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這天,董學普帶著趙武和兩個改水營漢子在田里照看莊稼,突然看到跟秦明韜修水壩的趙德從谷子深處跑出來,大聲叫喊著,「董頭領,水壩要開閘了!快去看呀。」董學普看那趙德蹦蹦跳跳,不禁好笑,板著臉呵斥了幾句,又要他把掛在腰上的布鞋穿上,這才帶著眾人去看。趙德不敢作聲,穿著鞋跟在董學普後面,過了半會,見董學普臉色稍好,又拉著趙武說起他昨天把「足球」踢進了那門洞,史頭領還誇了他聰明。趙武便附和他說,「史頭領說你聰明,那定是真的聰明了。」董學普聽了轉頭過來說,「趙武你去跟史頭領說,莫要再誇趙德,這猴子要樂得飛起來的。」趙德知道董學普在嘲笑他,便歪著頭看遠處樹林,不理董學普。
到了那壩上,其餘四人都已在了,整個谷裡的老少都在,等看建好的水壩開閘放水。等看到董學普過來,史班便大聲沖眾人說,「董學普來了,學普快過來,看老秦開閘放水!」秦明韜聽了笑著說,「史班的閘機做得好,要不我哪放得動這麼大的水。龐寧最近也一直在壩上幫看著,出力不少,我們三個一起來開!」龐寧聽了不好意思,便說,「我哪有起什麼作用,我們一把年紀了,讓孩子來開,我讓趙如來代我!」說著便要招趙如過來,另外兩人聽了一愣,秦明韜便說,「是該這樣,那讓小猴子來。」便大聲對左邊人群喊,「趙德,到這邊來!」趙德本來站在先鋒營最前面,正和趙源商量晚上到水壩來玩水,聽秦明韜叫喚,還以為董學普去跟秦明韜告他狀了,怏怏地走了過來。史班把趙玉叫過來,三個小孩聽到要做這大事,個個收起頑皮,一步一步地轉動那鐵槓桿。水閘一開,水庫裡的水便如蛟龍出海,從上中下三個水道衝了出來。那上下兩個水道,都連著高於地面的灌溉渠,把水導向離小河較遠的土地。最下面那個水道,裡面裝著水輪,帶動著史班新作的大風排,給高爐供風。
眾人看那水像玉帶一樣從水渠流到遠處,洩在那原不易開墾的荒地上,心情大好。秦明韜最是高興,竟一改沉穩,雙臂高舉叫了起來,「出水啦!」改水營的漢子們勞作了一年多,今日見到成果,心裡也是歡欣的緊,紛紛跟著秦明韜歡叫嚷,喊聲響徹山谷。秦明韜當眾宣佈,要把建水庫過程中最為出力的四個改水營成員,升做中等民戶。另外,趙德和趙今協助了水壩建設管理工作,升做中等差辦。其餘人等,也一律有功,記錄在案。具體升職日期,就定在水壩灌溉的荒地全部開墾出來那天。後續開墾新田過程中,如果湧現出賣力肯幹的,到時候一併陞遷。眾人自然又是歡喜,晚上穿越者給改水營擺慶功宴,改水營一個叫傅山的漢子搬出他制的米酒,有了肉,又添了這酒,場面自然熱烈非凡,這邊先不提。
史班的紡織機械,比那彈棉花的黎人快了二十倍三十倍也不止。史班帶著三個先鋒營少年,大半個月就把一個倉庫的吉貝棉,全紡成了精細白棉布。谷裡用不了這麼多布,史班就拉著呂策和龐寧,帶著大半個先鋒營出谷兜售。到了西邊那個黎寨,那女首領見穿越者的布匹精細輕薄,喜歡不已,卻不肯買,用昌化漢人土話跟龐寧說,「我們村裡女人多,都自己做布賣給別人的,哪裡還要買!」龐寧不甘心,算了算成本,降下價格,按當初和女首領買布價格的一半賣給首領。這首領看賣得實在便宜,才願意用糧食換一匹,說這布好,給村裡的女人做新衣服。龐寧說定了價格,有點心虛,怕史班這個二楞子又要罵他,回頭就先說了一大通黎人確實不缺布的現實,然後才和史班說那價格。史班卻看得開,說,「工廠生產的產品總歸要比手工品便宜,龐總你看著辦。」想了一想又說,「半價的話,好像這樣算下來比種田還要賺。」龐寧這才放心,拍了拍史班的肩膀說,「我算了下也是挺划算的,你們幾個人就一兩個月就把這麼多棉花變成布,成本基本只在棉花上,哪怕半價,紡織工的人均產出也很高呀,不虧不虧。」那女首領又問龐寧還要不要吉貝棉,上次穿越者過來收棉花他們賣了好價錢,這次新種了不少。史班說要,龐寧卻怕布賣不出去,跟女首領說回頭有需要他再來買,那女首領這幾個月加派人手增收了棉花,心中還是有些期待的,盼了好久才盼來穿越者,這一下落空頗感失望,又問了幾次,龐寧還是那個回答。女首領心情不好,草草和龐寧打個招呼就走回村子去了。
