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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京篇 第三節 星邪 文 / npw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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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載,聖武歷二六六年五月初五、初七,雲州大月氏城、沃城先後發生大地震,百姓死傷十餘萬口,無家可歸者數十萬計,天下震動。

    淄州城。

    寧雁靜靜地望著夜空,北斗旁邊一顆大星晦暗不明,原本藍白的星光籠罩著一層不祥的橙紅色,閃著詭異的光芒。殘月似乎也受此影響,變成了微紅的顏色。

    寧雁長歎一聲,將一杯酒灑於地上,喃喃道:「吳兄,你好自為之吧。大禍將至,為之奈何?人力豈可與天爭乎?」

    一邊的寧宇見了寧雁的舉動,不解道:「大哥為何長吁短歎?可是有什麼事情難以決斷麼?」

    寧雁搖頭不語,過了一會兒道:「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好奇心有時候會殺死人的。」

    寧宇聽寧雁冷冰冰的語氣,不禁打了個寒戰,他也順著寧雁剛才看過的方向看著天空,漫天的繁星一閃一閃地眨著眼睛,他認出了幾個著名的星座,不過還是看不出什麼玄虛來,他看得眼睛都疼了,只好放棄,訕訕地說道:「沒什麼特別的嘛。」

    寧雁也沒有多做解釋的意思,起身走了。遠遠的,一顆彗星拖著長長的尾巴,掃過那顆本來就晦暗的大星,大星橙紅的妖異光芒猛然閃亮一下,然後迅速地黯淡下去,彗星掃過之後,大星幾乎都看不見了,大星的旁邊,一顆肉眼幾乎看不到的小星正慢慢顯現出來。

    眼尖的寧宇忙喊寧雁道:「大哥你快看!掃把星!」

    寧雁背對著寧宇搖搖手,始終沒有轉過身來。如果寧宇再走近點兒,可以聽到寧雁的喃喃自語:「天意,難道真的是天意?」

    與此同時,周首都聖京。

    蘇平怔怔地望著橫過天空的彗星,也就是常說的掃把星,端著的茶杯一直到茶水涼透了也沒有喝一口,低聲咕噥了一句:「開玩笑吧?真的這麼邪門。吳憂老兄,你可要小心啦。」

    喀絲麗挨在他的身邊坐著,聽他莫名其妙說了這麼一句話,不禁轉過頭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蘇平,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知道他在思考問題,她沒有言聲,將蘇平杯中涼茶折去,又換了一杯熱茶。

    蘇平忽然道:「嘿嘿,我就不信這個邪,我要去雲州。」他突然站了起來,倒是把喀絲麗嚇了一大跳,聽清楚了蘇平的話之後,她眼中露出了期待和興奮的神色,躍躍欲試道:「雲州?那裡好玩麼?我也去。」

    蘇平微笑道:「乖乖,你以為那裡是好玩麼?我要去打仗。」

    喀絲麗聽了,小嘴一撅道:「又是打仗,整天你殺我、我殺你,很好玩麼?」

    蘇平拍拍她臉蛋道:「人在亂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不得不做的。就像沒有人可以阻擋我們的愛情一樣,不是麼?」

    喀絲麗小臉兒通紅,嚶嚀一聲就撲到蘇平的懷裡。

    星空下,兩人的身影顯得朦朧如畫。

    雲州地震的消息傳到靈州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吳憂回家正好滿十天。吳憂聽了這消息,大驚失色,呆呆地愣了半天,開始不言聲地收拾行李。

    阮君在一邊看著,破例地沒有像往常一樣替吳憂收拾行裝。她看吳憂看得那樣的仔細,就像要把吳憂身上最細緻的地方也記住一樣。

    吳憂一回來就已經告訴了阮君,自己在家住不了幾天,可能很快就要走,具體的原因吳憂沒有跟她說,阮君也習慣了不問。阮君已經習慣了吳憂這種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的日子,她珍惜和吳憂團聚的每一刻。男人是為事業而生的,她從來沒有想過阻止吳憂去做什麼,只想成為吳憂背後那溫柔的依靠。婚後阮君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將以前的火暴脾氣很是收斂了不少,專心一意做一個賢妻良母,以前認識她的人斷不會想到阮君居然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她放棄了自己本來可以理所應當享受的尊榮,吳憂認定應該的事情,她從來沒有反對過。

    不過這一次阮君感到特別不安,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她有種感覺,好像吳憂這次去了就不會回來了一樣。

