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聽了探子的回報,兩個消息,一喜一憂。喜的是,果如自己所料另有小路通向黑風寨的後方;憂的是自己的上司韓青龍不知從哪裡得了消息,知道清河郡主就在屏山,正星夜趕來。若自己還沒有什麼建樹的話,恐怕這個到手的功勞也要丟了。
蒼天,為了我呼延家的未來,我也要行險一搏!呼延灼暗道。又將作戰計劃反覆思考一番,最後下定了決心。
呼延豹看著呼延灼沉思的背影,對呼延明道:
「大人這是怎麼了?長吁短歎的。」
呼延明道:「大人訂的這個前後夾攻之計雖好,但卻要趁敵軍無備才可行得,否則若被反伏擊傷亡必大。大人也是沒有辦法才行此險著。方纔我聽探子來報,那韓青龍已率軍星夜趕來,怕不是要搶功。大人苦熬多年才得這個機會,自是不能輕易放過。」
頓了頓又道:「其實我觀大人似乎太也謹慎,眼前山寨旌旗散亂,兵卒散漫,若是強攻,一鼓可下。大人就是太顧及弟兄們的性命,才出此萬全之計。」
呼延明想了想又對呼延豹道:「大哥,今夜行動成敗全看你從寨後發起的突擊。我且問你,若是敵軍已然有備,你待如何?」
呼延豹道:「大人吩咐我,若見敵軍有備,當速退。」
呼延明搖頭道:「果如所料。大哥,兄弟說句不中聽的,咱們家大人這麼多年來屢受挫折,謹慎有餘,銳氣卻不足了。」
呼延豹道:「那待怎地?」
呼延明道:「若以我說,大哥從後方攻入山寨之後,若無伏兵最好,若有伏兵亦不可退,賊兵人少,戰鬥力亦不如我軍,大哥可奮力衝突,等待大人自前門接應。雖有傷亡,破賊必矣。」
呼延豹大喜道:「就是這話!大人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豈能顧惜性命。就依兄弟之計。」
夜,黑風寨後門。
呼延豹率領二百精銳士卒,悄悄靠近寨門。哨樓上只有兩個山賊放哨。
呼延豹取出強弓,同時搭上兩隻羽箭,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兩名哨兵正中咽喉,一聲不吭就倒下了。呼延豹一揮手,眾士卒跟上。
悄悄爬上哨樓,跳下來,輕輕推開大門,看來寨內確無防備。呼延豹心中大喜,沒想到竟是這般容易。當下率領士卒大喊一聲,衝入寨內。
卻只見寨內靜悄悄的,呼延豹感到大為不妥,果然只聽得撲通撲通連響,已有二十多人掉入陷阱。緊跟著忽然幾十個火把一起點燃,照得寨內一片通明。果然有埋伏!呼延豹暗道呼延明所料不差,大喊道:
「大家隨我殺賊,大人自會接應我們!」率先朝前衝去。眾士卒也緊跟其後,奮不顧身向前衝去。只是地上似乎澆了水,踩上去有點兒滑。
沒想到等待這些勇士們的卻不是刀劍。猛聽得嘩啦嘩啦聲響起,呼延豹等人全被澆成了落湯雞。呼延豹一呆,心道:怎麼敵人還有功夫朝自己潑水?一聞猛然驚醒:這不是水,是油!腳下也不是水,而是油!再看看周圍明晃晃的火把,馬上就明白了敵人的用意。為今之計只有衝入敵人堆裡,與敵人纏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呼延豹大吼一聲,箭一般衝上前去。卻發現面前一百多個弓箭手正張弓以待,發著寒光的箭頭似乎在獰笑。呼延豹暗歎一聲,罷了,瞑目待死。
只聽一嫵媚嬌脆的聲音道:「拋下武器,一個個走過來。」火把下俏生生立著一人,嬌靨如花,風liu天成,正是阮香。阮香見眾人猶豫,轉對呼延豹道:
「你家大人的計謀已被我大哥識破,我大哥向來敬重呼延將軍,不欲多添死傷,結下解不開的仇怨。還望呼延隊長體諒我大哥一片苦心,不以虛名而害大義,珍惜子弟性命才是。」
呼延豹回頭看向自己帶的士卒,眾人都看著自己,臉上都是堅毅之色,若自己不同意投降,他們也會慷慨就義吧。不以虛名而害大義,真是抓住了自己的弱點啊。只要還有一線生機,自己怎麼忍心將呼延家的精銳盡數葬送於此呢。
呼延豹垂首道:「呼延豹計不如人,心服口服,只希望能善待我的部下。」
阮香道:「這個自然。只是要委屈一下呼延隊長了。」
黑風寨前門。
呼延灼率領三百士卒悄悄潛近,只等呼延豹襲擊後門得手,寨內混亂之時便發起攻擊。良久,眼前的山寨還是靜悄悄的,難道是呼延豹出了事?呼延灼十分焦慮,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呼延明也是暗暗焦急,心道:豹大哥你倒是出點兒動靜啊,不會是真依大人之計,見到伏兵就撤退了吧?
