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松正對著年輕人,身上發出一種偉岸凜然的氣勢,以抵抗年輕人身上迫人而來的陰冷氣息,冷然說道:「你是什麼人,與我們素不相識,為什麼要殺我們?」
「哈哈哈,你是嵇松吧,果然有古松之韻,據說你的松風劍法不錯,今日正好讓我試試身手。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今日在這兒的人太少了,沒人知道我殺了竹林七俠。」
山晚歎了一口氣說:「原來你是想出名,這就錯了,我們只是無名老朽,更沒有爭強鬥勝之意,你如果真想出名,該去找天下第一高手顧影齋齋主試劍。」
年輕人聽到「顧影齋」三個字,眼中厲芒一掃而過,冷笑道:「不用你來操心,我總會去找那老鬼的。本公子名字叫魯狂生,你們記好了,莫要到了閻王前還不知如何上帳冊。」
魯狂生說著,身形一晃,凌空踏步,猶似鬼影般閃了過來,折扇一合點向嵇松的左胸。
嵇松挺立不動,松紋劍一招枯枝破雲向他刺去,劍長扇短,魯狂生未傷到他就得先被劍刺到。卻見魯狂生扇子在劍上一搭,已輕飄飄落到嵇松背後,「刷」的一聲聲,紙扇張開,帶著破空之聲切向嵇松背後。
嵇松回劍盤旋護背,劍扇還未接觸,魯狂生又已換了位置,凌空下擊,以扇戳嵇松的頭頂百會空。他的身體就像沒有重量一樣,隨時可以在空中改變方向,動作快速之極,猶如幽靈一般。到後來周全根本看不清他出招,只見一道白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圍著嵇松亂轉,嵇松的動作卻越來越慢,像是手中的劍非常重,看起來不是魯狂生的對手。
嵇松的劍法開始變化,雙腳屹立不動,幾乎就沒有邁步過,上半身卻如松樹在狂風中左搖右擺,手上的劍則如迎客之松枝,時而遠探,時而盤曲纏繞,時而折疊密密麻麻。魯狂生人到了哪兒,他的劍就指向哪兒,劍法中簡略處粗枝大葉,細*如松針萬刺,遠望之,如松風齊動,飄灑而俊逸。
王介的松法是從竹子的神態中學來,嵇松的劍法則是從松樹的動靜中悟到。
魯狂生不再旋轉,與嵇松鬥了幾招,突然招式大變,手上拿的明明的扇子,動作卻像是在使長槍大戟一樣,招招都是力沉勢猛,以硬碰硬。「松風劍法不過如此,看我砍柴斧法!」
魯狂生顯然是在調侃嵇松,但他的招式卻一點都不含糊,真的像在使用斧頭砍樹一般,嵇松竟然接不住他這亂七八糟的扇法,連下盤都守不住了,連連向後退去。
周全外行看不出門道,還以為他的「砍柴斧法」真的有特效,七俠卻已看出魯狂生的武功和內力比他們要強得太多,隨便用什麼招式都能打敗嵇松,剛才只是為了看松風劍法才沒下殺手。
王介衝了上去,竹劍帶起幾道白綠之光,切入了戰團之中,二人齊斗魯狂生。
魯狂生笑道:「這是千篁碧落劍法吧?你的劍是竹子做的,我的扇子也是竹子做的,看來我們真是有緣啊。」他口中說著,手上絲毫不停,一爪差點抓爛了王介的臉。
嵇松重又立穩下盤,出劍緩慢;王介則劍走輕靈,快如急風驟雨。兩人夾攻魯狂生,卻還是不能奈何得了他,只見魯狂生時而衝上樹頂,時而穿梭林中,飄忽不定,游刃有餘。周全這才知道這個年輕人,武功遠比他想像的還要高得多。
鬥了幾分鐘,魯狂生笑道:「原來松風劍法和千篁碧落劍法也不過如此,你們還有什麼壓箱底的本事就快拿出來吧,等會斷氣了,想表演也沒機會了。」