    阮君從背後環抱住吳憂的腰,吳憂沒有在意,推了推阮君的手,阮君抱得很緊。吳憂歎了口氣,停了下來。吳憂靜靜地站了一會兒。

    馬上要遠離嬌妻還有即將出世的孩子,吳憂心裡實在不是滋味,但是他又不能不走。

    吳憂的師傅劍池老人就是向雲州去的,算來時間也差不多了。見到了阮君,吳憂幾乎是特意不去想起這件事,但是顯然時間已經變得緊迫了。劍池精通相學算術,吳憂在劍池的教導下也通曉一些星象占卜之術,按說這種大地震之類的災異一般都會有些朕兆,國家有專門的官員負責觀測預防。可是這一次如此嚴重的地震事先卻沒有任何朕兆。

    而據江湖傳聞,上一次傳說中的魔刀出鞘的時候,「天崩地坼、河水倒流,愁雲十日不散,鬼哭一月不止。」吳憂雖然不信這些誇張的言詞,卻也不能不為劍池擔心。

    所以吳憂不能再等了,一想到數十萬人哀鴻遍野的慘況,吳憂再也沒法安心地住下去。

    「好好活著,不准到有危險的地方去,不准受傷。」

    「嗯。」

    「準時吃飯,按時起居,不許作踐自己的身子。」

    「嗯。」

    「你喜歡白衣服我給你準備了五套,衣服要經常換洗,要經常洗澡。」

    「嗯。」

    「不許招惹那些小狐狸精,不許忘了我,每天至少想我三次。」

    「嗯。」

    「不走行不行?要不帶著我吧。」

    「……」

    「你走,你走,你走了就不要回來!」跺腳。

    「唉——」

    ………………

    「孩子快出世了,你給起個名字吧。」

    吳憂閉目沉思一下,「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叫孝君吧,讓她長大了好好孝敬你。」

    「不,叫思憂,思念遠方的父親。」

    「呵呵,太難聽了。」

    「哼,你的名字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你看看你,說不幾句就生氣,你喜歡叫他什麼就叫他什麼好了,要不你就找小香商議商議,我現在腦子有些亂,你先坐下歇歇,這件事不急的。」

    吳憂拉著阮君的手,兩人在床邊坐下。

    吳憂又沉思了一會兒,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小君,我想有些事我必須和你說清楚,這次任務……」

    「很普通的任務對嗎?我早就知道的,和以前一樣,你會好好地回來……」阮君急切地打斷了吳憂的話,她美麗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吳憂,就怕他說出否定的話來。

    吳憂眼神有些複雜地看了看阮君焦急的眼睛,伸手輕輕將她擁入懷裡,卻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說出來。窗外,那顆彗星正拖著長長的尾巴掃過妖異的大星,大星閃了一下,就像一盞燈忽然被吹滅了。隨著這星空中的異變,吳憂的心中沒來由地一陣絞痛,大顆的汗珠流了下來。懷中的阮君敏感地感覺到了吳憂的身體打了個冷顫。「怎麼了,大哥?」她抬起頭就看到吳憂流汗的面孔。

    「沒事,沒事,天氣有些熱了。」吳憂不動聲色地擦擦汗,心口的劇痛一閃即逝,去得就像來得一樣突然。

    吳憂慢慢放開摟著阮君的手,踱到窗戶旁邊,推開窗戶向外看去。天邊只有一彎殘月,星空中無數的繁星依舊調皮地眨著眼,對於群星璀璨的天空來說,剛剛那一幕彷彿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吳憂尋找著那顆不久前還閃爍明亮的大星,但是那顆星星已經幾乎看不到了,吳憂胸口如受鐵錘重擊一般,臉色一下就變得慘白。少年時的一幕浮現在面前。那時,劍池老頭指著天上那顆藍寶石般的大星跟他說,這就是你的命星,多麼美麗,多麼健康,你將有一個光明的未來。自己當時是多麼地興奮呵,對每一個認識的人說,看,那就是我的星星,只屬於我一個人。後來劍池老頭就不說這件事了,任憑他怎麼軟磨硬泡都不再洩露一個字,不同於之前的樂觀,每次劍池老頭被問到這個問題就會沉下臉來,難道那時候他就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命星今天的隕落?

    吳憂苦笑一下,心中道:好老天,這就是我的劫數麼?難道這就是我的命?

