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書房裡答道：「我完了，我就來！」然後又是很長的時間不見動靜。我把房門擂的震天響，他才慢騰騰地出來，瞪我一眼：「催魂啊！」
我賭氣不理他，埋頭吃飯。他也坐下，端起碗，扒著米粒往嘴裡送。
突然，門開了！
兩個警察衝了進來！
我驚呆了，望向吳一凡。飯碗無力的摔落在地上，碎成了無數的細片。他整個人也跌坐在地上，不吭一聲。其中一個高個子的警察亮出一張紙，說：「吳一凡，你被捕了！簽字！」另一個矮一些的就把亮錚錚的手銬拷了上去。
吳一凡顫抖的手剛簽下字，兩個警察一邊一個拎起他，把他往外面夾著。快出門了，我才醒過來，大喊一聲：「吳一凡，你混蛋，你讓我怎麼辦？」他猛地回過頭，一臉的淚水，對我喊：「找諾亞，找菲菲！地址在書房桌子上！菲菲救我！」
楊思琦痛哭失聲，她的眼睛像在紅酒裡泡過一樣，她的嘴角蠕動著，發出很混亂的聲音：「我被騙了……完了！他被抓了！……我該怎麼辦，啊！」她搓著手，眼裡很慌亂，像是世界就快沒了！
菲菲撫著她的肩，安慰著，但她自己也跟著慌張，她的臉色也很難看，她看著我，失聲道：「他被抓了，我該怎麼辦？」阿姨李嫂也望著她，眼裡很傷感：「他把你害成這樣，你還管他幹什麼？」
「不，不行！我得去找他！」她搓著手，馬上站起來，就要出去。我一把拽回她，有些失控地衝著她嚷：「你醒醒吧！你去找他幹什麼？那樣的人就該被抓、被關！你還不夠慘，你把他撈起來，讓他再來糟蹋人家姑娘？再來作孽嗎？」
她像被雷劈著，立在那裡，回頭望我，一臉的悲傷：「楊思琦告訴我……他被抓了，我，我馬上就想去看他！……可我的心真的很糾結，我拿不定主意，可是我不能……不能不去看他，不去我怎麼坐得住？我看不見他我心裡慌，我心好亂啊！」
「你站住！」我衝著快下樓的她吼道，「你也不看看天，現在你去哪裡看他！」
隨著我的怒喝，一屋子的人都驚醒過來，馬上驚叫道：「天要黑了！」
夜幕漸漸落下。我推著自行車心情很沉重地往家裡去。其實我並不著急要趕回家。家裡沒有人等我，也沒有我特別想見的人，她們都在北京。
我的心很重地墜著，墜著，像繫了一塊鉛。我想像楊思琦這樣的女孩子我是應當同情她，還是該鄙視她？她是很慘，她落空了，像一位航海少女懷著環球旅行的夢想，不料上船時就一腳踏空，撲楞在冰冷的海水裡！她是錯了，可錯在哪裡？她是貧窮，可是她為什麼還會貧窮下去？貧窮本身就是悲哀，可憐的她把自己的身體也出賣了，她還剩下什麼？
在回來的路上，我像哲學家一樣的思考。這樣的思考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結果自然是自己的腦袋被鼓脹的厲害。
回了家，好好地沖個熱水澡，把身子橫臥在空蕩的大床上。懶懶地拔了個電話，聽到了那頭她們的笑聲，心裡很滿足。睡意就襲來！
一夜好覺！
是一陣急促的鈴聲喊醒了我。我下意識的去摸手機，它卻安靜得像熟睡中的嬰兒。我豎起耳朵聽才聽出是門鈴被人按得像個大喇叭。
打開門，居然是菲菲！她淚流滿面，頭髮有些亂，神色慌張，一頭撲到我的懷裡：「起風。我怎麼辦？怎麼辦？」我不覺得好笑，忙推開她：「那樣的人你管他死活幹什麼，你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不是，一凡他，他死了！」
「死了？誰說的？什麼時候？」我大驚，忙抓住菲菲問。
「警察一大早就給我打電話，說是那天……我們晚宴那天！」
「他們怎麼知道你的號碼？」我慌忙套上外套，手卻在發抖。
「他們說一凡手機裡只有我的號碼，唯一的號碼，就打來了，讓我去，我怎麼辦？」菲菲身子像篩糠。
「去看看再說吧！」我冷靜下來，拿起鑰匙就出門去，菲菲跟著出去。
公安局裡，一位滿臉絡腮鬍子的警察接待了我們。
「你是他的什麼人？妻子？」
「不，是前妻。」我搶著回答。鬍子望了我一眼，「那你呢？」
「我是他朋友。」
「他家還有什麼人？」
「還有個女兒！不過，這些您都應該清楚吧！」
「清楚？」鬍子很不高興，「誰能清楚他到底有幾個女人，多少孩子？你清楚？」我搖搖頭，問：「您能告訴我們具體情況嗎？他一個大活人怎麼突然就死了？」