向軼喝了一聲,揚起大鐵錘也加入了戰團。阮軒皺了一會眉,拿出筆來也走了過去。是的,他不是衝過去,也不是飛過去,而是從容不迫地走過去,就像要去粉牆上題一首詩。剛才魯狂生出現時看起來像很有風度,但與他一比就變成是塗脂抹粉唱花旦——全是裝出來的,真正的氣質和風度是一種內在的修養,不是擺樣子裝出來的。
阮軒這時運筆寫的是草書,周全也不認得是什麼字,只覺得筆勢縱橫飛舞,銀鉤鐵畫,暢快淋漓。他看起來並不像是在戰鬥,更像是在創作一幅作品,全神慣注在筆意中,唯恐作品留下了一點點瑕疵。這看起來沒有什麼殺傷力的毛筆,卻讓魯狂生的身法受到牽制,沒有那麼靈便了。
這時魯狂生也改變了打法,身體非常的柔軟,就像蛇一樣滑溜,手、腳、肘、膝、肩,處處都可用來攻擊,像有七八條手臂一樣,眼花繚亂全是他的扇影。騰挪小巧之中,突然又夾著幾下大刀闊斧,或是松法、鞭法。
劉醉喃喃說道:「五斗米教沒有這種功夫……沒有人有這樣的武功。」
山晚咳了一聲:「難道是虎行門的人?」
劉醉說:「這下麻煩了。」
魯狂生越打越快,身上陰冷之氣更重,並且出招之時帶著淡淡白氣,嵇松、王介、阮軒、向軼的速度卻越來越慢。周全與他們離了近十米,還是能感覺到那邊傳來一股股撲面陰冷之氣,四人身當其中,受到的壓力可想而知。
「雕龍筆法不過如此,竹林七俠聞名不如見面,你們可以上路了!」魯狂生招式勁風大盛,一把扇子忽張忽合,拳打腳踢樣樣都來,把嵇松四人殺得險象環生。七俠的武功雖有獨到之處,但主要是誤樂和修身養性為主,並不是完美的打鬥技法,實戰經驗也不豐富,遇到與自己差不多的高手時,靠著奇招還能取勝,碰上超強高手時,就顯得束手束腳難以為繼了。
周全實想在想不明白,這狂徒也就與自己差不多年紀,就算在他媽肚子裡就開始練內功,也不可能功力比竹林七俠還深厚吧,難道今天要全軍覆沒?自己死了也就罷了,反正在這兒無親無掛,說不定死了還回到現代了。要是害得七個避世隱居的高人被殺,那真是太對不起他們了。
又過得幾招,嵇松四人身上冒出裊裊熱氣,動作越發凌亂,王介左臂被扇子掃中了一下,已舉不起手來,嵇松胸口被踹了一腳,噴出一口血,眼看四人就要傷在魯狂生手下。
「錚」的一聲,阮秋又彈起了琵琶,還是剛才那首曲調,但聲音沒那麼尖銳,節湊感更強更快。嵇松、王介、阮軒和向軼精神一振,四人齊舞,看起來像是一種舞蹈,而不是在戰鬥,王介用的正是他還沒有練成的舞蹈劍法。同時,山晚和劉醉也衝了過去,劉醉腳步虛浮,身形不定,撲撲跌跌,有點醉拳的神態;山晚卻一改病殃殃的樣子,動作象猿猴一樣敏捷,手舞足蹈,樂不可支的樣子。
六人把魯狂生圍在當中,似舞似攻,竟然把劣勢扳了回來。嵇松突然退了回來,快速取出囊中的古琴,盤腿而坐,叮叮咚咚地彈了起來。琴音很快轉為蒼涼肅殺,與琵琶聲相配合,而打鬥中的五人則應著音樂節拍舞得極是優雅好看。這時山晚又變了神態,時而像鳥一樣飛騰,時向象猛虎一樣撲擊,時而像笨熊一樣撞人;阮軒則開始寫行書,漂灑自如,輕靈活潑,似行雲流水般自在;向軼倒轉過鐵錘,以鍾柄當短棍用,也是走輕靈路線。
音樂乃是正大之音,琴更是百樂之王者,彈出的古曲正大恢宏,帶有特殊的能量場,具有清心、正氣、辟邪的功效。魯狂生的功法屬於陰邪偏激一門,在音樂中已經受到壓制。只是他的內功比嵇松更高,所以影響還不是太大。但嵇松另有絕招!
