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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天道八門 第十七章 有女如虎 文 / 四不相

    山陰縣西南約三十里有一座蘭渚山,屬於會稽山的支脈,蘭渚山半山之處有一個天然平湖,湖水平如境面,碧如翠玉。湖中造有一亭,名曰「蘭亭」,站在亭中,但見茂林修竹影映,三面崇山峻嶺圍繞,融湖光山色於一體,清幽之意直透心扉。

    三月三日,天朗氣清,暖風薰人,太陽才上一桿子高,三三兩兩的行人便已來到。來的當然都是名重一時的人,沒有得到邀請的人,或者是自我感覺良好到了極點的人,一般不會自己跑來。由於當地名流即將在此舉行文壇盛會,普通的遊人也自動迴避了。

    湖岸有一條長亭,內有石桌石凳,並且有迴廊通向湖中的蘭亭,家丁僕役們在長亭和湖心亭內輔上錦緞,擺上酒菜、果品、文房四寶之類,立即便成了休閒好所在。

    眾人見面,自然少不得打招呼,說上一些場面客套話,然後有的三五對坐高談闊論,有的對著湖光山色搖頭晃腦,有得拿出樂器,輕彈淺唱,極盡寫意。周全知道今日王羲之會寫下空前絕後的《蘭亭集序》,心中分外激動,等待著這一刻到來,自唐朝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真跡了,能親眼看到他寫出來,這種機會絕無僅有啊!

    不一時便已到了四五十個名人,都是名動一方的風流人物,當代文壇精英一大半都已在此。另有不少容貌過人、艷光四射的妙齡女子穿行左右,鶯聲燕語,香氣撲鼻。這些當然不是家眷,而是妓女,說來可悲,這種場合是沒有人會帶夫人同來的,來的都是歌妓之類,就連謝安也帶了歌妓同來。並且來的都是名動一方的艷技、名妓,庸脂俗粉可沒這個資格。

    大老爺們娶夫人,那是一定要端莊凝重,貴氣逼人的淑女,這樣的夫人帶在身邊才倍有面子。但非正式場合,那是一定不能帶夫人的,一個個都端莊嫻靜,舉止有度,大老爺們哪裡有靈感和激情作詩?此時自然是七竅靈瓏,能說會唱,能撒嬌能發嗲的青樓女子能應景,所以大老爺們都心照不宣,都不帶夫人參與。當然也有不帶妓女的,如周全、竹林七俠、支道林等人。

    眾多名人雖然大部份都相識,但湖邊同來的家丁、歌妓、雜耍等人不少,加起來已有一百多人,便有許多不認識的,不過這些人沒得到呼叫是不能進湖心亭的,湖心亭裡只有夠資格的人才能進去。道進本來還不夠次格參加,謝安看在他師兄的面子上,也邀請了他,但他只是默默坐在岸邊,少與人說話。

    周全和謝安、王凝之、七俠等人坐在湖心亭內邊喝酒邊說著閒話,謝安突然「咦」了一聲,緊盯著湖岸的一個中年文士。周全循他眼光看去,只見那人年約四十,額頭寬平如境,眼光深遠,臉白如玉,蓄著五寸許的整齊黑鬚,帶著儒雅飄逸之氣,更有一種智慧而自信的神態。他旁若無人地慢慢品著杯中的美酒,並沒有與任何人說話。

    這人長得雖然還算出眾,但今天來的都是名人才子,比他長得更好看更帥氣的一抓一大把,實在犯不著大驚小怪,但謝安卻一直盯著那人。

    周全覺得奇怪,輕聲問:「那個是什麼人?」

    謝安微吸了一口氣,又摁了摁鼻子才說:「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但我的拂雲手就是他教的,二十年前我見到他時,他就是這個模樣了,想不到半分都沒改變。」

    周全吃了一驚,二十年沒有任何改變,莫非是仙人?謝安的拂雲手極為厲害,可不是一般般的功夫,這人能教他拂雲手,武功自然更是高明。

    周全問:「他教你武功,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謝安搖了搖頭,「那時我才十歲,在路上遇見了他,他特別地看了我幾眼,晚上出現在我房中,問我願不願學武藝。我說不想學,他又勸我學一些防身自保,將來遇到凶險時才能化險夷,舉重若輕。他留下一份秘笈給我,叫我按口訣練習,後來又出現幾次指點我,我學會之後,他就把秘笈帶走了,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你快去與他打個招呼啊。」

    「不,他傳藝之時不肯告訴我姓名,也不許我以後再認他,想必他不願我去見他,不可冒昧了。他曾嚴令此事不許對外人講講,不能把拂雲手傳給別人,我與你無話不可說,至今才第一次對你說起。」

    周全更是好奇,認真打量那人,那人突然看了過來,也不知是對他還是對謝安微微點了點頭,就轉向另一邊去了。難道這麼遠輕聲說話,他也能聽得到?

