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住了腳步,我對自己說,不要去那裡,去了那裡你只會受傷更重。在那塊石頭上,在垂柳依依的初夏的風中,那個人不會出現,那夜的溫暖不會重複。在這個同樣有著月亮的晚上,不會有人想到我,連媽媽都不會想到。
我轉過身,不再去那個地方。看到了空蕩蕩的石頭,只會讓自己的心冷的像塊石頭,與其那樣,倒不如留個幻想,就像是買了彩票的人不去看,看了就會絕望,不看還有一絲希望。
我就往大街上溜躂,大街亮得很,人來人往,各有各的去處。年輕的姑娘挽著小伙子有說有笑的從我面前走過。各色各樣的汽車像流水般穿梭著,流向遠方。而遠方似乎還有著陣陣的歡笑聲,一次次地撞擊著我的耳膜。我在一張條椅上坐下,那是專為等公交車的人設計的,已經有不少人在那裡坐著,滿滿的。我就坐在中間。一會兒,一輛公交車來了,人們都站起來,一個個地上了車,只留下我一個人。車開走了,我還是坐在那裡,望著對面寬大的電子屏幕放著廣告:選擇碧桂園,給你家的溫馨。
一輛輛公交車從我身邊開走。上了一批批人,也下去了一批批人,他們都朝著預設好的目的地去了。只有我還在那裡看著廣告,直到電子屏幕也沒有了圖像,這時才驀然發現街面如此冷清,半天看不到一個人,也見不到一輛車,偶爾匆匆而過的一對青年,摟在一起,都不看腳下的路,望著對方的眼睛,笑著,鑽進夜的深處。
我也只得起身,走吧,不要想到哪裡去,就讓自己隨便漂泊,就像水中的小船兒,命運之河把它帶到哪裡就到哪裡吧。我不用眼睛去看,只是向前走,好在是城市,一夜都不會燈滅,我可以這樣走下去,直到東方吐白,紅日昇起。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不知命運之神是怎樣的開玩笑,等我抬起眼看,這裡竟然如此熟悉!我居然鬼使神差來到了遊樂場,真不知道這中間的幾里路是怎樣從腳下滑過。
這裡是多麼的靜悄悄,這裡竟然沒有多少光亮,黑暗再一次籠罩著我。這裡我不能呆的太久,我總覺得好像有個讓我恐懼的男子就在我身後,跟著我。
撲踏——撲踏——
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我想跑,我懊惱,怎麼不長眼睛,那麼多亮的地方不去,怎麼就到了這樣的地方。我很害怕,可是既然到了這裡,我又有一股強烈的願望,我要去那個地方,我特別強烈地想看看那塊石頭上會不會長出一個人,一個憂鬱的男人!
我懷揣著小鹿,強按著恐懼的砰砰跳的心,一步步地朝那個地方去。就像一個絕望的彩民還是情不自禁地去看自己的希望。
那個地方越來越近。遠遠地,我藉著月光還有微弱的燈光,我看見那塊石頭上空落落的,石頭怎麼會長出一個人呢?悲哀籠罩著我的心,但我沒有停住腳步,我還是一步步地湊上前去。
晚風吹拂,滿月正把銀光灑向河面,垂柳依依,那塊石頭發出冷冷的光,那麼乾淨,沒有一點灰塵。我的心一下子也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我像一個終於跳到黃河的人,徹底的沒了任何念想。是的,的確是這樣,在今天的晚上,這個很特殊的晚上,沒有任何人想起我。我的心,很重的終於墜落在地面。我無力地依靠著石頭坐下來。我實在太累,我的雙腳走過多少路,我不知道;我的心多麼激烈的跳動了多久,期盼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只覺得太累了,需要休息。我就靠在石頭上,冰冷的石頭上,頭昏沉沉的,我好想躺到床上瞇上眼,什麼都不想,一覺睡到天明!
我把雙手攤開,好讓自己舒服些。我就觸到了一個特別的物體,柔柔的卻又很溫暖的物體,仔細聽還有著呼吸!啊,是什麼個生物?我驚叫著跳起,繞過石頭看,我看到了一個男人,躺在石頭的那一旁靜靜地睡著,呼吸那麼平靜。我大叫著想跑,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個流浪漢,或是潛逃的罪犯?
