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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金丹大道 第三十章 興師問罪 文 / 四不相

    周全匆匆回來,剛到造船廠外,突然警覺起來,他感覺到了有危險逼近!

    是誰敢到家門口來找麻煩?周全回過身來,冷哼了一聲:「是誰,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荒草與蘆葦叢中沙沙有聲,走出三個人來,當先一人約十五六歲,長得也算俊秀,嘴唇偏薄了一點,嘴角微翹,帶著一股傲氣,不是孫恩還有誰?後面兩人正是他的親隨孫大生和孫大福。

    周全一愣,笑道:「好小子,原來是你,我正愁沒地方找你,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我看你今天也不必再走了。」

    孫恩臉上帶著憤恨之色,但也有些激動:「周全,你的死期到了還敢大言不慚。」

    「這麼說你是請到什麼高手來助陣了?」

    孫恩還沒回答,另兩個方向已經掠出兩個中年文士來,與孫恩呈三角鼎立之勢把周全圍在當中,相距各有十幾米。這兩人長相氣質都頗為不俗,沉穩文靜,看起來是個高手,但周全都不認識。

    一人道:「在下孔靈產,字彥靈,也是山陰人,久聞周元歸大名了。」

    孔靈產與孫泰一樣,都是杜子恭的弟子,在當時也是五斗米教豪門中較有名氣的人。同是山陰城裡的名人,周全雖然從沒與他交往過,名字倒是聽說近的,但他今天與孫恩同來,肯定不是一般的拜訪,因此冷冷地說:「沒聽說過。」

    另人一叫沈警,也是杜子恭的高徒,重重哼了一聲說:「好個狂妄的小子,學了一點道術符法就目中無人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日才知傳言果然不虛。」

    周全道:「我與你們素不相識,從無交往,又不是親友關係,我為何要對你們彎腰執禮?況且你們受孫恩挑撥而來,胸有成見,先入為主,存心要找我麻煩,不管我如何客氣都沒用,我又何必虛偽矯情?」

    孔靈產道:「好你個伶牙利嘴的小子,我師乃是本教祖師一脈親傳,我二人無論年齒、資歷、道統都是你前輩,你焉敢無禮?你後生晚輩,旁支雜出,想當教主也不上門拜會一下我師,真正是無法無天了!」

    周全因謝雨卓的事心情正惡劣,冷笑道:「所謂學無止境,達者為師,你們就不用在我面前排資論輩了!就算你師父有些名望,可是他為發揚本教做了多少貢獻?他為什麼不敢自己稱教主?是德望不夠還是膽略不夠?寒門與豪門之間勢同水火,本就是不同系統的傳人,你們在我面前擺什麼臭架子?有沒有聽說過『有志不在年高,無謀空活百歲』,老而不死是為賊……」

    孫恩大叫:「兩位師伯,現在你們相信我的話了吧,這小子詭計多端,遲則生變,快快動手殺了他!」

    孔靈產和沈警氣得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孫靈產發動呼名落馬符符法,大喝道:「周全還不倒地更待何時?」沈警往頭上一拍,頭頂冒出一股綠氣,綠氣幻化成一隻大手狀,迅速向周全抓去。

    周全呆立不動,呼名落馬術竟然全無效果,緊接著黑氣凝成的大手抓到,卻只抓了住了一把蘆葦和雜草。原來周全出言激怒兩人,早已有準備,使用傀儡替身術逃到了遠處,這時一揚手發出掌心雷,一道閃電疾奔孔靈產而去。

    孔靈產叱喝一聲,身前突然聳起一根石筍,粗有合抱,高約一人,閃電擊在石筍上,跳躍了幾下便消失了,石筍嘩拉一聲也化為一攤沙子。

    沈警發出的綠氣扭曲變形,凝成一個高有三米的大怪物,遍體綠毛,雙臂特長,看樣子像是一隻猴類,但卻只有一隻眼,下面只有一隻腳,一跳便是三五米,吼吼有聲,揮舞著巨大長臂向周全撲去。

    這種怪物名為山臊,屬於上古時的一種怪物,力大兇猛,性急好鬥。周全沒見過這種怪物,見巨手砸來,忙一劍向上迎去,以太乙精金劍的鋒利,自然是一削而斷了。但是折斷處並沒有出現鮮血,並且斷臂落下就不見了,山臊瞬間又長出一條手臂來。周全吃了一驚,騰身躍起,一劍向山臊眼中刺去,劍光正中獨眼,一穿而過從後腦透了出來,但同樣沒有出血,劍一收它還是毫髮無傷。

    這並不是真正的怪獸,而是沈警用法術變化出來的。周全急退數米,準備用法術來對付它,這時孔靈產在另一側已發出了一個直徑兩三尺的巨大石球向他轟來。

    周全靈機一動,還劍入鞘,金魚怪丹旋轉,真氣分陰陽從兩手而出,往轟來的石球一迎一旋,石球偏轉了方向,並且急速自旋起來,帶著一股強勁的急旋之力,比剛才更威猛數倍向山臊轟去。

