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簡也真是絕了,說不出手真的不出手,任由曹菲冰逞兇;曹菲冰見週一、王羲之和謝安三人敢正視她的目光,自然把怒氣發洩到三人身上。誰知三人各有絕學,比她想像的還要強得多,鬧了個灰頭土臉,老羞成怒之下,全力一掌向周全打來。
這一掌剛出,亭子內的人就幾乎凍僵了,以周全的功力,絕無可能擋住這一掌,甚至加上謝安和王羲之都擋不住。但周全也不好逃開,他如果閃避,掌風則肯定傷到後面的人,王凝之兄弟幾個必無倖免。
說時遲那時快,其實在曹菲冰掌力蓄而未發之際,周全已經開始迅速用劍氣畫五嶽鎮宅符,她一掌打出時,符文之盾已經產生並迎了上去,在她剛出手的最佳位置擋住了這一掌,「砰」的一聲震響,符文破散,曹菲冰無可匹敵的一掌也全部消散。
曹菲冰不由呆住了,所有懂武藝的人都呆了一下,這怎麼可能,周全輕描淡寫就化解了她一掌?
周全自己也有點不敢相信了,他雖然知道這道符法產生的異變能擋住別人的攻擊,曾經擋過孫泰、吳猛、魯狂生的攻擊,卻沒想到連曹菲冰這樣的絕頂高手都可以完全擋住,並且絲毫沒影響到他自己。
其實這道氣痕符盾產生之後,就自成力場體系,不再受周全的影響,也不會影響到周全,並且可以阻擋憑何武器和內力的攻擊。唯一的缺點是這道符文有些複雜,在緊張要命的時刻未必能及時準確地畫出;形成的氣痕符盾存在時間卻極短,只是從近到遠一閃而過,不到一秒的時間,要拿捏得剛剛好才能擋住敵人的攻擊,若是遲了半秒,早了半秒,那就半點效果都沒有了。而敵人多見到幾次之後,連續發招,或是出招虛實不定,周全就很難使用這一招了。不過這時確確實實起了奇效,破了曹菲冰一掌,亭子內的人都毫髮無傷。
周全不能再站在亭子中挨打了,否則就算他不死,身邊這些朋友不知要死多少,他縱身從另一側躍出亭外,身在空中,劍尖疾畫靈水引符文,一道綠色閃電帶著雷火就向曹菲冰轟去:「虎行門的母老虎,也接我一招試試。」
曹菲冰回過神來,一袖拂去,看似輕描淡寫,像是在趕蚊子一般,轟然而來的雷電火焰卻如遇到銅牆鐵壁,往外飛散,全部落於水面消失不見。
周全心裡發毛,這女人太可怕了,符法根本傷不到她,無法與她硬鬥,眼看她如鬼影似地撲來,忙抽出一張符催發,直直往湖中落去。
曹菲冰以為他腳踏水面之後必定要躍起,居高而下當頭一掌打了過去,叫周全避無可避。誰曾想周全直接鑽入水中去了,她這一掌完全打空,遙擊在水面上,剎時水浪四濺,濺開之後已變成冰塊,形成一處冰坑。
曹菲冰大怒,往水中連擊數掌,每一掌都擊出一個大冰坑來,蘭亭周邊的水面凍結了大半,但顯然沒傷到周全。她真是氣炸了肺,自己蟄伏多年,苦練絕技,以為再次出山可以擊敗何簡,一血前仇,誰想對上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連著三招無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出醜,這口惡氣如何能吞得下!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掌向蘭亭擊去,這一掌威猛剛烈,掌力散開,足可把整個亭子轟碎,亭子裡的人要死多少人就難說了。
何簡見她動了真怒,再也不能坐視了,飛身而至,雙袖如雲上卷,將她掌力托向空中。他用的也是拂雲手,但比謝安更要瀟灑自如,輕舒漫卷,不帶絲毫火氣。
曹菲冰尖聲道:「你終於出手了!我就知道你會言而無信,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不守信諾了,受死吧!」說著一掌快似一掌向何簡攻去。
何簡怕會傷到亭內的人,踏波而退,只守不攻,兩人鶴起雀落,衣袖翻飛,快如疾光掠影,直如兩個仙人在水面凌波對舞。亭內的和岸上的人何曾見過這等絕技,早己忘了害怕,忘了要逃走,屏氣息聲觀看。
曹菲冰或掌或指,忽拳忽袖,不停變換招式,時而靈動快捷,飄忽如鬼魅;時而沉穩凝重,如大刀闊斧。何簡基本沒有反擊,都是處於防守狀態,任她如何變招都攻不破兩個大袖。兩人招式看起來都很優美、輕柔,似乎沒有什麼殺傷力,但兩人所過之處,下方的湖水都變白成冰,由此才知曹菲冰的攻擊有多可怕。她哪裡是「非冰」,簡直就是塊玄冰!