也許是我的尖叫吵醒了他。他站起了,似乎揉著惺惺睡眼,不滿地說著:「吵什麼,等的人不來,不該來的卻吵個不停!」那聲音那麼好聽,帶著磁性,甜甜的男聲。
「是你!」我的心迅速地加速,我好像看到了等了一千年的那個人,我蹦起來,幾乎是跳到他面前。不錯是他,那個憂鬱的男人,正盯著我看,嘴角帶著笑,「果然是你,我的小寶貝,你總算來了!」我看見他拍拍身上的灰,望著我,就像我不願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一樣地望著我,我突然從他的眼裡看到熊熊燃燒的火焰,把我們的四周照的一通光明。我覺得我有很多的話要說,可是我又不知說什麼好,我想撲過去,倒在他的懷裡,什麼都不說,什麼也不想,但我的腳像釘了釘一樣,我的心裡也不讓我這樣做。
整個世界都已經消失,天底下只有我和他。
我最後笑了,只說了一句:「你,你,不冷嗎?!」你聽,這是什麼話,在那時那地,我找不到恰當的話把我真實的想法說出來,我只能望著他笑,扭捏的像個小姑娘,最後居然弄起衣角,不敢看他。
還是他說了:「我很早就來了,等得我一不小心居然睡著了,看到你我以為是在夢中!……你捏我一下,不會真的在夢中吧!」偌大的一個男人,看到我也變成了大男孩,可愛的讓我心動。我被他逗笑了,果真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咧著嘴,興奮地說,不是夢中,我等的小女孩來了。
我笑著,望著月光下的他,望著他剛毅的國字臉,那成熟的味道讓我明白什麼叫著滄桑歲月。
他也望著我笑,他那目光很溫暖撫摸著我的全身,讓我的全身不再寂寞,不再痛苦。他的目光就像天上的月亮空明而澄澈。
月色如水!
最後他說夜深了,我們回去吧。我說嗯。他伸出手,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拽住他。頓時一陣暖流流遍全身。他的寬大的手緊緊地握著我的小手,像個棉襖把我包在裡面。很暖很暖的大手。真像父親的手,我心裡默默地說。
他就牽著我的手走向他的寶馬。這時我只覺得一陣眩暈,我的思想被剝奪,我是個沒有任何想法的人,我只會跟著他上了車,他替我繫了安全帶。於是寶馬飛馳,把一切都甩在身後!
又來到那高大的門樓旁,我們下了車。這時,月色真美,皓月正當空,一切都是透明的。我走上去,很自然地掏出鑰匙打開了門。一推它,吱呀一聲,一個新的世界被推開了。
屋裡卻一片漆黑,我疑惑的回頭望望他,他不知什麼時候消失在我的身後。啊?怎麼回事,我心又是一陣莫名的恐慌,好像又要被拋棄在無人問津的荒郊野外。我正彷徨著,突然音樂響起,那熟悉的音樂在我身邊響起——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接著燈光全亮了,他推著一個巨大的蛋糕,笑吟吟地走來。蛋糕上插著小蠟燭,都已經點亮,都搖曳著燭光,向我招手問好!我的笑,燦爛地笑伴隨著淚花一起出現,我的心裡像錢塘江潮奔湧著,拍打著幸福的海岸。
他走到我跟前,對著傻傻地站著的我說:「小公主,吹蠟燭,許個願,我可等不及要吃蛋糕了。」我還是沒有回過神,不知他說什麼,張著嘴夢中一般,我還在夢中,我還沒有回到現實。從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陷入多麼甜蜜的夢境中,像小時候我們讀的童話一樣的夢境,在這樣的夢境中我願意沉浸一輩子,不要醒,不要醒!
他笑了,望著我,眼裡充滿了父親的愛戀。他伸出他寬大的手,把我的下頜輕輕地往上一抬,我才合上了嘴,我才回到了他的跟前。
我含著淚花,用盡全身的力氣,心裡默念著什麼,吹滅了所有的蠟燭。他拍著手,輕輕地對我說:「切蛋糕吧,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我點點頭,接過他遞來的刀叉,顫抖的手不聽使喚,哆嗦著下不了力氣,他伸過手,握著我的手一起切著。我感覺我的後背多麼寬大的胸懷啊,多美溫暖,多麼幸福!
我終於切下一大塊送到他的嘴邊,他微微張開嘴,我像個母親一樣餵進他的嘴裡。他還是那麼望著我,也用刀叉切下一塊慢慢地餵給我吃。
蛋糕真甜,奶油真香。
蛋糕實在太大,很快的我已經吃不下,我覺得太可惜了,就問他:「這些怎麼辦?」他說:「你說呢?」眼裡很有些別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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