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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五斗米教 第七章 高人隱士 文 / 四不相

    周全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際,他覺得有婉轉的琴聲在耳畔迴盪,開始時如慈母在輕聲呼喚著遠遊的兒子,又似情人在低低訴說著她的眷戀。接著琴音開始多變,有時如臨絕頂,松濤陣陣;有時如入幽谷,清泉叮咚;時而如夕陽之下,荒涼古道一人獨騎;時而似煙雨江南,夜雨打芭蕉聲聲入耳。

    周全不知道是在做夢聽到琴聲,還是因為聽到了琴音,讓自己的夢境不停變化,總之眼前的風景在不停地隨著琴音的變化而變化。不知什麼時候,琴音之外又多了一種聲音,高雅、清亮,錚錚不絕,似與琴音在應答,又似兩個頑皮的小孩童在追來逐去。聽著聽著,周全突然想起,莫非是嵇松與阮秋在彈奏?一想到這兒,他立即擺脫夢境驚坐起來,想要聽個仔細,但是琴音和琵琶音恰好在這時停了,他只聽到了裊裊餘音。

    原來天已經全黑了,藉著微微星月之光,牛夢就躺在他旁邊不遠處,與之前並沒有什麼兩樣,再遠一點是醉爛如泥的劉醉,河邊不遠處一個坐得畢挺的背影,應該是嵇松。周全鬆了一口氣,感覺精神和體力都恢復了很多,不知是吃下去的大量中藥材起的作用,還是夢中那琴音讓他覺得神清氣爽,疲勞盡復,只是雙腳的肌肉還很酸痛。

    這時周全聽到了微微的破空之聲,像是有人在舞劍,他輕手輕腳地朝那邊走過去。果然,不遠處的林中空地上有個人在舞劍,正是長得極帥氣的王介,手中一把半綠半白的竹劍緩緩舞動,披散著長髮,配合著舞蹈一樣的步法,就像是在跳舞,飄逸之極,瀟灑之極,沒有一絲殺氣,沒有半分火氣。

    周全不知道這樣的劍法能不能殺人,他只知道這劍法很好看,與其說是劍法,不如說是一種舞台藝術或者行為藝術,他從來沒有在任何電視劇和電影中見過有人把劍這樣舞法。

    王介練了一會兒,突然改變了劍法,竹劍柔韌之極,晃動之際,好像滿山坡的翠竹在迎風搖曳;綿密之時,又似萬片竹葉化為利箭射出;他的步法輕靈,動作輕柔,但出劍如利箭離弦,又疾又快,刺、挑、甩、拍,引,週身都罩在一片綠光之中,舞到疾處,連帶周邊的草木樹葉都跟隨著他的劍勢擺動。

    周全雖然不懂劍法,但卻知道這是可以殺人的劍法,並且是很高明的劍法,看到彩精處,不由讚了一聲好字。王介一閃已到了他眼前,微笑地看著他:「你說說好在哪裡?」

    本來在武林中窺看別人練武是大忌,但七俠崇尚老子、莊子之道,放縱自然,並不在乎世俗中的東西。周全知道對這些人不必客氣,率性而為,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才是最恰當的,矯揉做作只會得到反感,正適合自己的心生,於是照著自己的感覺說:「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舞劍的,真的可以用這個「舞」字來形容,特別是前面的劍法很好看,可惜沒什麼威力。後面的劍法柔韌堅挺,迅捷綿密,又凌利,又柔韌,就像竹子一樣,很堅挺銳利,又能曲能伸,彈力無窮。」

    遠處的嵇松聽了這話,轉過來向這邊看了一眼,頗有讚賞之色,很快就轉了回去,像是沒有動過一樣。

    王介喜道,「想不到你看一遍就掌握到了我的劍法精髓,難得難得。我的劍法是觀察風中搖竹學來的,所以你沒在其它地方見到過。前面演的劍法是最近創作的,等熟練了再舞給你看。」

