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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金丹大道 第二十九章 癡女情深 文 / 四不相

    眾人回到清江造船廠,死傷的人及家屬要安置;船廠的擴建,五斗米教的發展要重新啟動;許多親友聽說周全回來了,紛紛來探問,一時忙得不可開交。

    送走了一批批探訪者,天色已黑,周全鬆了一口氣,該來的都來得差不多了,今天應該沒有人再來了吧?他可以預感到,這一次突然失蹤,又突然出現在淮南大顯神威,會使他的聲望再一次飛昇,成為全國熱議的焦點;而他率先對軍隊使用法術,只怕也會引來許多麻煩。不過事情已經走到這個份上了,不管怕不怕麻煩,麻煩都會找上門來,唯有多做些思想上和行動上的準備了。

    這時一輛精緻小巧的馬車急急而來,後面還跟了四個相貌不俗的護衛,車停穩,下來的竟然是謝道韞和謝玄,看門的警衛忙進去報告場主大人。

    周全不由奇怪,王凝之已經來過了,謝道韞又來做什麼?不過他一看到大才女姐弟倆的表情,就知道又有麻煩事了。兩人的臉色很不善,似乎很傷心,似乎又帶著憤怒,連一向很「貼」周全的謝玄也沉著臉不說話。

    把無關的人趕走後,謝道韞才冷冷說道:「不知周場主去哪裡逍遙了三個月,害得全天下的人好找啊?」

    「噢,這個,有點事耽誤了。」

    「說起來這次是你第二次失蹤了,每一次失蹤都讓你名聲與美人雙得,想必是越玩越有興致,可是你曾設身處地想過靈柔妹子的感受?」

    周全不知她為何這麼大的火氣,她是當代有名的才女加美女,又是王凝之的夫人,謝安的侄女,邱靈柔的干二嫂,周全倒是不能不給她一點面子,只好說:「我若要搏取名聲,可以用的方法多得很,何必拋家棄妻玩失蹤?柔兒對我的情義我自然知道,她的傷心和痛苦我感同身受,我會好好待她,補嘗她的。」

    謝道韞怒氣更甚,「好啊,原來你還是知暖知熱有情有義的偉丈夫,那為何獨對我妹子絕情絕義?她對你一往情深,相思成疾,你卻從不曾去見她一次,你莫名失蹤了三個多月,如今她已形銷骨立,命懸一線,只因牽掛著你的下落才強撐著一口氣。你,你你竟然還不去看她一眼!」

    周全頭不由嗡的一聲,像被敲了一記悶棍。那一次故意把謝雨卓氣走後,他心裡也一直覺得愧疚,但後來謝雨卓都沒有出現過,他以為事情就過去了,畢竟還是個小女孩,也許早已「移情別戀」了,哪曾想事情變得這麼嚴重!

    「我,我不知道她生病了啊!」

    謝道韞一愣,「難道我家三叔沒對你說?」

    「從來沒有提過。」

    謝道韞滿臉通紅,盈盈向他一禮,「是我錯怪元歸了。想不到三叔這麼狠心,二妹已經垂亡了,他還在瞞著,連讓她見上最後一面都不肯。」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謝道韞這才從頭說來。原來那次謝雨卓見到周全對文風熱情洋溢,對她不屑一顧,回去後就病倒了。她是豪門嬌嬌女,金枝玉葉,性孤氣傲,何曾受過這樣的打擊?可是又不願把心裡的深愛說出來,思念與鬱悶同糾纏,茶不思飯不香,不病倒才怪。家裡人雖然知道個大概,但因為絕對不可能把她嫁給周全的,所以裝作不知道,不在她面前提周全一個字,同時抓緊給她安排門當戶對的親事,希望找個如意郎君,自然就什麼事都沒了。

    可是謝雨卓一顆心已經繫在周全身上了,如何能再看得上別人?況且這些只會熏香抹粉,服散空談的豪門子弟,如何能與文武雙全,見識、才學、符法世所罕見的周元歸相比?她以死相抗,寧可自殺也不嫁別人。我不能嫁給寒門之人,我都不嫁總可以了吧?於是這事就這樣拖下來了,她也日漸消瘦,清江造船場離城只有幾十里,她隨時都可以去見心上人的,但她的驕傲和自尊、家族的宿命卻讓她無法邁出家門。她並不恨周全,只恨自己生在豪門!