忽然,黑漆漆的山寨上亮起了幾百支火把。
長笑聲中,一個俊朗青年出現在城頭,手按長刀,白衣飄舉,瀟灑從容。只見他不慌不忙地對身邊士卒道:
「我這個出場夠帥吧?」
「撲通!」身邊士卒倒了一片。
這青年正是吳憂。
「在下靖難軍吳憂,請呼延灼將軍現身相見!」吳憂大喊。
呼延灼心裡一緊,看來豹兒已經失手了。但願豹兒聽自己之言,及時撤退。
再看向城頭時,只見一條大漢被捆著立在城頭,卻正是呼延豹。
呼延灼策馬而出,來到寨前,沉聲道:
「吳將軍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出來吧。」
吳憂道:「好!將軍果然豪爽人!就請將軍進寨一敘。」
呼延明急道:「大人不可!恐怕又是賊子詭計!」
呼延灼歎息一聲道:「明兒不必多言。此次之敗責任全都在我。若非我料敵不明、定計不周,又怎會有如此大敗,連豹兒都陷於賊手……」
呼延明漲紅了臉道:「大人不可太過自責,其實此戰責任主要在我,呼延豹大哥臨去之前我曾跟他說……」
呼延灼道:「不必多言,你們的說話我也聽到,你的考慮也不無道理,現在不是討論誰的過錯,當務之急是設法救出豹兒等人。」
呼延明道:「如今我方尚有一戰之力,大人切不可輕身。」
呼延豹道:「明兒也該看出,山寨之中應有高人定計,我等盡落入他的算計中去了。先前我軍兵多尚且戰敗,事至此已不可為,再纏鬥下去必然討不了好,白白犧牲了豹兒等人性命。我去之後,明兒你當代我領兵,若我天亮未歸,你可引兵速去,不可逞強。」
呼延明含淚應了。
呼延灼棄了馬匹兵器,走到寨前道:「呼延灼在此!開門!」
黑風寨,聚義廳
阮香、吳憂、水凝、呼延灼
呼延灼道:「諸位神機妙算,呼延灼佩服。卻不知是哪位定下妙計,老夫也想見識見識。」
眾人對視一眼,吳憂開口道:「此事由小香策劃,在下負責具體調度。」
呼延灼恍然大悟道:「原來是清河郡主之計,老夫輸的也不枉了。」
阮香淺淺一笑道:「呼延將軍過獎,其實若依我之計,將軍麾下恐怕要片甲不留。你該多謝我大哥吳憂才是。」
呼延灼略一思索便明就裡,呵呵笑道:「不意小哥竟有如此慈悲心腸。呼延灼在此謝過。」說著起身向吳憂行禮。
吳憂連道:「豈敢豈敢。」
水凝奇道:「難不成你知道我阮姐姐的計策了?」
呼延灼道:「也是多虧郡主提醒。我猜郡主之計應是先將呼延豹殲滅,然後在寨裡作出混亂的樣子引老夫從前門攻入,然後一舉成擒,果然如此的話,老夫真要栽個大觔斗了。老夫本來奇怪,呼延豹怎地攻入之後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現在看到這位小姐——」手一指水凝,「這位小姐應是一位法師吧。你們伏擊呼延豹時,應該是施展了隔音的法術對吧?」
阮香微笑不語。
水凝驚奇地睜著大眼睛道:「果然如此沒錯,那阮姐姐吩咐在寨內各要緊處灑上火油又是為什麼?」
呼延灼心中一緊:自己還真是低估了清河郡主的狠辣啊。本以為「片甲不留」乃是誇張之語,如今看來,這小郡主確有此意啊。若自己冒冒失失衝入寨內,不需廝殺,只要一把火,盡可將自己一班人燒死在寨內,到時只需派弓箭手把住出口,將倖存者射殺,眾人便是插翅也難飛了。一念至此,冷汗涔涔而下。再看那清河郡主,端莊嫻淑,巧笑倩兮,怎都不似能定出如此毒辣計策的人。
呼延灼忙俯身拜倒,道:「呼延灼老朽廢物,自以為是,謝過郡主不殺之恩。」
阮香急忙扶住,道:「將軍不可如此,小香也覺得此計過於毒辣,有傷天和呢。」心中暗喜,知道直到此刻才算完全收服這老將軍了。
阮香正色道:「不知將軍今後有何打算?」
呼延灼道:「本當就此追隨郡主,只是老夫族人家眷都在靈州城內,此去恐張靜齋加害。若是郡主信得過老夫,待老夫接了親眷自當相投。」
吳憂在旁道:「我等自是相信將軍。將軍此去不必著急,可暗中聯絡忠義之士,待他日我們攻打靈州之時以為內應,如此可好?」
呼延灼沉吟道:「如此……」眼睛卻望向阮香。
阮香一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聽說那韓青龍大軍不日即到,黑風寨已不可守,不如就將這件大功送與呼延將軍,呼延將軍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呼延灼大喜道:「如此甚好,老夫必不負郡主所托。」
這時忽聽聚義廳外一陣喧鬧之聲,阮香皺眉道:「怎麼?」
齊信匆匆進入大廳,道:
「郡主讓我等釋放那班呼延家降兵,不料他們卻賴著不肯走,鬧鬧嚷嚷非見郡主不可。」
