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他的眼裡也讀出了名堂。我笑著,趕緊轉身要逃,但我的速度哪有蛋糕飛來的速度!砰,雪白的奶油砸到我頭上,迷了我的眼,我心歡悅,我也聽到他孩子般的笑聲。我也不甘示弱,我也抓起雪花花的奶油衝到他跟前抹了他一臉。把他抹成了個大白臉,看著他的滑稽相,我笑得肚子拐都疼,他也衝過來,想把我也扮成大白臉,我就逃,我可沒那麼容易讓你得逞的。但,我逃不了,他從後面把我緊緊抱住,我掙扎著,要掙脫他;漸漸地,我不想離開他溫暖的懷抱,我乾脆依在他懷裡,任憑他抓來奶油抹著我的臉,我的脖子,我只是靜靜地任憑他擺弄,像喝醉了酒一樣,緋紅的臉,心跳加速,……
他突然停了手,靜靜地望著我,笑吟吟的,就像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兒。果然他說了:「你真漂亮,美的和我女兒一樣!」我的興趣突然上來,我問他女兒今年多大了,在哪裡上學,長得和我像嗎?
他卻長長地歎了口氣,憂鬱又一次籠罩在他的臉上。我知道我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在這幸福歡樂的時刻,我為什麼要勾起他痛苦的回憶。但那時我根本不知道他也有痛苦的記憶,我只覺得整個天下只有我一個不幸的人。我只好安慰他:「對不起,我勾起你傷心的往事了?」他揮揮大手說沒事,都過去了。他又望著我,一頭的奶油,就說,你還是上去洗一洗,換上乾淨的衣服吧,樓上我早就準備好了晚餐!」
我沒動,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就說我出去一下,你放心,你還是把門鎖好。說著就抬腳往外走。我的心裡有個聲音在呼喚,別走,我不會再讓你在淒冷的屋外待上幾秒鐘。我衝動地緊緊抱住他,用顫抖的我都聽不清的聲調不斷地重複:「不要,我相信你,你是個好人!」
我呸,他是個好人,那天下就沒有壞人了,可是壞人臉上沒有寫著壞人兩個字,而且大凡壞人第一印象總給你非常好人的感覺。我當時就是這樣。我不准他再離開他的屋子,好像叫他離開是對他莫大的不信任。
可笑,真可笑。可笑的我在那時蹦蹦跳跳地上樓,幸福的像是個真正的公主,幸福的好像這就是我的家,我就是這家驕傲的公主。我簡直不可思議,我那麼熟悉的上了樓,又那麼嫻熟地打開淋浴房的門。
當我推開門,偌大的房間裡顯得空蕩。但就在這空蕩的房子正中間,在一副衣架上,一件漂亮的連衣裙讓我睜大了幸福的雙眼,這就是他給我買的,給我準備的衣服?說來讓大家笑話,除了過年,甚至有時候連過年我都很難得一件新衣服,更不要說是這樣漂亮的連衣裙!我抱著它,把它撫在臉上,好舒服,好愜意!裙子的質地真的好,不是我平常穿的的確良,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料子的,這種料子和霞飛過生日時候穿的太像了。我不知道它需要多少錢才能買來,我心裡有著無限的喜悅和興奮。當然不只是巨大的蛋糕,還有這件漂亮的裙子。我覺得心裡很充實,和我十歲前過生日的感覺一摸一樣。
我走到浴盆前,準備脫下我的舊衣服,好痛痛快快地洗個澡。我又遲疑地望望門外,緊接著我就嘲笑自己是不是被別人傷害的得了恐懼症了。我很熟練地打開閥門,只聽啪嗒一聲,我在心裡沒數到十下,暖水像溫泉一樣汩汩地往出冒,不一會兒就有了大半缸了。我就飛快地脫去衣服,把它們摔得老遠,我像個潛水運動員,麻利地潛下去,泡在那油般的溫水中。我只覺得我冰冷堅硬的心也被它們團團包圍,融化,也成了股股暖流,流遍我的全身,我感覺太舒服了,我要是閉上疲倦的眼睛就一定能呼呼大睡到天亮。
過了很久,我才戀戀不捨地起來,很快地換上新衣服,我模模糊糊地覺得新年到了,我們都穿上了花衣服。從裡到外,從上到下,最讓我驚異的是居然那麼合身,而且連我的內衣都那麼合身,像是為我特意定做的,真搞不懂他怎麼會知道我要穿d罩的呢?
好個心細如絲的傢伙!我心裡罵道,臉上一片紅,我想一定是這樣,我總是覺得這傢伙是不是趁著我熟睡的時候摸過我的胸部?切,不要臉的楊思琦,我罵我自己,你的確不是個好貨色,你怎麼能用這樣的眼光來看他呢?除了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記得今天是你的生日,還有誰會為你默默守候?還有誰伴著你身邊,和你度過這難忘的時刻?