高手出招,舉手投足之間內息澎湃,氣息和血液隨著出招收招而運轉,有一定痕跡可尋。嵇松不但有極高的內功修為,還是千古第一操琴大師嵇康的孫子,琴技嫡系傳人,對樂聲和各種氣流波動有著異常敏銳的感應。他能感覺到人體內的這種氣息流動和變化,他的琴音看似無奇,其實專門針對魯狂生的呼吸和內力運轉進行壓抑打擊,聽在魯狂生耳中特別的難受和不順暢,就像人要呼氣時迎上了急速的氣流,想要邁步時被繩子糾住一樣。
不要小看了聲音對人體的影響,一般的燥音聽多了都會煩躁、頭暈、噁心,何況是內力高深的操琴大聲發出的音波。
阮秋的琵琶音與嵇松相配合,加強了對魯狂生的羈絆和壓抑,所以這時魯狂生發揮不出八成的實力。
王介、山晚、阮軒等人的這種合擊舞步,是從一種五行陣法中演變而來,能把五人的力量牽連起來,牽一髮而動全身,並且他們還能把魯狂生發出的冰冷壓力旋散出去。七俠時刻不分離,配合默契,音樂聲就是他們的節拍,不但不受影響,反而超常發揮。
魯狂生攻不到敵人,又處處受壓制,開始落於下風,隨著琴音和琵琶聲的逐漸激烈高亢,他越來越不支,處於挨打的局面。
周全對魯狂生極是討厭,見他落於下風,忍不住叫道:「幾位大哥不要放過了他,他不是好東西,除惡就是揚善,快殺了他!」
但竹林七俠渾似未覺,全神貫注地做著自己的事,彈琴的自顧彈琴,演武的演武,並沒有半分殺意,更像是在搞舞會一樣。可是就這樣,魯狂生已被打中了好幾次,顯得狠狽之極。
魯狂生突然往口中塞了一件東西,接著一聲厲嘯,聲音如同一支針刺進了眾人耳鼓,琴音為之一亂。就這一瞬間,周全不知是因為被異聲刺得眼花了,還是魯狂生的速度太快,他竟然看到魯狂生變成了五個,分別攻向五人。就這不到十分之一秒時間,王介、阮軒、山晚、向軼、劉醉同時全部倒了下去,僵直不動。
嵇松的琴弦和阮秋的瑟琶弦同時崩斷,噴出了一口血箭,臉色蒼白如紙。林中剎時變成死一般的靜,整個形勢在剎那之間逆轉,周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了。
魯狂生臉上有些猙獰,嘶吼道:「竹林七俠不如爾爾,明年今日就是你們的忌日!」說著一腳便向身邊的山晚踢去,踢的正是山晚的心窩。
嵇松本來就受傷,剛才斷弦時又受了傷,阮秋好像只會彈琴不會武技,這時跟本無法搭救,眼睜睜地看著魯狂生一腳踢中山晚,把山晚踢得飛出去,撞在七八米外的石頭,「啪」的一聲斷為兩截。
人的**是軟的,再怎麼踢也不可能斷成兩截,周全眨了一下睛眼再看,哪裡是山晚,分明是一樣爛木頭。剛才魯狂生踢出時明明是山晚,嵇松和阮秋也看得清清楚楚,為什麼落地時變成了木頭?
魯狂生微一愣,一扇便向傍邊的王介胸口刺入,「波」的一聲,折扇插入了一大截,但聽聲音又是木頭。
眾人再細看,果然又是一截木頭。魯狂生臉上微有驚容,「你們用的是什麼邪法?」
稽松和阮秋也呆住了,難道被打倒的五個人,全都變成了木人?
魯狂生俯身又抓起劉醉,獰笑著一扇向他腦門戳去。「看你還怎麼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