周全已經跳到岸上,看到曹菲冰的招式,已經可以肯定魯狂生是她的弟子,兩人的身法太像了,有些招式也像,特別是這玄陰內力,絕對是一脈相傳。只是不知她有沒有催發功力的藥物和血煞魔功之類的邪術。道進顯然也看出來了,緊跟在周全後面,靠近了觀看。
難怪曹菲冰要用殺這些文人的辦法來逼何簡出手,因為不這樣做,她根本沒辦法叫他動手,甚至可能追不上他。曹菲冰連連攻擊無效,急怒如狂,身法更快更詭異,簡直如一團幻影圍著何簡亂轉,發起狂風暴雨似地攻擊,湖中水浪與冰屑沖天,湖邊竹木如遭風暴襲擊般起伏搖擺。
何簡終於有些守不住了,只好偶然出掌或拳攻擊,兩人終於正式對打起來,但何簡明顯佔了上風,八成守,二成攻。
這時他們離蘭亭已經很遠了,周全、謝安、王羲之、道進、竹林七俠等人都從岸邊跟過去看,不會武功的文人怕遭了池魚之殃,還是遠遠看著。
曹菲冰久戰無功,暮地尖嘯一聲,功力猛增幾倍,每一擊都震得何簡向後退,有些招架不住。這時她手中突然多出一把羽扇來,攻時劈砍刺削,什麼招式都能用上,守時如孔雀開屏,似牡丹盛放,守得密不透風,更是殺得何簡節節敗退。
何簡道:「阿冰,你的功力已入魔道,不可再執迷不悟了。」
「在你眼中我就是魔道,你就是正道,今日我就要以魔道殺了你這正道!」說著更加如瘋虎般狂攻,恨不得立即把何簡殺死。但何簡至此都沒下過殺手,只是不停退走而己,他們已打到了樹林上方,參天古木遭了殃,摧枯拉朽般卷倒,碎裂一地。
周全厭惡魯狂生,恨烏及屋,對這個母老虎沒有半分好感;因了文風和謝安的關係,已把何簡當成了自己人,見他空手鬥不過曹菲冰,心中不忿,從背上抽出七俠送的那柄水靈劍,看準時機向何簡擲去:「前輩用劍對付她!」
何簡見劍已射到,只好探手接過,手一震,寶劍發出一聲極好聽的劍鳴聲,同時劍身彈過一個弧度,正好將曹菲冰攻到的一扇震開,劍尖直削她手腕。曹菲冰忙收手,左手出指如電,虛點何簡咽喉;何簡手中劍又是一震,發出一聲短音,劍隨音走,又疾削她左手手指。
曹菲冰連攻數招,都被何簡輕易破去,他每次出劍必有劍鳴聲,長短不一,音調各異,竟然像是有人在彈某種「鋼琴」一般。他的劍法也很奇怪,每一招都像是「彈」出去的,又快又準,後發先至,攻敵必救。卻不知是他的劍在彈動攻擊的顫動中產生了劍鳴,還是故意弄出劍鳴,隨著劍鳴彈射攻擊。這種劍法顯然很有效,曹菲冰已顯得束手束腳。
曹菲冰臉色大變:「仙音劍!你已經練成了仙音劍法!」
「沒錯,心懷正氣的人聽到仙音只會神清氣爽,有惡意的人聽到了會便氣息不暢,久之則頭暈目眩,氣血逆湧。你功法已走入魔道,再鬥下去必然受傷,聽我一言,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我與你同歸隱山林,不再理這塵世間的……」
「好啊,你故意練這克制我的仙音劍法,還假惺惺說這些做什麼?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兩人邊說邊打,凌空踏步,御氣而行,直殺到半空之上;兩條人影倏忽往來,劍光如電,扇影重重,更有劍鳴如仙樂,宛若仙人臨凡對舞,只看得眾人目眩神迷,以為身在天闕中。