呼延灼大怒道:「叫呼延豹來見我!」
阮香笑道:「將軍不必動怒,小香出去見他們便是。」
呼延灼只得跟著出來。
此時東方欲曉,天地間一片青濛濛地,寨內火把都已熄滅,余煙裊裊。阮香出得大廳,廳前一大片空地,是平時眾士兵操練之處,此時站了一群人,正是呼延豹為首的二百呼延家子弟。
鬧哄哄的人群忽然靜了下來。只見阮香輕移蓮步,來到眾人跟前。花一樣的容貌,玉一樣的肌膚,腰肢裊娜,身材苗條,真是行一步也可人意兒,看一眼也使人魂銷。眾人一時竟看得呆了。呼延灼本待呵斥,不想一見阮香,竟把那呵斥的話硬是給嚥回肚裡。方才在聚義廳中心情激盪,他又是個守禮君子,再加上光線暗淡,居然沒注意到這清河郡主是這般的傾國傾城之貌。眾士卒因夜裡光線暗,距離遠,也是沒看清楚,此刻乍見之下盡皆驚艷。
阮香輕啟朱唇,鶯聲嚦嚦道:「不知諸位找我何事?」
半晌,竟然沒人答話。隱隱聽得眾人小聲議論:
「人這麼美,聲音也這麼好聽。我好喜歡啊。」
「竟然跟這樣的美女為敵,罪過啊!早知如此,殺了我也不來!」
「哎,這話就不對了,要不是被俘虜,今天也見不到如此美人啊!」
「正是正是,只要能天天見到這樣的美女,再被俘一千次我也願意。」
……………………
阮香又問了一遍:「不知諸位找我何事?」
呼延豹最先回過神來,嚥了一口唾沫,乾巴巴道:
「你……你能不能放我家大人回去,我們兄弟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本來想惡狠狠地出言威嚇,沒想到說出口來卻變成了哀求的語氣。至於那句「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倒是出於真心。想美女玉手執刀,輕撫著自己的脖頸,然後刀光那麼一閃……想想那情形就是又香艷又刺激。呼延豹不禁陶醉了,口水順著嘴角吧嗒吧嗒往下流也渾然不覺。
眾人大聲響應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挺胸凸肚,唯恐被美女看扁。
阮香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這副色咪咪的神情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吳憂老大見到她時的標準神情。這些男人怎麼都一個德行啊。
微微一笑道:「你家大人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你們隨時可以走,我不會為難你們的。」
眾人又是一片低語:
「她笑了耶!她朝我們笑了!」
「她叫我們走?去哪裡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不走了——打死也不走!」
阮香見這幫人像中邪了一般,胡言亂語,不禁氣往上衝,嬌喝道:
「趕快給我滾下山去!」
「唉!生氣的樣子還是那麼美。」
「真的要滾下去嗎?」
「要滾你滾,俺還是那句話,打死俺也不下去!」
「哎呀,是啊,我怎麼這麼糊塗,滾下去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是極是極,說什麼也不能走。」
阮香覺得這群人簡直沒救了,不禁向吳憂投去求助的眼光。不知怎麼了,最近一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事,她已經習慣了第一個就找吳憂尋求幫助,儘管他經常出一些餿主意沾自己便宜,但自己好像也已經習慣了被他捉弄。
吳憂見美人求助,自然當仁不讓,挺一挺胸膛,走到呼延灼身邊,道:
「呼延將軍,在下想和你打個商量。」
「哦,請講。」
「現在郡主殿下兵微將寡,急需要有人保護,呼延豹隊長率領的這些兄弟個個驍勇善戰,是不可多得的精銳,不知呼延將軍可否割愛……」
呼延灼看了看這些子弟兵,見他們都伸長了耳朵在聽,一臉殷切,唯恐自己不答應,點頭道:「讓他們跟著郡主也好。」
眾人聽了,發出一聲歡呼。大呼道:
「誓死追隨郡主!誓死追隨郡主!」響徹雲霄,聲震九天。
吳憂等人咋舌道:「美女的力量就是大呀!」
阮香看著歡呼的人群,心道:又是一群人將性命交在自己手中了。看著這一張張年輕興奮的面孔,只覺得肩頭的擔子又重了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