    周全整日裡東奔西走,三天兩頭不在家,謝府的人也有意瞞著他,他如何能知道謝雨卓的事情?等到他失蹤三個月,謝雨卓已經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謝安出發前,謝道韞曾一再委託謝安,如果見到周全,一定要告訴他這件事,並且讓他第一時間回來與謝雨卓見上最後一面。但謝安遇到周全後隻字未提,周全完全蒙在鼓裡,直到這時謝道韞上門來問罪才明白前因後果。

    謝道韞說:「你現在快去見她,或許你還能救她,至少也讓她最後看你一眼吧。」

    周全心情極為沉重,向眾人交待幾句就隨謝道韞的車同走了。進了謝府正好見到謝安,周全心裡大為惱火,把他拉到一邊,板著臉說:「三哥,這事你怎能不告訴我,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安歎了一口氣,「唉,她生機已斷,撐不了幾天了,何苦讓你知道了,又增加一個傷心人?」

    周全無語了,也許謝安還有私心,但這話也讓他無法辯駁。連謝安都說謝雨卓生機已斷,周全更覺心中涼了半截。

    到了謝雨卓的閣樓前,其他人在庭院裡等著,讓周全獨自進去,讓他與這生在豪門卻沒有戀愛自由的苦命女子說上幾句話。

    清冷月光將竹影投射在窗紙上,微微搖曳,顯得有些陰森。周全走過迴廊,懷著沉重而又複雜的心情輕輕推開了門,室內只點了一盞並不明亮的燈,顯得有些孤單昏沉,迎面一股中藥味撲鼻而來。

    閨房佈置得極為精巧雅致,不過周全並沒有細看,眼睛直接落到床上。床上的人蓋著薄被,頭髮有些凌亂,遮住了小半邊臉,曾經水柔光滑的烏髮已失去那種生命的光澤。露出的臉臘黃而消瘦,眼窩凹陷,嘴唇乾涸蒼白,哪裡還是幾個月前如水*般的少女?若不是那疏朗的眉毛、纖秀的鼻子還帶著靈氣和神采,周全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

    周全定定地望著她,心裡似打翻了五味瓶,良久才掀開被子一角,在她那瘦骨峋嶙的瘦手上按住了脈門。脈搏很慢,很弱,時斷時斷,確實是生機已絕,已在彌留之際。

    謝雨卓長長的睫毛一動,微微睜開了眼,落到周全身上後,陡然亮了起來,如漆黑的夜裡點亮了一支火柴。她喃喃說道:「我又做夢了……即便是能在夢中見到你,我也心滿意足了……但願這次不要醒得太匆促。」

    周全覺得鼻子發酸,伸手輕輕把她臉上的頭髮掠開,柔聲說:「我會在這兒陪著你,再也不離開了。」

    「你每次都這麼說……都這麼說,但轉眼就走了……」她的眼神又微微暗淡下去,角落滾落一滴清淚。

    周全忍不住也掉下淚來,伸手輕輕擦去她的淚水,「不,這一次說話算數,生死都與你在一起。」

    「真的麼?」她伸出冷冰冰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陡然身體一震,全身微微顫抖,呼息急促起來,「你,你……我不是做夢麼?」

    周全見她太過激動,怕她出現意外,忙從她脈門處注入一股真氣,將她的心脈護著,使心跳和血流穩定下來。「你聽我說,不要興奮,不要激動,我就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

    謝雨卓的精神大為振奮,「你不是失蹤了麼,怎麼會來看望我?莫非我們是在黃泉路上相會?」

    「不,是你的真心感動了上天,老天爺差我來與你相會了。」

    周全的內力使她生理機能稍稍正常,精神明顯好轉,但這是外力,只要他的手一離開,所有效果都會失去,說不定還會就此斷氣。她是真正的心病,心如死灰,並且已經病得太久太深,將所有元氣消耗殆盡,以修道界的術語來說,就是她的先天之氣,本命精元已經全失;用通俗的話來說,那就是陽壽已盡了。

    藥醫不死病,她這卻是必死之病,屬於無根之樹,無源之水。

    如果葛洪、白雲先生或者鄭百川在,也許會有辦法,但葛洪與白雲先生已經封到洞裡去了,要十個月才會出來;鄭百川在周全「失蹤」後,他自己也真正失蹤了,所以現在根本不可能指望這三人。

    謝雨卓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又是羞澀又是幸福,曾經受過的無數苦難這時都已拋之腦後,所有的付出都已無怨無悔。

