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我心裡一陣酸痛。我還是辜負了他，這些年，我還是這樣不爭氣，整天在局裡混事，一點進步都沒有，到現在還是個副科。我答應要對若曦好，可是我同樣沒有做到。好不容易幾年下來有了一些積蓄，若曦說再買個門面吧，我卻說股市裡正熱火，一天賺個幾百上千的不成問題。若曦說「股市有風險」還是買門面保險。我就做她工作。投資股市不僅可以賺錢，而且可以賺大錢，隔壁的小劉，人模狗樣一年都賺了十來萬；我局裡的小菜你知道吧，誰也瞧不起他，明明有名有姓，都叫他小菜，你知道啥。若曦搖著頭，不知所以地望著我。「小菜一碟啊，瞧不起他。可現在人人都喊他柴先生，在股市裡一晃悠成了財神爺了。」我施展起當老師的神奇嘴皮子功夫，聽的若曦也興奮起來。你想要是我們把這幾萬投到股市一年變成幾十萬，兩年變成幾百萬，底下的老爺子還不笑得樂開了花，也會豎起大拇指說：「你小子厲害，我可沒瞧錯人。」我說到動情處，眼前又浮現出和老爺子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不禁暗暗給自己下了決心：一定要好好幹，讓若曦幸福，讓若曦媽安度晚年，這是老爺子最不放心的兩個女人，我一定替他照顧好。若曦也很傷感，說老爺子走得太早。你要好好幹，可我還是擔心，萬一——我一把摟住她，吻住她的嘴，不讓她說。「沒有萬一，我研究了，現在是牛市，只會漲，哪有跌的，才六千點不到，報紙電視都說要漲到一萬點。更何況，投資股市也是為國家做貢獻，支援國家的建設嘛。我最後作了總結。若曦說你有文化，你懂得比我多，就依你，你得小心，賺不了錢不要緊，本要保住啊。我說知道了。我買最賺錢的公司不會虧本的吧。若曦終於放心地點點頭。於是我就等它，所有的股票我都不看，就等它上市。終於它開始要發行新股，我高興的一夜沒睡，第二天早早來到大廳，大廳裡已是人山人海，大家都和我一樣，情緒都很高漲，都說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它會跌，除非太陽從西邊起山。我把幾萬塊一股腦地買了。臨回家還特意去了趟市中心的一處庵廟，燒了一柱香，保佑我中籤，最好全部中籤。其實我哪裡知道，買的人那麼多，我哪有那樣的好運氣，結果我一個號都沒中。我就給自己打氣，等它上市那天開盤就買也不遲。那天買確實不遲。我記得那天，9點25分的一霎那，我終於擁有了兩千股，我著實高興啊，那天上午我不停地唱著「咱們老百姓啊就是高興啊。」
但我很快就不高興了，原因——只要是地球人都知道的啊！直到今天我才終於明白我老丈人就怕我說知道兩個字，原來我一知道就絕對是錯的啊。我錯的一塌糊塗，我腦袋一熱，錢就進了股市，門面早就泡湯，可憐的我到今天還死死地拽著那兩千股瘟票啊，要是聽若曦的，買個門面，我們真的是百萬富翁了。而現在呢，套在裡面，幾十塊變成幾塊錢，真是腸子都悔青了，怪不得老爺子不把門面處置權給我，否則的話連我們活命的本錢都沒了。老丈人，你高明！可惜你走的太早，有你在，我肯定要和你商量的。
我的不爭氣的淚水又湧出來，我真的好想他，好想再聽聽他罵我，好想聽到他對我說你這個不爭氣的。可惜沒有了，再已聽不到了，就像那股票，它已徹底的死了，趴在地上不能動彈。我知道它起不來，但我很希望凡是我知道的都是錯誤的，所以我就拿著，癡癡地不願放手。就像若曦，她可能一開始也認為我是一隻最好的股，就瘋狂的把她的一生壓了上去，不顧一切，不惜與家庭決裂，甚至他最尊敬的父親，可到頭來是她錯了，我比那只瘟票還要瘟。若曦拿著我這樣的瘟票她會怎麼想，怕也是這樣的想法——反正都拿這麼久了就再拿會兒吧，說不定會出現奇跡呢。但我不會了，那支票雖說我損失了一大半又一大半，怕是一輩子也解不了套。可我更怕的是我哪一天一狠心就把它割了，讓自己跳出來。我怕，特別的怕。你想，要是若曦她哪一天也忍不住的話——
我不敢往下想。我就朝好的方面想，這些年也有讓我岳父欣慰的地方，就算是用公積金貸款買了這套小窩，代價是十年來若曦沒有一件金首飾。若曦，是我對不起你，那些錢給你買首飾我不捨得，卻把它扔進那個鬼地方。而你，知道我被套，錢恐怕是打了水漂，你卻沒有責怪我一聲，反個來勸我，說錢財是身外之物，我們有手有腳，錢還怕掙不回來，別想不開。她那些天連班都沒心思上，連重話都不跟我說，岳母想嘮叨我兩句若曦急的很，連連示意不讓她說生怕我想不開，會跳樓或是自殺。其實我哪有那樣的氣魄，若曦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一個可憐蟲，讓你也跟著可憐的可憐蟲啊！