    那人眼中沒有尖銳精光,身上也沒有內氣充盈的感覺,更感應不到什麼特殊的能量場,與普通文人沒有任何區別,實在令人難以相信他身有武功,但謝安的話自然也不會騙人,周全幾乎忍不住要走過去看一看。但這時詩會已經開始,王羲之簡言幾句,首先邀請嵇松、阮秋為眾人演奏一曲。

    嵇松和阮秋也不客氣,端坐亭中,稍調弦聲,輕舒手臂,古琴和琵琶聲開始響起,岸上的人也靜了下來,傾耳細聽。

    琵琶音輕快跳躍,古琴聲悠揚柔婉,如陽光三月天,兩個少年男女踏春出遊,在草叢中追戲,在小河邊潑水,歡快無限……琵琶聲中逐漸加入了百鳥鳴叫聲,蟬鳴蜂飛聲,琴聲中似有輕柔呢喃聲,好像那對小情侶已經開始說悄悄話,有些綺旎,有些令人心跳,幾乎令每一個人都想起了自己的初戀……兩人的演奏技巧高絕,學什麼像什麼,即興而彈,配合恰當,已經脫離了曲譜的刻板,昇華到了隨心所欲的竟界。聽他們演奏,就像在聽一個故事,看一段風影錄像,令人賞心悅目。

    周全在人群中尋找到那個神秘人,見他呆呆地舉著酒杯,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初戀往事。

    樂聲與湖光山色溶合,終於消失在山水之中,聽眾許久才回味過來,掌聲與喝彩聲不斷。王羲之等人敬了竹林七俠一杯,接下來,由今年的新人,第一次參加蘭亭詩會的王渙之作詩一首,必須以眼前景色為題。

    王渙之稍作思索,揮筆在紙上寫了起來,接著拿起來念道:「丹崖竦立,葩藻映林,綠水揚波,載浮載沉。」

    果然把眼前的景色全寫出來了,眾人又是鼓掌叫好,誇個不停。接下謝安也吟上一首助興:「伊昔先子,有懷春遊。契茲言執,寄傲林丘。森森連嶺,茫茫原疇。迥霄垂霧,凝泉散流。」

    旁邊有歌妓取了詩,念了一遍,忙著去編曲編舞,接下去或主動,或互相推讓,各名人才子紛紛出手,或吟詩、或繪畫、或顯示書法,間中雜著舞劍、歌舞、雜耍等節目,每個節目都令人大開眼界,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盛會。

    一位長得極美的歌妓在湖邊的空地上邊舞動大袖,邊唱剛才謝安作的詩,另有歌女在旁演奏配樂,歌喉婉轉,寬袖如雲,柳腰如蛇,明媚春光之下另有一翻撩人春色。

    便在這時,那歌妓突然僵了一下,音樂也突然停了,周全雖然遠在湖心亭內,卻也感覺到一股極寒極冷的氣息輔天蓋地而來,剎那間似乎寒冬來臨,將整個春天的氣息驅散,連陽光都變得陰冷。這種氣息周全很熟悉,就像魯狂生發出的玄陰真罡,但比魯狂生要強盛十倍,浩大十倍,這種冷意和壓力,簡直不是人可以抵抗的。

    在場所有人幾乎都僵住了,或者說被嚇呆了,唯獨一個人站了起來,正是先前周全和謝安討論的神秘中年文士。他一站起,冷意立即消散,陽光變得溫暖,春天又回到了人間,剛才那一瞬間可能只是所有人的幻覺。

    但這並不是幻覺,湖面上已經多了一人,就這麼靜靜地站在水中,沒有人看到她是怎麼出現的,像是她本來就站在這兒,已經站了很久,只是別人沒有注意到。她就像是踏足在碧玉之上,裙擺微揚,半分水滴都沒沾上。