    周全大為敬服,無師自通居然能把劍法練得這麼好,這人真是個練武的天才。

    王介聊了幾句,又去揣摩他的舞蹈劍法了,周全到牛夢身邊查看了一下,牛夢深睡不醒,臉色很難看,但呼吸還算平穩。周全不由暗歎了一口氣,他把一顆火熱的赤子之心當成了驢肝肺,牛夢居然還肯為他擋刀,便是親兄弟也不一定能做得到啊!要是牛夢不能完全好起來,只怕他一生都要感到遺憾和不安了。

    周全呆了一會兒,來到小溪邊,用清冷的水洗了一把臉,抬頭才發現阮軒正站在上游溪中,上半身**露出水面,披散著象女子一樣又黑又長的頭髮,右手執一枝毛筆在凌空寫字。周全對書法極感舉趣,便順著他的筆畫看去,但見他寫的每一個字都有一米大小,橫豎撇捺都如舞劍一般。

    周全看他寫了幾個字,筆勢開放俊明,結構嚴謹,感覺挺熟悉,再一想,原來他在是在臨摹王羲之的《黃庭經》,周全曾經也臨摹過一兩個月,所以覺得眼熟。

    看了一會兒,阮軒收了筆,周全忍不住問:「你為什麼把字寫得這麼大?」

    阮軒笑道:「為何不能寫得這麼大?」

    「因為寫得越大,越不容易掌握結構,平時書寫也不會寫到這麼大,所以……我知道了,你是在練武功,這是一種武功書法。」

    阮軒這才轉過頭來,「我不會武功,只會寫字,大小隨心,何必拘泥?對了,你為何用我的洗澡水洗臉?」

    其實河水是流動的,哪處上游沒人洗澡洗衣?周全知道他有開玩笑的意思,竹林七俠象竹林七賢一樣,行為怪異,他這時如果說是不知道上面有人,顯得有些強辯,也顯得很蒼白。心急之間,突然想起一個典故來,於是說道:「古人『洗耳不聽亡國音』,我若不把臉和耳洗乾淨,怎能與你們為伍?」

    阮軒「咦」了一聲,後面林中也傳來好幾聲驚訝之歎,嵇松、山晚、阮秋都現身出來,連醉得靠在石頭上睡覺的劉醉也睜眼看了他一下。

    「洗耳不聽亡國音」說的是上古隱士許由和堯的故事。堯是一代有德望的明君,生的兒子卻並不出色,於是就想找一個有才德的人接自己的皇位。有一天走到僻幽靜處,見一人倚溪臨水,將一小瓢在水中轉著玩,堯覺得奇怪,就問他:「你為什麼不務正業,躲在這麼僻靜的地方玩水瓢?」那人說:「我看破了世情,了卻了名利,去了傢俬,棄了妻子,遠離*是非之門,拋紅塵之徑,避處深林,齏鹽蔬食,怡樂林泉,以終天年,平生之願足矣。」堯帝聽了大喜,此人眼空一世,忘富貴之榮,遠是非之境,真仁傑也,帝位正該讓他。不料那人聽堯說要把帝位傳給他,拿起小瓢踏得粉碎,兩隻手掩住耳朵,飛跑到溪邊洗耳。

    洗耳的人便是許由,正好他的好友巢父牽了一隻小牛過來飲水,見許由在洗耳,問他:「你這耳朵能有髒啊,一直洗個不停?」許由又洗了許久才說:「堯想讓我當帝王,我厭惡聽到這樣的事情,所以洗耳。」巢父聽了,把牛往上流牽,說道:「你如果真的隱居,堯怎能見到你?一定是你故意招搖,欲求名譽。現在水被你的耳朵洗髒了,可不能髒了我的牛口。」