史班一直覺得那女首領好客,看她不高興心裡也不舒服,就數落龐寧,「資本家就是資本家呀,笑的再好看,哪裡考慮百姓的疾苦。」龐寧回他,「二楞子你來明朝搞慈善呀?走走走,去下一個寨子。」
眾人輕車熟路,又跑了兩個寨子,那兩個寨子男人多,常日裡紡織較少,看了看穿越者的布匹輕薄細密,甚是滿意,趁價格便宜要了不少。但黎人都不肯用銀子換布,只拿銅錢或糧食換。龐寧搞不清那些形態各異的明朝銅錢到底有什麼價值,也不肯要,還是只能換糧食。最後十幾個人個個都大包小包的,哪裡還背得動。想起谷裡又要開新田,龐寧在第二個寨子裡就拿糧食換了一頭小水牛。那些黎人見穿越者沒帶鐵器來,都說要龐寧下次帶來,他們拿銀子來換。龐寧便說這背這麼多糧食翻山的事情太累,我把我們地方告訴你,你們帶著糧食過來和我們換。呂策聽出他意思,趕緊拉住他,說,「龐寧別說,我們賣東西,別惹出事!」龐寧想了想,打個馬虎跟黎人說那就下次再來。
眾人東西南北跑了一個多禮拜,把布匹賣完,這天晚上摸黑回了谷,龐寧就坐下來算了筆賬:當初買了一百二十公斤吉貝棉,經加工紡造成布60多匹,和黎人換成糧食,等於史班四個人大半個月生產了2500公斤的糧食。如果一年十二個月都這麼幹,四人等於能年產四萬公斤糧食,或者說種了兩百多畝水田,這還不需要田和水。龐寧咋了咋舌,感慨道,「科學技術果然是第一生產力呀,這比董學普種田強多了。」史班拍了拍身上的土灰,說,「那還得算上賣布買棉時候你和呂策,先鋒營也在幫手,這樣算下來相當於七個人在搞這事。」龐寧說,「那倒是。」又衝呂策說,「所以得讓黎人搬銀子來和我們買,不能總靠我們翻山越嶺去背米。」
呂策說,「要到我們這裡交易也行呀,不過我們要修道牆把谷子保衛起來。」龐寧往呂策肩膀一拍,說,「好主意呀土鱉!你怎麼早不說,那秦明韜連水壩都敢修,你還怕他搞不出城牆?」史班看龐寧又胡言亂語,說,「現在在開墾新田,開墾出來以後種田又要加派人,哪有閒人來修城牆。」龐寧堅決不過地說,「我們的安全是第一要務,沒人就先不種田!再說,臨高縣城幾千人,你怕我們找不到新的乞丐?」史班上次招乞丐時去過次昌化,覺得那地方也就後世一鄉下小鎮大,臨高倒一直沒去過,愣了一下說,「臨高有那麼大呀。」龐寧哪裡會放過損史班的機會,哈哈笑出聲來,呆子呆子叫個不停。
三人第二天就和秦明韜和董學普把修城牆的事說了,董學普沒啥意見,就問秦明韜看能不能修,秦明韜皺了皺眉頭,說,「修是能修,但要修到有實際防禦作用,我看現在人手不夠。而且真說起來,谷子四面的山壁陡是陡,有幾個地方還是能爬上來的…也要做些工事才能堵死,施工量不小呀。」龐寧便問,「那要是有四十個壯勞力,要修多久?」秦明韜知道他又想去招人,便說,「現在招人我不同意,老的這才一年多,都還沒升級,就招新的,到時候老的心裡嘀咕,更不好管!我看再過半年老的都上了級別,再招人,這凝聚力就不一樣。」
龐寧看秦明韜把話說死,也不好再說什麼,找了個別的事情閒聊起來。沒說了幾句,呂策安排在谷口的先鋒營暗哨跑了過來,說有幾個黎人過來了。眾人大驚,問清楚才知道只有三男兩女,背著大筐的棉花。史班笑著說,「這肯定是西邊那黎人村子的女首領了!」原來那女首領自上次高價賣棉花給穿越者後,這幾個月老惦記著龐寧說過還要來收,讓村裡人積累了好多吉貝棉,前幾天穿越者不要,讓她在村裡大大失了一次顏面。回頭心裡實在放不下,便帶著幾個家人,背著棉花來五源谷再試試,價格哪怕降一些也是願意的。史班正缺棉花,哪裡肯讓女首領吃虧,算上運費,按比原價稍微高些的價格全給買了下來,又和女首領說上次不買是因為不好拿,下次再背來,多多益善。
送走歡天喜地的女首領,龐寧咧嘴一笑,自嘲地說,「還以為我們在這裡神不知鬼不覺呢,人家早把我們摸的一清二楚了。」眾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呂策皺著眉頭,半晌轉過身和秦明韜說,「老秦,這城牆是非修不可了。」秦明韜看著呂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