    周全輕輕摩摩挲著她的頭說:「其實那天我是故意氣你的,只是想絕了你的念頭,現在我才知道自己做的事多麼愚蠢。」

    「我知道。」她癡癡地望著他,「回來後我就知道了……所以我從來沒有怨恨你。」

    「你安心養病,等你病好了,我就娶你,不管有多難我都能做到,不管誰都阻擋不了!」

    「不……我不能嫁給你的,我生是謝家的人,死是謝家的鬼,我沒有選擇的機會,這是我的宿命……我知道我已經活不了了,我死後,希望你為我超度,下一世轉世投胎到平民家裡。」

    「你盡說傻話。你還不知道吧,這三個月我與仙人在一起,學到了很多神奇的法術,沒有我治不好的病。太后封我做護國*師,司馬昱請我做大將軍,連你伯父都求我帶兵出征,很快我就是手掌千軍萬馬的大將軍,只要你想嫁,你隨時都可以嫁。」

    謝雨卓眼中又發出異彩,緊緊握住了他的手。「這是真的麼,你不會是在哄我開心吧?」

    「是真的。現在你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身體就好了大半,準備當新娘子吧。」

    「我,我一定又是在做夢了。」

    周全以真氣刺激她的數處大穴,她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很快就睡著了。他站起來,一轉身看到了對面牆上一幅字畫,分明是他的手筆,正是第一次見到王羲之那一天,王羲之有感而寫,周全臨摹的那一張。他寫完後隨手丟在謝安的書房裡了,想不到落到了她手上,那麼她對他的一顆心,也早就從那時開始萌動並緊繫了。

    周全心情沉重的地走下樓,眾人迎了過來,看他臉色也就知道不妙了,謝玄問:「周大哥,你有仙丹妙藥可以救我姐姐嗎?」

    「唉,仙丹與你們想像的是完全不一樣的,體虛的人不能吃,受不住那霸道的力量。就算有大補的靈藥也未必有用了,因為藥物是靠激發五俯五臟之氣使身體機體增強或平衡,如今她的生命力已經完全涸竭了,就像一棵樹沒了根,你澆再多水施再多肥也沒有用。」

    眾人臉色更加難看,如果連屢屢能出奇跡的他都救不了,天下還有誰能救?

    「我盡力而為吧,能不能活下去,能活多久就看她的運氣了。安石兄,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與你單獨說。」

    謝雨卓的父母在荊州,這裡是謝安說了算,所以周全又把他單獨拉到一邊。

    「雨卓只怕撐不了幾天了,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面,我有一定的責任,但主要是你們造成的。難道你們真的願意看著她死,也不願她嫁給寒士?何苦把你們家族的重任壓到一個弱女子身上!」

    謝安也是一臉痛苦之色,「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而是門風問題,我們家若是破了例,就會遭到所有豪門派系的排擠和攻擊,否則人人效仿,門閥制度就會崩潰,最終導致的便是朝廷政權的崩散。」

    周全怒氣上湧,「連自己親人都顧不上,還顧什麼朝廷,你的意思就是要讓她死了?」

    謝安摁著鼻子來回踱著步,踱了兩圈又突然停下來,緊盯著周全:「莫非元歸還有回天之術?」

    「我一點把握都沒有,但她對我一腔情意,如今落到這個地步,無論如何我都要救她,但你們必須同意她嫁給我,給她求生的**,能夠撐下去,我才有時間想辦法,否則神仙來了也無濟於事。」

    謝安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神秘,「那只好讓她死了。」

    「什麼?」

    「只有她『死』了,才不是謝家的人,才不用管謝家的事。但這樣一來,你就不能與她公開結婚了,她也不能再在人間露面了。」

    周全大喜,「這個沒問題,只要你們肯放手,她一定不會計較這個的。天無絕人之路,我一定可以找到救他的辦法。」

    「你先不要高興,這件事還需要與她親生父母說一下,若是他們不答應,我也不能作主。」

    「他們知道雨卓病危的事嗎?」

    「知道,但他沒辦法脫身回來。我會派心腹之人送信給他們說明這件事。」

    周全心裡暗道:女兒都快死了也不回來看一眼,真搞不懂你們這些權貴家族為何如此不講人情!謝奕應該不會寧可自己女兒死了,也不讓女兒詐死脫身吧?

    甲等的世族,看似無比榮耀、無比尊貴,高不可及,可是家族裡的每一個人都活得很累很累,每一個人都戴著一個枷鎖,維持著這樣的家族有什麼意思?

    因了謝雨卓這件事,周全更堅定了建立新制度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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