    竹林七俠想做的便是許由、巢父這樣的隱士,周全說洗了耳才能與他們為伍,也就是把他們當成真隱士了,這個馬屁拍得正到好處,借用這個典故,既表明了自己理解七俠的志趣理想,又解了阮軒的戲謔刁難,回答得算很得體,所以七俠都有些驚異。

    向軼的聲音不知從哪裡傳出來:「果然不是俗物,不虧了幫他抬人趕路。」

    阮軒哈哈一笑,把毛筆丟了過來,「口說無用,想與我們為友,先寫一個字來看看。」

    周全接過筆一看,是一支嶄新的大羊毫,沒有沾過墨,他也凌空書寫,寫的就是阮軒那幾個字,只不過小了兩三倍。

    阮軒微微點頭,「有點根基,可惜力道不足,剛柔未濟,字只得其形而未得其神。」

    周全本來對自己的書法較為自負,被他一激,未免有些不服,「你再看看我的行書!」說著他又寫起來,行筆流暢,字字靈動,寫的正是王羲之此時還沒寫出來的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只不過周全把原貼的字次序打亂了。

    竹林七俠都在一傍驚異地看著他,阮軒更向他拱手深深鞠了一躬:「好字,我不如你!還請你指教。」

    周全忙學他的樣子回禮:「不敢當不敢當,我也只是學別人的書法而己。」

    阮軒大驚:「是誰寫的?除王右軍外,誰還能寫出這樣的字?可是王右軍也未必能寫出這等神韻來。」

    王右軍就是王羲之,他這時任會稽內史,右將軍,所以被人稱為王右軍。周全吱吱唔唔不肯說是誰的作品,阮軒也不再追問,只是叫他再寫一遍。周全再寫了幾個字,這次提心吊膽,運筆氣勢遠不如前一次,完全沒有神氣可言。阮軒歎了一口氣,有些失望:「字是好,可惜筆意不連慣,越寫越差。」

    周全當然不敢把還沒出現的《蘭亭集序》原原本本寫出來,人家作者還在世呢,被人家知道就麻煩了。並且就算按原貼臨下來,也要看發揮得好不好,他以前每一次寫的都不能盡如人意,否則《蘭亭集序》也不能叫天下第一行書了——這是屬於一次神來之筆的作品,連王羲之後來都寫不出這樣的水平。

    七俠也沒再理他,有的去打坐,有的在慢慢喝酒,有的在爭論「宇宙是實的還是虛的」,「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等不著邊際的問題。周全知道這根本爭不出結果,所以也沒插口,又倒頭去睡了。

    第二天清早醒來,周全身上蓋了一張油布,不知是誰為他蓋上擋露水,他不由覺得心裡有些暖意。隨意洗了一把臉,又是吃一些草根樹皮,喝一些溪水,然後就上路了,牛夢還是由向軼和王介抬著走。這一天七俠走得慢了許多,對周全也熱情了許多,並且不許周全叫他們先生和前輩,直接叫名字或是大哥就行。

    聽眾人互相之間的稱呼,周全才知道嵇松才是最老的一個,貌似四十來歲,其實比白髮蒼蒼的山晚還要老得多,王介和阮秋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其實也遠不止這個歲數。周全估計七人中最小的也有三十歲以上,最老的至少有八十歲,可能是他們以藥材為食,又沒有什麼慾念,所以不容易老。

    這一天中午有停下來休息,周全和山晚一起去找可以吃的藥材,又學到了不少新知識,下午繼續遊山玩水,晚上在一處山腳下安營休息。

    這兒一條小溪從山谷中流過,他們落腳的地方是林中一片空地,約有幾百平方米,一邊緊臨溪水,周邊儘是合抱數細的大樹,地上有不少枯枝腐葉。

    吃過晚飯,七俠又開始了他們自己的誤樂,周全走得累了,還是早早去睡。不料他剛躺下,七俠突然全站了起來,眼中精光閃爍,凝神戒備。周全同時也感到了危險的氣氛向向己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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