鬍子冷笑道：「這個不忙，叫你們來有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菲菲小聲地問，她情不自禁地往我身邊靠了靠。
「在他家裡搜到了一個保險櫃，裡面很沉。我們估計是金條美鈔。這小子糟蹋了國家不少錢財，這些錢是要充公的。但是我們不清楚密碼，又不捨得毀了那個保險櫃——那可是個好東西！另外，他出了事我們總要通知他家裡人。可是這個時候我們突然不知道他家裡還有誰？真是好笑，我們最偉大的財神爺現在連個收屍的都沒有！」鬍子頭也不抬，卻說得很流利，「所以請你們來，問一問你們知道密碼嗎？」
我和菲菲面面相覷，搖了搖頭。
鬍子有些失望，又問：「沒有其它人知道密碼了嗎？」
我腦海裡馬上閃出一個人。菲菲也同時叫道：「楊思琦！」
楊思琦很快地來了，她看了看，也覺得很陌生：「這個不像別墅裡的那個保險櫃。不知道密碼對不對。」
她就報出了一組數字：177114。
我注意到她報出數字時臉色很平靜，好像剛才鬍子告訴她一凡死了，她也沒有聽清楚。我見她蹲下來，撥動著旋鈕：1-7-7-1-1-4。但保險櫃紋絲不動，依然鐵青著臉望著大家！
「哎！」鬍子歎了口氣，「這小子糟蹋得夠多了，我想給他留一件也不中，看來只有糟蹋了這個好貨了！」
「等等！讓我試試！」菲菲叫道。我很詫異，難道她知道嗎？
菲菲盯著保險櫃，臉部凝重，啟動紅唇，又說了另一組數字：730418！
我一驚，馬上為菲菲感到難過和痛心！那組數字是菲菲的生日：1973年4月18日！可憐的她啊，還是心存幻想！但是她也不想想吳一凡是個怎樣的混球！他怎麼可能用你的生日作為密碼？只怕早就忘了個九霄雲外！
楊思琦嘴角也閃過不易察覺的冷笑。鬍子趕緊說：「試試！」還蹲在保險櫃邊的楊思琦玲瓏般的小手又開始了旋轉：7-3-0-4-1-8。
「啪嗒」清脆的一聲，保險櫃應聲而開！
「啊！」我不由大叫！
楊思琦臉色黑了下去，菲菲淚眼迷濛，鬍子卻笑得開心，但馬上又凝住——裡面根本沒有什麼金光閃閃的金條美鈔！
卻有一撂碼得很高很整齊的日記本！旁邊似乎還有信箋什麼的。
「他怎麼會把這些無用的東西放在這裡？」鬍子驚詫極了，馬上蹲下身，把這些東西一一抱上桌子。
好傢伙！一數竟然有十八本！隨便一翻，果然是日記！鬍子一臉的憤怒，把日記本一推，十八本日記散落一地。鬍子又拿起旁邊的大信箋，把裡面東西抽了出來，一隻發著幽暗的綠光的蝴蝶結掉到地上，滾到菲菲的腳邊。
「什麼個東西！」鬍子氣得直吹鬍子，「這又是什麼？」
他的手一掏，居然是個帆船的模型，暗紅色，卻有著特殊的威嚴，讓我不由的打了個冷戰。
「什麼個鬼！」鬍子像扔掉一隻燙手的山芋一樣，慌亂的把它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裡。
「不！」菲菲喊道，整個身子隨著聲音也撲了過去，她一把把信箋抱在懷裡，死死地抱著。這時只見她淚流滿面，失聲痛哭著：「一凡！我的一凡！」
大信箋在菲菲顫抖的手中慢慢地打開：一張張發黃的照片擺滿了桌面，都是一個男人和菲菲的合影，也有幾張是他們和抱在菲菲懷裡的孩子合影！菲菲撫摸著照片，撫摸照片上的男人，整個人像失了魂魄，又像是沒有了思想。她很痛苦，卻沒有辦法表達出來！
我詫異！我更震撼！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吳一凡？我走上前去看，除了照片，還有一大疊信紙，紙張已經發黃。淡黃褐色的紙張上筆跡還是很清楚。
我隨便翻了一下，就知道那是情書——吳一凡寫給菲菲和菲菲寫給他的愛情宣言！
「這傢伙！」我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說不出話來，更不想怎麼去安慰悲慟欲絕的菲菲。
楊思琦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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