    有幾人脫口驚呼:「凌波仙子!」

    這人是個中年女子,頭梳靈蛇髻,五官精緻,充滿古典美,白綢衣袖微蕩,飄行於水上,果然像是凌波仙子。不,應該說象廣寒仙子,因為她雖然美,身上卻帶著無邊冷意,特別是一雙眼睛更冷得像冰。

    中年文士臉色有些古怪,似有些驚喜、有些期盼,又像有些緊張、有點無奈。「真的是你麼?你果然還在人世。」

    水上女子人冷聲音更冷:「沒有殺你之前,我怎能死得安心!」

    「你這又是何苦?」

    「何簡,今日當著天下名士之面,我與你公平一戰,叫世人知道誰才是天下第一高手!」

    「阿冰,你這是何苦呢,我決不會再與你動手了。」

    眾人又呆住了,這個中年人就是傳說中的玄門第一高手何簡,那麼那個女子,百分百就是虎行門門主曹菲冰了。這兩人雖然不知具體年歲,但至少在八十歲以上,誰想得到看起來都如此年輕。

    曹菲冰臉一寒,眉宇間起了煞氣,美感全然不見。「阿冰是你可以叫的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出手,我就殺光在場的所有人!」

    她這一發怒,腳下湖水迅速結冰,並向外擴大,眨眼就在湖面以她為中心形成一塊數米直徑的冰塊。

    眾人又是冒起一股子冷意,這女人也太毒了吧!看樣子何簡與她關係很微妙,不肯與她比武,她卻非要逼他出手。

    何簡輕歎了一口氣,柔聲說:「阿冰,我們的事到一邊去說,不要影響諸人的雅興。」

    「不必再惺惺作態裝模作樣了,當年你追殺我虎行門的人時,下手可沒有慈悲過!你惹是不敢跟我動手,從今後就不許再管我的事,否則立即出你的劍!」

    何簡臉色有些慘淡:「阿冰,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何苦還要這麼任性?我不會再跟你動手了,你跟我走吧,不要再管這塵世間的事了。」

    曹菲冰眉間煞氣更盛,腳下冰面也更大了:「我的血海深仇豈能說罷就罷!你害怕了?你服軟了?你不敢跟我動手了?你不出手,我先殺光這些人,再去殺了小皇帝,我看你出手不出手!」

    她的眼光像一把無形冰劍,往眾人掃視過去,凡與她對視的人都不由打了個冷戰,垂下眼光去。但也有三人例外,一個是周全,一個是謝安,還有一個是王羲之,並且都在站一處。

    「好,我就先殺了這三個!」

    曹菲冰輕飄飄如鬼魅般一閃就到了亭子前,一袖便向三人掃去,這一袖看似輕飄飄,三人卻覺得如同泰山壓來一般,連呼吸都無法順暢,若是被掃中,可能要全身骨頭盡碎。

    周全無暇多想,精金破甲劍出鞘,疾如閃電向大袖刺去;謝安兩袖鼓蕩,以袖迎袖撞上去,袖中又各出手掌硬擋;王羲之從桌上抽過一支筆,向曹菲冰臉上點去。

    曹菲冰微咦了一聲,她本來只是想逼何簡出手,並沒有真想殺三人,想不到三人身手都不俗,竟然有與她對抗之勢,不由激起了殺意,又加重了兩成功力,並且還用上了玄陰真罡的功力。這一拂,足可把三人凍成冰塊然後震成碎片。

    周全金精破甲劍劍芒疾射而出,加上劍身有兩米左右,最先刺到曹菲冰的大袖上。曹菲冰功力雖然比周全高得多,但這一拂是大面積攻擊,功力分散;周全卻是以劍尖銳芒作一點攻擊,勁力集中,並且這把劍是用太乙精金煉成,精金之芒銳利之極,「哧」的一聲把她衣袖給刺破了一個洞。衣袖一破,勁力破散,謝安的兩袖兩掌正好到了,把她的袖子反捲回去,露出雪白一隻手來;王羲之一筆點去,筆尖一滴墨水如彈珠向她面門射去,迫得她吹出一口氣才震開。

    曹菲冰本來是想給何簡一個下馬威的,誰想撿到了三個扎手貨,被三個後生晚輩逼退,袖子被扎破,臉上險些沾了墨漬,這一怒非同小可,尖嘯一聲,一掌便向周全打去。

    周全暗叫要糟,他絕對擋不住這母老虎的發威一掌,就是加上謝安和王羲之也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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