    石球轟了個正著,帶著山臊巨大的身體向後飛了出去,直飛出數十米外才落地,一晃全消失了,山臊變成一束雜草,大石球變成了一塊鵝卵石。而孔靈產和沈警都晃了一下,臉色有些蒼白,這一記差不多是他們師兄弟互打了一記重拳。

    周全發出一道竹片符,發動七反天雷,一道粗大閃電從天而降,直奔孫靈產。孫靈產吃了一驚,忙使了一個替身術躲了出去,閃電擊中假身之後折射,落到了不遠處的孫恩身上,電得他頭髮炸起,身上亂顫,咕咚一聲倒地。緊跟在孫恩身邊的孫大生和孫大福這次有難同當,都被轟了一次,面目焦黑,冒著青煙直挺挺躺下。

    沈警這時發動了一個木系的符法,地上各種野草如蛇般迅速變長,往周全身上和手腳纏去。周全寶劍出鞘,一掃將所有葛草蔓籐切斷,瞥眼見到孔靈產正在踏罡布鬥,像是要發動一道強力法術,忙御起寶劍向他射去。

    孫靈產見劍芒如電,來勢兇猛,只怕法術還沒發動自己就被洞穿了,嚇得停了施術,急忙滾過一邊。周全見這兩人符法和道法雖然高明,對敵經驗和近身格鬥技巧卻遠不如孫泰,於是放棄了遠攻,持劍直迫孔靈產,一劍劍連綿若長江之水,直殺得孫靈產連滾帶爬,喘一口氣都艱難,再也沒有施放法術的機會。

    這兒離造船廠已經極近,又是呼喝聲,又是打雷閃電聲,早已驚動了裡面的人,邱靈柔、龐易、道進、牛夢、白龍、衍江等人接二連三從大門口衝出來,人人手上都拿了一把彈簧弩。

    孫恩剛緩過氣來,見了眾人手上的「怪弩」不由心驚膽戰,他早就聽聞過這種武器的厲害,不管師伯能不能打贏,自己先往後撤去,隱入了長草叢中。孫大生與孫大福逃生經驗豐富,連滾帶爬也躲了進去,趴在草叢深處偷看。

    平心而論,孫靈產和孫警的符法和道術還算不錯,兩人修為都只比周全略遜一籌,按說兩個人合起來要比周全強幾分吧,至少兩個人同時施放法術總要比一個人快得多。但法術高明並不代表打架厲害,特別是象孔靈產這樣近身戰鬥力差的人,被周全的氣機鎖定之後一輪快攻,連最簡單的法術都別想再放出一個。

    沈警追在後面,想放法術又怕傷到了孔靈產,想救人又無法下手,只能尋找機會放一些容易命中的單體攻擊法術,連三分之一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

    這時邱靈柔等人已經追了過來,雖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沈警竟然敢往周全身上放掌心雷,簡直就是找死。她嬌喝一聲:「給我射他!」

    副場主的話在這兒就是聖旨,除了道進沒帶弩,其它人都朝沈警扣動了扳機,「崩崩」、「咻咻」聲不絕,數十枚鋼頭矢幾乎不分先後射出,往沈警身上集中。他這時想要施刀槍不入符之類的符法或道術已經來不及了,慢說是沈警這樣的法師形人物,就是以周全的身手都不敢面對這麼多彈簧弩齊射,所以造船場眾人都有一個想法:他死定了!

    但是這時奇跡出現了,所有的鋼矢都轉了方向,垂直向天空飛去,直飛到肉眼幾乎看不見。

    眾人都愣住了,這怎麼可能?彈簧弩的速度和威力眾所周知,能躲過的已經是一流的身手,能接住一支已經是頂極的高手了,誰能令數十支鋼矢同時轉彎過來?事實上鋼矢的速度太快了,剛才沒有一個人看到它是如何轉彎的。邱靈柔也不相信,所以她又喝了一聲「射」,使用彈簧弩的人都有一個習慣,射完一發立即再壓上彈簧,所以第二波鋼矢又如暴雨般射出。

    沈警嚇得愣了一愣,這時才懂得要逃,可是哪裡能逃得過扣動扳機的速度!不料這次箭矢又轉彎飛向天空了。這次眾人瞪大了眼,好幾個人都看清了,那箭矢竟然是以近似九十度的急轉彎突然轉過來的。

    真是活見鬼了!

    沈警身邊突然現出一個人來,是個氣定神閒的老道,長鬚長眉,鬚髮都已經雪白,不過臉色有些臘黃,仙風道骨是有,鶴髮童顏就算不上了。

    邱靈柔知道定是這個老道搞的鬼,仗著對彈簧弩的信心,以及兩次無功的怒氣,不分好歹又喝了一聲射,率先向他射去。

    「住手!」老道喝了一聲,同時兩手一搓,身週一團紅光閃起,那些百煉精鋼製作的箭矢一入紅光之中便化為氣霧,憑空消失了。

    邱靈柔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再也不敢說射字。周全瞥眼見到這邊的異事,也棄下了傷痕纍纍的孫靈產,飛躍過來,以劍指著老道:「你是誰?」

