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試探
一百文是什麼概念?
就依杜荒為例,這小子每月的例錢是為五百餘文,除去一些日常的吃穿用度,這小子每月所餘最少還能吃上三次暖鍋。
若以一次百文為限,三人搭配,每個月至少都能吃上九次,這些還只是像是杜荒這樣的小廝,杜陵城內,特別富有的人雖然不多,但是比之杜荒有錢的人卻是數不勝數,若是連杜荒這小子都有能力每月帶著親朋吃上三兩次,那旁人就更不用去說。
好吃,實惠,更重要的是,還很便宜。
平素無事,約上三五好友,吃著暖鍋兒,喝著小酒兒,大家吃得痛快,且又花費不多,最是適宜杜陵縣這種不太富裕的小縣。
一桌百文,賺得雖然不多,但是卻也總比沒有任何出入要好得多得多,而且只要客人吃得痛快了,難免會再加些食材,要些酒水,這可也都是錢啊。
越想越覺著興奮,杜川有些按耐不住地開聲向杜荷說道:「少爺,小人這就去找二老爺商議,盡快將這種火鍋搬到店裡,趁著現在天尚未大暖,還能多賺回一些本錢來。」
「這事不急!」杜荷輕擺了擺手,指著桌上還未吃盡的食材,輕聲向杜川說道:「東西不能浪費,川叔還是快些吃了才好,不然可就都便宜了杜荒的一張饞嘴了。」
「至於二叔那裡,」見杜川沒有再吃,還是有些心急地看著自己,杜荷輕笑著開聲說道:「光說是沒用的,得讓他自己先吃上一餐,感覺一下才好。所以,這件事情,待晚餐過後,再去述說也是不遲。」
「說不定到時候,不待川叔開口,二叔自己也會提起。」品嚐著久違的麻辣鮮香,杜荷不緊不慢,沒有一點兒著急的意思。
「嗯,就依少爺之言!」聽他們家少爺說得在理,杜川在一邊點頭應是,所謂耳聽為虛,口吃為實,如果自己就這麼魯莽過去找二老爺說項,無憑無據的,怕是自己倒盡口水,也不及二老爺在暖鍋上的一口。
「這件事情,莫要讓爹娘他們知曉,」知道老爹一直都是那種官不經商,讀書為上的老頑固,若是讓他自己不但插手了杜陵店舖生意,而且還特別為此近了庖廚,研究出了一個火鍋出來,到時候少不了又是一陣的麻煩。
所以,杜荷不得不事先打個預防,輕聲向杜川還有在灶房裡忙活的下人交待道:「若是老爺夫人問起,就說是川叔得了一個古方,故才有此一試,知道了嗎?」
「是,少爺,小人記下了!」灶房之內,所有人都乖乖地點頭應是。知道他們家少爺這也是為了杜氏著想,而且老爺的病情亦是忌氣忌怒,所以便是借給他們一百個膽兒,他們也不敢將這個消息洩露出去。
「少爺放心,」杜川接聲說道:「後廚的這些夥計都是入了賤籍的奴僕,從老老爺時就世代呆在府中,個個忠心耿耿,斷是不會有人多嘴。」
「嗯,」杜荷輕點了點頭,各個家族,不管大小,在吃穿用度這方面的用人上,一直都是小心翼翼,非知根知底的心腹之人不用,不然的話,隨便的一包藥或是一壺酒水,就足以讓任何一個家族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所以,杜荷才會這般輕鬆地進入後灶,因為他知道,凡是能在後灶管供一府上下伙食的人,都是可靠能信,對他們杜氏忠心耿耿之人,根本就沒有必要去多作顧忌。
「行了,吃飽喝足之後,就將這裡收拾一下,」知道若是自己不走,在場的人中除了杜荒這個沒心沒肺跟自己隨便慣了的碎嘴不會有什麼拘束外,其餘人皆都會放不開手腳,所以杜荷起接起身,看了杜川還有一直在鍋台邊上站著不肯入座的下人一眼,輕聲吩咐道:「稍後飯點兒,將這一套餐具洗抹乾淨之後就搬抬到後院兒,今夜府中的主餐,就是這火鍋兒了。」
「是,少爺!」杜川起身應了一聲,恭敬地將杜荷送出東廂。而杜荒這小子,竟也難得地放下了筷子,小跑著跟了出來。
「你怎麼也跟出來了?」見杜荒並沒有再回去接著吃食,杜荷回頭看了小傢伙一眼,道:「飽了?」
「小人是少爺的貼身書僮,少爺在哪裡,小人就當跟到哪裡,哪有撇下少爺不管自己去海吃海喝的道理?」杜荒將嘴上的油漬擦抹乾淨,一本正經地在他們家少爺的跟前表著忠心,一副大義凜然之態。
「呵,」杜荷抬手輕拍了下杜荒的小腦袋,道:「雖然有點強辭奪油嘴滑舌,不過亦總算是有著一份赤子忠心,也不枉本少爺這段時間對你的一番栽培。」
「能跟著少爺,那是小人的福份,」杜荒腆著臉接聲說道:「若不是少爺大度,小人又怎麼可能進得了寒山書院,又怎麼可能吃得到暖鍋這種只有那些貴族老爺才能享用的美食,這些都是小人沾了少爺您的光。」
「知道就好。」杜荷倒也不會跟他客氣,直接將杜荒所拍的這些馬屁一一應下,而後輕聲向其詢道:「那本《抱朴子》你練得如何了?這兩天可有什麼進展?」
「回少爺話,」杜荒接聲回道:「具體進度小人也不知曉,不過感覺這些天身上的力氣漲了不少,百斤多的米袋小人兩隻手就能平舉起來,而吃得也越來越多了,方才在後灶吃了那麼些,卻也只是吃了個半飽,直到現在都還有點餓得慌呢。」
「嗯,還算不錯。」杜荷面色平靜地輕聲誇讚,心裡面卻是沮喪不已,難怪會有那麼多人不喜歡天才這種東西,同樣是十二三歲的豆蔻年華,同樣是《抱朴子》的引氣法門,為什麼在相同的時間內,杜荒這個碎嘴才就能有如此顯著的變化,而他這個二少爺卻還是連一丁點兒的感覺都還沒有?