就說前天，她們公司組織員工出遊，若曦也是左打聽右打聽不用掏錢才敢報的名。我真的不能讓她太可憐，然後我也一狠心給她買了個十克的金項鏈，高興得她捧著我的臉又是親又是啃的，弄的我怪不好意思。哎，可憐的若曦，你在我家辛辛苦苦起早摸晚地干了十幾年，而我就給了你這點。我真後悔當初幹嘛要娶她，這不是害她嗎？沒用又沒錢的男人哪有資格戀愛結婚？哎，我這個傢伙，我歎口氣，心裡想北京的若曦此時睡著了嗎，她會想些什麼？
就這樣我一個晚上都在胡思亂想，一會又想到菲菲，高大的電視牆背景下的她顯得那樣的讓人心酸。想到她，江鈴兒的話又在耳邊炸響：「兩腿一岔開，別墅自然來！兩腿一岔開，別墅自然來！」哎，若曦啊，我要是個女孩，你是個男人，我真的好想讓你幸福，就算真的要我——我突然神經質似的往起一跳，兩腿之間居然不爭氣地隆起，一高一矮兩個姑娘俊俏的臉浮現在眼前。我馬上狠狠地扇自己一耳光，才漸漸地熄了肝火，慢慢的睡去。
又是一個清晨，陽光依然明媚，她像個躡手躡腳的小姑娘鑽進來，從鏤空的窗欞進來的還有那春天的清晨特有的風，一絲絲的，柔柔的，就像熟睡中若曦的呼吸。我彷彿看到了她，她和小琴在長城上跳著，笑著，一會兒又來到巨大的電視牆邊跳著，唱著——我的若曦終於這樣的高興，我也特別的高興，我也想去跳，去唱，可是菲菲卻突然出現了，她蜷縮著身子在巨大的電視牆的腳底，哭著，身子一顫一顫的。
突然，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快起床了，快起床了！」於是，在陽光的撫摸中，一個中年男子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睜開眼就看到手機正唱著跳著急切的舞蹈向他懷裡奔去。我笑了，罵道：做的是什麼個夢！
一個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我起來，刷牙洗臉。鈴聲又響起，這次是首動聽的歌：「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聽到這熟悉的鈴音我就知道是若曦打過來的。
「怎麼樣，老婆，玩得開心嗎？」我笑著問，」小琴還好吧？「
「好，都好，就是委屈了你，在家裡習慣嗎，吃了嗎，今天上班吧！」好個若曦，一連問了這麼多，我都不知怎麼答好。
「今天禮拜天，不上班，你玩的瘋呀，都不記得了？」我笑著打趣。
「瞧我的，對不起啊，其實我是想讓你帶小琴來，可是單位不同意替代，說是考察學習，其實不就是玩嗎，讓你來才好呢」那邊的若曦說的我好慚愧，平時我也不敢提帶她出去玩，那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啊，現在終於有了這個機會，我真的想讓她開開心心地玩啊。我說：「你真多心，我哪是那層意思。你別不捨得花錢，別苦著自己，開開心心地玩吧，我好得很，放心吧。」
「好啊，那掛了，長途貴著呢。」於是，電話裡傳來嘟嘟的餘音。
我久久沒有掛，好像若曦還在那裡等著我說話。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很是無聊。我一個人無所事事，真不知怎樣打發時間。還好，不到八點，菲菲的電話就來了。
「你快來，你快來啊！出事了！」
「出事了！？」我一驚，第一反應是江鈴兒昨夜又回來鬧呢？可菲菲說不是不是，電話裡說不清楚，讓我馬上來。
掛了電話，我卻沒有動的意思。菲菲雖說對我沒那個意思，她當然不會對我有意思，我這樣想實在是天方夜譚，而我呢更不能對不起若曦，可畢竟男女有別，這麼整天的黏糊著，成什麼話啊。昨天江鈴兒怎麼會那麼說？別人又會怎麼想？要是若曦萬一說我這個那個的然後一腳蹬了我怎麼辦。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但我還是驚了一身汗，覺得自己好像到了懸崖峭壁邊上似地。
我打過去說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怕是昨天喝多了吧，不過來，要是江鈴兒那小子有來混賬我就去揍他。菲菲聽了半天沒說話，只說不是江鈴兒。
就在我掛電話的一霎那我聽到菲菲的一聲尖叫，十分淒厲的尖叫聲，讓我毛髮根根站起的尖叫聲。我心裡一驚：不好！菲菲怕是遇到麻煩。我趕緊披上外套，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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