾排假人身上。
絕大多數假人身上都有彈孔,這讓哈林頓感到震驚,同時還有些害怕。四挺機槍僅僅開火二十秒,但他們幾乎全部消滅了一千「人」組成的進攻部隊。管這種成績不會出現實際戰鬥中——人會躲避,子彈也不可能連續貫穿幾個人的身體——不過秦朗剛才的講話依然得到了充分證實。
機槍面前,按照傳統方式發起集團衝鋒的部隊將遭到難以想像的慘重損失。
「我們犯了一個大錯誤。」他低聲咕噥到,「我們不應該讓那個叫做馬克沁的發明家將他的發明帶到歐洲。」
「世界遲早會進入自動武器的時代,」秦朗說,「即使海勒姆•;馬克沁沒有將他的發明帶到歐洲,歐器。陸軍部真正的錯誤是沒有採用馬克沁的發明,而堅持繼續使用加特林機槍。」
「而且我相信,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個錯誤都不會得到糾正。」不管式機槍表現出多麼強大的殺傷力,只要陸軍部那幫坐辦公室的笨蛋不喜歡它,他們總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出一百個理由拒絕採用它。
還有國會的議員,他們也應該為陸軍不能及時裝備機槍負責。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不斷削減軍費和裁軍,陸軍部對式武器的興趣將會比現大得多。
總有一天,這些傢伙和他們的繼任者會把聯邦陸軍害慘。
哈林頓的擔憂變得明顯了。「希望聯邦軍隊不會因為這個錯誤而付出巨大的代價。」
「關於這一點,中校先生,你完全沒有必要擔心。」秦朗聳了聳肩。「我個人認為,二十年內,聯邦軍隊不可能遇到裝備著機槍的敵人。」
「這糟糕。如果沒有實際例子,只有上帝才知道,陸軍部的笨蛋們什麼時候才會意識到錯誤。」
「不用擔心,歐洲國家會給我們帶來大量實際戰例。」
「希望如此。」
「我們會看到結果的。」秦朗說,「現,我們回去吧。」
當他們開始往回走的時候,秦朗與哈林頓不再談論陸軍部的錯誤,而是重回到開始的話題:秦朗制定的戰術訓練大綱。
用機槍打靶之前,哈林頓曾經指出過大綱裡一些他認為不合理的內容,然而秦朗卻表示那是根據現代戰爭的發展以及未來作戰地域的地理特點而做出的必要調整。所以,現哈林頓想弄清楚,大綱裡有哪些是未來戰爭中必須採用的戰術,有哪些確實是秦朗的疏忽與錯誤。
事實上,第二個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中校先生始終記得那次讓他極其難堪,同時結束了他的軍人生涯的談判。那一次談判讓他顏面無光,他一直想秦朗那裡挽回一點面子;而另一方面,作為ubra公司聘請的軍事顧問,他想快顯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哈林頓覺得現就是好的時機。秦朗不是軍人,他制定的訓練大綱肯定存不少真正的疏漏與錯誤,而不是所謂的「必要調整」。將它們全部找出來並提出合理的修改意見,他的兩個目的也就同是達到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多大的麻煩。
要讓秦朗相信他的大綱裡某個訓練項目有缺陷,或者不應該存,或者某個沒有列入大綱的訓練項目其實應該存並不容易。他對自己的大綱很有自信,哈林頓必須拿出一個具有說服力的理由才能說服他,但這幾乎不可能。
所有他認為不合理的內容上,哈林頓都沒有辦法佔據上風,他唯一取得的成績是讓秦朗同意恢復刺殺訓練;然而與後面的討論相比,開始的、有關士兵應當具有哪些戰鬥技能的討論根本不算什麼。
當談話延伸到部隊應當採用的戰術時,中校立即被困住了。
管他是軍事顧問,管指揮部隊作戰是他的職業,然而十九世紀末期的美國陸軍與世界一流水準的差距,即使不像清軍與歐洲軍隊的差距那麼懸殊,但也不比日本軍隊好得了多少……甚至還可能差一點。
直到一九一七年美國參加世界大戰,美國陸軍仍然是一支被歐洲同行認為根本不知道怎麼打仗的軍隊——事實上,美**人第一次世