下面眾人聽著劍鳴聲,時而如龍吟虎嘯金戈鐵馬,時而如晨鐘暮鼓,聲聲直震心坎,除了令人震心動魂,聽沒有不舒服的感覺。身當局中的曹菲冰卻苦不堪言,只覺氣血翻湧,內息越來越不順暢,每一聲劍鳴都令自己難受異常,血流與內力都隨著聲音奔湧,不可制止。
何簡這時似乎已沉醉入自己的劍法當中,劍鳴聲越來越飄乎不定,捉摸不透,劍招也跟著如神來之筆,揮灑寫意,縱意往來。
周全似乎看到他劍法當中有某種意境,與王羲之的書法神韻有些相似:那就是「自然」二字。放縱自己所有的縛束,由心而發,恣意而為,在這種境界的人手中,隨手揮灑已經變成無懈可擊的完美。這劍,完全是由心發出來的心劍,音也是劍,劍也是音,不攻而攻,不守而守,便如一人不受任何羈絆而遨遊天地之間。
周全覺得有心裡有些東西被觸動了,似乎感悟到了什麼,朦朦朧朧一時又摸不到,對他來說已受益非淺;王羲之似乎也有所悟,兩眼閃動著智慧的光芒;竹林七俠如醉如癡,不知想到了什麼,謝安卻沒什麼感覺,只是專注地看著。
一個人,不管他學的是什麼,修的是什麼,到了極至之後,所悟的東西都是相似的,這叫殊途同歸,明瞭的是至理,是天道。
對於劍法武藝來了,何簡已經將近極至了,他此時展示出來的劍法,就包含了那種玄妙的天道至理在內;王羲之在書法上的造詣,並不輸於何簡在劍法上的感悟,所以他有最大的共鳴。竹林七俠本是與何簡同一類人,所以也能感悟到不少。周全還沒達到這個層次,但他已經先從王羲之的書法筆意中得到了些感悟,所以現在能夠領會到這種境界。謝安雖然是人中龍鳳,但無論武學、書法還是其它,都還沒領悟到這一層。
曹菲冰節節敗退,氣怒攻心,猛發一聲厲吼,噴出了一蓬血霧,血霧四散速度擴大,翻滾如霧凝而不散,將兩人都罩在裡面,遠處的文人們已經無法看到兩人。
周全吃了一驚,「血煞魔功!」
天慘地暗,風雲變色,似乎整個山頭都陷入陰暗之中,如同世界末日來臨了一船。而何簡與曹菲冰附近更是紅霧翻騰,有若九幽血獄。血霧中有一團艷紅聚籠,形成一兩三歲嬰孩樓樣,五官俱全,眉眼閃動,懸於曹菲冰頭頂上。
何簡也驚呼了一聲:「血魔元嬰!」
血嬰兩眼紅光如電,有若實質直射向何簡。何簡身在血煞當中,劍法已微受遲滯,但血霧卻無法沾到他身上,只是四周圍著他;這時血嬰的紅光射來,他也不敢硬接,急忙閃避,已失去了瀟灑輕鬆的神態,微有些狼狽。
「阿冰,你怎能練這惡毒的血魔元嬰,快快住手!」
曹菲冰不答,兩眼血紅僵直,頭頂上的血嬰卻兩眼如激光閃電往何簡射來。何簡開口說話分神,已來不及躲開,忙以拂雲手去擋,大袖與紅光一觸,立即破了兩個洞。以他的功力施展的拂雲手,竟然也擋不住紅光。
血嬰口一張,吐出一道紅光,如輪般旋轉,向何簡射去,何簡不敢擋接,只是閃避。兩道紅光柱加上飛射的紅刃,他避得已經很艱難。
山頭上一人白衣如雪,飄然如仙,踏樹飛掠而來,赫然是文風。「師父,不要再讓著她了,快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