    阮君走過來偎在吳憂身邊,道:「你臉色好差,我給你請大夫吧?」

    吳憂無奈地笑笑道:「天命如此,豈是人間藥石所能挽回的?我沒事的,不信你號一下我的脈搏。」說著朝阮君伸出手來。

    阮君一試他的脈搏,果然強勁有力,似乎比平時氣象還好,倒好像剛吃過什麼大補丸一樣。阮君又試了吳憂另一隻手,這才展顏道:「大哥內氣充盈,脈搏有力,經脈通暢,身子果然沒什麼毛病,再活一百年也沒有問題。」

    吳憂道:「我早說過了嘛,我也略通醫術的,有什麼毛病自己會治的。」

    阮君道:「也許真的是我太多心了,這天還真是熱呢。大哥早些歇息吧,明天就要上路,行李我來收拾好了。」

    吳憂道:「不用了,我來收拾,你先安歇吧。也沒有多少,很快就好。一會兒我還得去找艾雲妹子,通知她一聲。讓她也做好準備。」

    阮君拗不過吳憂,也實在有些睏倦,只好先去睡了。

    吳憂呆呆地看了阮君的背影一會兒,有些煩躁地將散亂的行李撥拉到一邊,轉身走出門去。才出門,吳憂就看到了等在院子裡的艾雲、莫湘、莫言愁三女。

    莫言愁道:「吳公子,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吳憂看了她一眼,這個女孩子聰明得讓人害怕。不過這樣也好,很多事情就省得自己多費口舌去說了。

    艾雲嘿嘿一笑道:「大哥說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你問那麼多幹什麼?難道是想通知你的同黨在路上攔截麼?」

    她始終不能對莫言愁釋懷,雖然每次和莫言愁相爭不論武功還是詞鋒都落在下風,但她仍不屈不撓地尋找機會跟莫言愁作對。時刻監視莫言愁,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生怕她傷害吳憂或者阮君。所以表面上看來兩人簡直「親密無間」,吃睡都在一處,甚至洗澡、如廁這種很**的事情艾雲也和莫言愁同進同出,倒好像艾雲需要保護的不是吳憂,而是莫言愁一般。

    莫言愁開始還靠捉弄艾雲得到些樂趣,後來就變得不勝其煩,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身後總是跟著一個尾巴,偏偏艾雲別的功夫不行,只有輕功和莫言愁只在伯仲之間,正好跟上莫言愁。礙於吳憂的面子,莫言愁再也沒有使出點穴的手法點倒艾雲,艾雲也像牛皮糖一樣粘了莫言愁整整十天。莫言愁再好的涵養也忍不住常常主動挑釁,兩人就像針尖對麥芒,超過一個小時不吵嘴那就是奇跡了。

    吳憂揮揮手阻止了馬上就要爆發的一場「戰爭」,道:「你們準備一下吧,咱們明天早晨上路,先到富水河渡口乘船,沿河向西走,到燕州境內富陽渡口下船,換馬北上,穿過燕州火翼城地區,路上順利的話,再走十天左右就可以到達雲州的沃城。」

    莫言愁「咦」了一聲,卻沒有說話,吳憂選的這條路線確實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為吳憂會選擇北上,橫渡過富水河,穿過淄州全境,從淄州鳳來城進入雲州,不過旋即一想也就明白了。

    阮香現在還沒和張靜齋交上手,雙方雖然都恨不得吞了對方,不過張靜齋手下掌握實權的幕僚長蘇平稱得上是個人物,他即使得到吳憂進入燕州的消息大概也不屑於採取暗殺之類的手段的。路上要擔心的就是如何翻越燕雲兩州間高聳入雲的燕山山脈,以及進入雲州之後會遇到的一些流寇這樣的問題。

    相對的,鳳來城雖然號稱控制在阮香的盟友瀘州手裡,但是不要忘了那裡的駐軍現在控制在阮香的死敵蘇中手裡,蘇中可沒有那麼好的胸襟氣度,如果有機會打擊一下阮香的話,他會很樂意佈置一次甚至是幾次伏擊的,即使能夠躲過蘇中的暗算,要進入雲州沃城、大月氏城地區還要經過興城和火壁城兩城。經過雲州戰役,瀘州取得的最大的戰果就是奪取了張靜齋的東北重鎮興城,據說張靜齋正在火壁城附近集結兵力,準備奪回興城,恐怕那裡不久就會成為戰場。走這條路線的話,變數太多了,風險只比走燕州路線更大。

    想到這裡莫言愁不禁有些佩服地望了吳憂一眼,吳憂卻在想別的事情,沒有注意到。莫言愁的眼光一轉和莫湘對上了,莫湘也是看著吳憂,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兩人目光一對,都緩緩點了點頭,顯然兩人想到一起去了。

    艾雲想得就沒那麼複雜了,作為一名軍人,服從命令是本分,吳憂說走水路,那就走水路。對吳憂強大的信心使得她對於吳憂深信不疑,吳憂選別的道路她同樣會毫不猶豫地去執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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