啊,我的二十歲的夜晚,我的二十歲的生日!
等我來到餐廳,他已經打開了紅酒,是干紅,張玉解百納的,正洋溢著香氣,兩個漂亮的酒杯已經有了紅色。他見我來了,把其中的一杯遞給我。我正要把濕濕的頭髮用乾毛巾再揩一下,就沒有接過來。他微微一笑,就端起酒杯往嘴邊送。我忽然意識到了,一把搶過杯子,仰起脖子,咕咚一下喝過底朝天。再把空杯子亮給他看,他望著笑了,笑得很甜。那眼神似乎在說怎麼呢,不怕了。我用眼睛告訴他你是我最信得過的人。我心裡很是澎湃,我想,你怎麼會在杯子放些東西呢,要是放了,那一定是愛——父愛!就算杯子裡真的放了毒藥,我也會一揚脖子把它全部吞下,我寧願像那飛蛾為了那一會兒的亮,一點溫暖衝向滾燙的油裡。
他只咪了一口,透過酒杯望著我,像是欣賞著一幅美人畫一樣。他說你很美,年輕,帥氣。我一笑,我不知說什麼好,想了半天,我問他:如果我不去,你怎麼辦,會一直等下去嗎?他說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我問為什麼?他一笑,說:「憑感覺。」
「是啊,感覺這東西實在是太玄妙,我也不知怎樣就到了那塊石頭旁,也許是一種感覺,一種特殊的向心力吧。」
他又咪了一口,說:「我雖然很早就到了,雖然我等的時間也很長,但我不洩氣,我知道你一定會來!」他說的那麼肯定,我心裡想說的是我來到那裡也許真的只是一種巧合。
我也端起酒杯,說一聲qiess,和他碰了杯,一股液體就自然地流進肚裡。他說:「不要問我怎麼知道你一定會來,其實我也是個有家不能回的可憐人,我只有一個地方的去處。」
我笑了笑,在公交站牌邊淒冷的風,寂寞的氛圍一下子籠了過來,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我太熟悉那種氣息,如果有可能,我願這一輩不再有那種淒冷的感覺。他又說,我看你,就和看我的女兒一個樣,真的。我望著他,望著他的眼睛,他的眼裡分明是父親般的慈愛。我一激動,說我也把你當做我的父親,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那裡,他點點頭,又給我倒了一杯酒,說夜已經深了,喝光它好好地睡一覺吧。我點點頭,那紅色的液體自然就去了。
我覺得頭有點暈,他說上床睡去吧。他頓了頓又說,你放心,我會離開的。我的心一陣沸騰,我有種要讓他留下的衝動,但我還是控制住,很優雅的笑著,和他拜拜。他起身出了門,消失在黑暗中。當他砰地關了門,我只覺得黑暗和寒冷又一次籠罩著我。
我也想去睡,就很暈暈地走到床邊。拉過一床被子,倒頭就睡。
一夜無夢!哎,這個世界真的很奇妙,你想睡著時居然睡不著,你想睜大眼睛留住時間,而時間總是很快的溜著,不讓你抓住它。我就這樣,當我再次睜開眼,天已經亮了!今天我又要遲到,我想到遲到,臉上有些火辣辣的感覺,這感覺催著我一個鯉魚打挺,然後飛快地洗漱,然後出門。我依然不能把鑰匙留在裡面,我還是踹到兜裡,吹著口哨離開。可是我沒走幾步,我就停下。我看到一個電視牆,電視牆下有張條凳,條凳上睡著個男人。是他!我驚叫著,心裡不自覺的顫抖,我忽然明白了他昨晚的話,其實他也是個有家不能回的可憐蟲!
好一個憂鬱的男人,就是睡著了,他的眉宇間都有著很濃的憂鬱。我趕緊搖醒他,這是初夏,可是夜晚依然很冷,而且露水這麼重,這樣睡著多傷身體。我立即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為了讓自己睡一個安穩覺,居然要把他趕出門外,我也太殘酷了,在一個屋簷下睡了,他就會成為老虎,或者大灰狼一口吃了我?好過分的我,好愚蠢的我,你把最關心我,還能想到我的人趕出他自己的家門,只為了自己能睡個安穩覺?
我的淚一下子像決堤的江水奔湧而出,我撲過去,緊緊地摟著他,淚水嘩嘩的下。他揉搓著迷濛的睡眼,問道天亮了嗎,你先吃早餐,我送你去學校吧。我只會點點頭就去上樓,他也跟了上去,我們一起吃了早餐,很豐盛的早餐,然後我們就駕著車直到學校的拐彎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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