中留下的主要是他們窮奢極欲的後勤和各種亂七八糟話,以及諸如約克軍士這樣的孤膽英雄,而戰略與戰術層面,幾乎沒有任何閃光點。
所以,一位十九世紀末期的美**官與一名二十一世紀的軍事愛好者談論戰術問題的唯一結果就是失敗。雖然秦朗只有半桶水,但哈林頓卻連半桶水都沒有。
他沒有任何取勝的希望。
中校先生等於給自己挖了個大坑,然後還興高采烈的跳了進去。
等到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已被困住了。就像他與秦朗和瑞切爾進行的那次談判,他完全提不出可以證明自己觀點的有力見解,相反,秦朗卻總是能拿出充分的理由證明自己的正確性。
秦朗的唯一弱點於,他的理論還沒有經過實戰檢驗。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倒霉的哈林頓根本無法繼續與他辯論。即使如此,辯論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已經暈乎乎的快要全盤接受秦朗的觀點了。
奧康納覺得這很不對勁。「中校先生,你似乎始終被秦牽著鼻子走。」
「的確如此,奧康納先生。」哈林頓極不情願的承認到,「必須承認,戰術理論方面,秦先生比我高明得多。」
「這很荒謬,不是嗎?」奧康納看向秦朗,接著再轉回來,「秦從沒有軍隊幹過,而你是職業軍人,他的戰術理論怎麼會超過你?」
「不僅僅是我,甚至整個陸軍都找不出比秦先生好的理論家。」哈林頓故意誇大了秦朗的水平,以表明自己輸得並不冤枉。
他甚至不惜貶低整個美國陸軍——當然,秦朗看來,他說的全都是事實。「你得知道,與歐洲軍隊相比,聯邦軍隊像民兵武裝。如果僅僅討論槍法,聯邦軍人肯定比絕大多數歐洲士兵優秀,但說到戰術……我們的戰術素養遠遠不如歐洲的同僚,而秦先生提出的理論卻比歐洲人超前。」
他頓了頓,思考了一下,繼續說:「當然,雖然我無法通過辯論取得勝利,但秦先生的理論還沒有經過實戰檢驗,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否正確。」
哈林頓還是想給自己挽回一點面子。直接的辦法就是承認秦朗理論上的優勢——畢竟這已經得到了證明,同時否認他的理論具有實際可行性。正如大家知道的那樣,有許多奇觀點雖然理論上毫無破綻,但實際應用起來卻是徹底的災難。
哈林頓不想指責秦朗的戰術理論會變成災難,這對他沒有好處;中校先生只想證明,那些理論實際應用中並不像想像的那麼美好。
秦朗知道他的心思,這很好猜。「從總體上講,我的理論沒有錯誤。」他把眉頭皺起來,並強調到,「只不過,我不能保證每個具體細節都正確。」
他給自己留了一點退路。任何時候,把話說得太死總會讓自己遭殃。
而且他也確實擔心具體細節。理論知識可以通過閱覽各種資料獲得,但實際應用這些知識卻超出了一個工科學士與鑽石走私販的能力。秦朗相信,大綱中存不少具體細節上的缺陷,只是自己看不出來。
而且奧康納和哈林頓也沒有看出來。
「那麼,現的情況是什麼?」奧康納看著他們兩人,「你們對訓練大綱有什麼結論嗎?」
「事實上,」秦朗看了一眼哈林頓,「沒有。」
哈林頓遺憾的表示同意。
「這真是糟糕。」奧康納攤開雙手,「僱傭兵的訓練怎麼辦?難道要讓他們繼續體能訓練。」
這對秦朗來說根本不是問題。「肖恩,訓練不會受到任何影響,那些僱傭兵首先要接受戰鬥技能訓練,戰術訓練至少也要一個月後才會進行。這段時間裡,我和哈林頓中校會完成我們的討論。」
繼續討論。只有反覆不斷的進行討論,他才能找出那些隱藏的、具體細節上的缺陷。而所有人中,唯一可以幫助他的是哈林頓。
但中校先生的臉色卻瞬間變得慘白。
得到兩次深刻的教訓以後,他已不想與秦朗展開任何討論,因為他總是失敗的一方。然而作為公司聘請的軍事顧問,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於是,四月剩下的時間裡,秦朗和哈林頓開始仔細研究僱傭兵的戰術訓練大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