    孫靈產與沈警急急跑了過來,「師父,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你人兩個不知深淺,我若不來你們還有命在麼?」杜子恭瞪了他們一眼,再轉向周全說:「我就是老而不死是為賊的人。」

    周全不由愣了一下,想不到五斗米教現存資格最老,名頭最大的杜子恭,也就是孫泰、孔靈產、沈警的師父來了。周全曾懷疑是他在指使孫泰控制著五斗米教,對他沒有好感,又聽說這個老道歸隱多年,連他的弟子都不知道他去向,才敢胡說八道信口罵人,想不到被他親耳聽到了。

    孫恩帶著孫大生和孫大福從草叢中鑽了出來,大叫:「師公,這個小輩不但暗中罵你,還到我叔父家中燒殺劫掠,追殺我叔父不知下落。他冒充天降神人,把江東的五斗米教各治搞得七零八落,實是我教敗類。求你老人家將他繩之於法,以正教典。」

    孔靈產和沈警也說:「師父,這人確實可惡,不但當面辱罵我們,還出言辱罵師父……」

    周全和邱靈柔等人則暗暗吃驚,把這個輩份高得驚人的老怪物驚動出來了,再被他們這一挑撥,今天有好戲看了,以這老道顯示出來的實力,比三個徒弟都要強得太多,只怕已經到了化虛期了,也就是地仙了。

    杜子恭等幾人說完,這才撫著鬍鬚問周全:「你還有何話說?」

    「沒什麼好說的,他們是你徒子徒孫,難道你還會反過來相信我不成?我也沒有什麼師祖可以當靠山,隨你怎麼殺,若是我活到你這一把年齡,未必就不如你了。」

    杜子恭一點也不動氣,笑道:「說得好,有志氣!年紀輕輕,又無名師指點,能有這樣的修為也算不錯了,有些傲氣也不為過。你的所作所為我已盡知,爾等不必再捉風捕影,譭謗於他。」

    孫靈產和沈警不敢說話,孫恩道:「師祖,他剛才罵你『老而不死是為賊』呢?」

    杜子恭道:「你這時是不是在心裡罵我糊塗蟲?放在心裡罵人更可惡,那麼我要不要脫下你的褲子打屁股?」

    孫恩臉憋得通紅,閉上嘴巴不敢再說話了,顯然剛才心裡正是在罵這個。

    「據我所知,他從未在暗中罵我,在孫府也沒有傷及無辜,今日罵我是為激你們,使你們心浮氣燥,不能專心對敵。哼哼,你兩個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只知研究經文,雖有些小術,卻無半分臨敵經驗,讓一個後生晚輩殺得連滾帶爬,還有臉向我訴苦?」

    孔靈產與沈警嚇得忙跪下請罪,孫恩也變了臉色,搞不懂師祖怎麼反幫著周全,但心裡再也不敢罵人,怕被師祖知道了。

    周全沒想到杜子恭是這樣的人,當真是明查秋毫,不偏不倚,於是向他行了一禮:「晚輩不識老前輩風範,對前輩多有誤解,方才口無遮攔,實在是罪過。」

    杜子恭盯著他,眼中突然發出殺氣來,「你罵我也就罷了,如何整治五斗神教我也可以置之不理,可是你膽大妄為,竟敢打破修道之人的禁令,以道法對毫無抵抗力的軍人肆意屠殺,你真要將五斗神教數百年的道統毀之一旦,置於萬劫不復之地才甘心麼?」

    周全也沒料到事情這麼嚴重,但卻有點不服氣,「老前輩也太誇大了罷,是他們逼得我沒辦法了才動手的啊!他們是以戰鬥為職業的軍人,又不是普通老百姓,上了戰場就沒準備活著回來。以刀槍殺人是殺人,以法術殺人也是殺人,這有何區別?我殺的不過是幾百上千人,一場大戰殺下來,死的還達到十萬百萬呢!」

    「糊塗!你殺的若只是普通百姓,最多人家只把你當作邪魔外道,倒也沒什麼大不了;你殺的是軍人,便破了修道界千百年來的規矩,以後各國都以修道之人參戰,動則死傷千百萬人,凡人還如何生存?修道界殺作一團,以殺伐為目標,還有誰去研究經典勸善世人?世間哪裡還有人道天道,天上人間還裡能有安寧?」

    周全傻了眼,他可沒想到有這麼嚴重的後果,也沒有人對他說過修道界不許參戰的規矩,況且當時情況危急,哪裡還顧得那麼多?其實也不是修道之人不能出手,而是只能與同是修行的人交手,絕對不能用大規模殺傷性法術屠殺普通軍人。曾經有過一個時期,將軍只與將軍單挑,將不殺兵,兵不阻將,戰爭就是一盤棋,就看雙方怎麼定遊戲規則了。

    「前輩今天上門來,莫非是有化解之策?」

    「你身為五斗神教中人,打破禁令犯了眾怒,我若不殺了你,五斗神教便有滅教之禍,我今代為清理門戶,至少可以保本教和你家人無傷。」

    造船場眾人大嘩,除了道進外,其他人對這種意識本來也就淡薄,覺得杜子恭簡直是在強詞奪理,對別人生殺予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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