「還有,」杜荷有點無神地輕聲交待道:「明日再練內氣之時,會有人過來教授咱們一些技擊之道,記得到時多用些心思,多從他們那裡套出一些實用的技法來。」
「少爺說的是,上官雲鷹還有上官弘他們兩個?」見他們家少爺點頭確定,杜荒的小臉兒一苦,乞聲向他們家少爺求道:「少爺,能不能不要跟他們學習?那個上官弘根本就是一個冷血屠夫,這些天小人在學堂裡面可是沒少受他欺壓,若是讓小人跟他學習打架的技巧,那豈不是這輩子都別想再打得過他了?小人還想報仇雪恨狠揍他一頓呢?」
「那依你之意,咱們當向何人求教呢?」感覺到杜荒心中的怨念沖天,杜荷忽然覺得心中特別地舒爽,所以倒也不借意讓這小子的怨念再多一些。
「少爺不是說宋青山的武藝也是不錯嗎?」見他們家少爺有了反應,杜荒忙聲說道:「咱們可以向他求教啊,實在不行,以後回長安向尉遲少爺還有程二少爺請教也是一樣,何必非要上官他們?」
「而且這兩個人的來歷不明,且又有一定的身手,天知道他們故意接近少爺安的是什麼心思,」杜荒不折不扣地地奮力說著上官雲鷹主僕的壞話,道:「所以,少爺,小人覺得,咱們還是應當小心為上,不要輕易相信不知根底的外人。」
「說了半天,也就只有最後這句還算是有些道理,」杜荷輕點頭道:「不過正是因為不知根底,所以本少爺才故意要與之親近,說到底,所謂的求教、武技,都只不過是一個最為方便的借口由頭兒罷了。」
「若是能從他們身上學點東西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也是無謂,」杜荷淡聲說道:「本少爺只是想要知道,那個上官雲鷹到底會有多大的本事,還有,他刻意接近並與本少爺交好的真正目的到底為何。」
對於上官雲鷹的突然出現,杜荷心中一直都懷有疑慮。
倒不是說上官雲鷹存了什麼惡毒的心思,或是長安哪個世家大族派來監視自己的眼線,要知道上官雲鷹可是早在兩年之前就已入了寒山書院,而且從一開始就表現得那般搶眼,十歲之齡通過上等院試,直接被院主韋隘破格提入甲子學堂親自教授。
如果是眼線是暗子,絕不可能這般地明目張膽,將自己暴露於所有人的目光之下。而且,如果說他是專門在等自己入圈上套,那杜荷就不得不佩服他背後之人的謀略與算計了,不但早在兩年前就已算到老爹會在兩年後病入膏肓,且還能算到自己會回杜陵並考入寒山書院,這,可能麼?
沒有人能夠未卜先知,哪怕是杜荷這個從後世穿越而來的例外,也不能確定記憶中的歷史會一成不變地順著原來的軌跡前行。
所以,與陰謀圈套論相比,杜荷更相信這只是一個巧合。
只是,這個世上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上官雲鷹一直向自己示好、結交,而且自己也能從他的言舉之中感受到那股切實的真誠與善意,這是為什麼?
如果是以前就認識,那他為何一直不肯言明?如果以前就是陌路,那他的那些善意是從何而來?
杜荷有時候雖然會有一點點自戀,但是他一直都自認為自己還沒有修練到那種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地步,所以,他很好奇,這個上官雲鷹,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