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佶見自己推心置腹也改不了武植心意,不由得皺起了眉興:「二弟莫要這般固執……」
武植搖搖頭,低頭不語。
趙佶見他執拗,心中不悅,淡淡道:「二弟回府吧!此事改日再議!」轉頭拿起文書翻看,不再理他。
武植呆了半晌,從軟椅上站起,忽然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下去,「求皇兄成全!」
趙佶吃了一驚,「你這是做什麼?」武植可是從來未給他行過如此大禮。
武植俯首不語。
趙佶歎口氣:「你那朋友就這般要緊?難道說朕的樞密使就這般不堪,絲毫不瞧在你的眼裡?」
武植低聲道:「皇兄恩比天高,武植粉身難報,只是臣弟的朋友危在旦夕,臣弟不得不去!」
趙佶「哼」了一聲:「若寡人執意不允呢?」
武植不語。
趙佶身子微微前傾,上下打量武植,似乎想看透武植的心思,過了良久,趙佶歎口氣:「你起來吧!」
武植緩緩站起,雙目望地,神色甚是堅毅。
趙佶緩緩道:「明州新造兩艘兩萬斛神舟,可為你用。」
武植吃了一驚,他知道萬斛大約為後世的五百噸,兩萬斛那不就是千噸排水了?雖然知道趙佶十九會答應自己,卻是想不到會忽然一百八十度轉彎,突然要撥給自己兩艘巨船。
趙佶道:「出使海外,揚我國威,自馬虎不得,想二十多年前,『凌虛致遠安濟神舟』和『凌飛順濟神舟』兩艘萬斛神舟曾出使高麗,令海外蠻夷張目。此次親王為使,當需更勝一籌。」
趙佶沉吟了一下又道:「遣殿前司天武軍五百步軍,侍衛親軍神衛軍五百水軍護送大宋貴王出使高麗……」一邊說,一邊在絹紙上寫下調兵諭令,又拿出一塊銀色牌令,那牌令闊二寸多。長六寸餘,刻有飛鳳麒麟,這就是大宋傳信憑證,銀牌為皇帝專用,緊急軍情用金牌,岳飛就是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害死。
趙佶把詔令和銀牌遞於武植:「憑此去樞密院調兵!」
武植默默接過,心中激盪不已。殿前司馬步軍拱衛京師,和後世所說御林軍彷彿,侍衛親軍也為禁軍精銳,其中神衛軍為水軍精銳。雖說親王出使。似乎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的,很明顯趙佶是不放心自己安危。
趙佶拍拍頭,「險些忘記了……」從旁拿出一道黃色絹綾,在上寫下遣武植出使高麗的聖諭,蓋上玉璽,「這下齊全了!」
武植傻呆呆站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趙佶道:「此去高麗,雖聞聽海道素有匪患。但千名衛軍應該足矣。到高麗後不可胡來!若闖出禍事朕絕不饒你!」不知道武植去做什麼,醜話說在前面的好。
「好了,你這就去吧,反正你朋友最要緊……」趙佶靠回龍椅,淡淡說道。
武植苦笑一聲。也實在不知道說什麼,行了一禮,默默向外走去。
趙佶望著武植背影,搖了搖頭,忽然微笑起來,想起近日宮中的風聲,什麼貴王其心不小。要小心提防之類,朝裡大臣也多有議論,趙佶心裡自然也微有疙瘩,只是武植似乎不是什麼爭名奪利之人,趙佶和武植相處也甚是融洽,是以趙佶倒不太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但心中卻難免有些不快。
今日武植為友棄榮,第一次和自己頂撞,當時雖然惱怒,仔細一想。卻又釋然,二弟肯為了朋友不惜觸犯天顏,足見其本色,又哪裡是他們所說志不在小之人?心裡的那點陰翳不禁煙消雲散。
「二弟!」趙佶忽然叫道。
剛走到殿門。的武植身子一頓,他不會又改變心意了吧?緩緩轉過身,卻見趙佶對自己微微一笑:「萬事保重!」
武植心中一暖,重重點點頭,轉身行出了大殿。
貴王府書房,武植,金蓮,七巧,坐成一圈。
「為什麼不帶我去?」七巧睜大了眼睛。
武植苦笑道:「依你地性子,到了高麗只怕會誤了大事!」
七巧道:「我說了一切都聽你的!」心中氣惱,說話也不客氣。
武植道:「你能保證嗎?」
七巧想點頭,終於還是歎口氣,捻著裙角不再說話。
武植道:「七巧,我答應你定會把玄靜平平安安帶回來!」
七巧微微點頭。
武植見七巧面色淒然,忽覺不忍,走過去把七巧一把抱起,七巧的驚呼聲中,自己坐在七巧的座位上,把她放於自己膝上,笑道:「乖乖聽話,難道還信不過我麼?」說著捏捏七巧的小鼻子。
七巧雙膝蜷在武植懷裡,頭靠在武植胸前,輕聲道:「我是擔心玄靜姐姐,信是年前發出的……」
武植心裡也是一沉,是啊,已經過去兩個月了,不知道高麗那邊情況如何了。
「留在家裡護好你金蓮姐,玄靜地事情就交給我吧!」武植把七巧遞到了金蓮懷裡,金蓮接過七巧,「相公一定要小心……」
武植點頭,伸手把金蓮擁進懷裡,二女身上不同的香味縈繞在鼻端,武植大力呼吸了幾口,笑道:「我走了!」
大步出了書房,背後二女癡癡的眼神令武植一陣傷感,歎口氣,向前殿走去。
「老爺,您保重……」不遠處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望著武植的背影,珠淚欲滴……
登州碼頭。
武植終於見到了象徵大宋海運強盛的兩大巨艦,「鼎新利涉懷遠康濟神舟」和「循流安逸通濟神舟」。
藍天下,碧海裡,水波蕩漾,兩艘巨船巍如山嶽,浮動波上。錦帆鷁首,甚為雄壯。
以武植的目測,大約百米多長,高十幾米,上面掛滿五顏六色的錦帆旌旗,巨大船體上畫著水鳥圖案。兩艘巨船之旁。環衛著十幾艘客舟,若平日說,這些十幾丈長的客舟也算大船了,但和雄偉地神舟一比,不免相形見絀。
武植拍拍身邊石秀地肩膀,石秀從震驚中醒來,不好意思的笑道:「小人從未見過這般巨大的帆船!」
武植後世倒是見過,不過見到近千年前的先人就能造出如此巍峨樓船,心裡震撼不已。歎息道:「我也未想到呢……」
衣著光鮮的雜役忙碌著把送給高麗王地百斤「龍鳳團茶」搬上神舟,武植洒然一笑。大宋的茶葉天下聞名,和土人易馬也常用茶葉,想想倒頗為合算。
此次貴王出使高麗隨行近兩千人,除去一千禁軍,百名王府侍衛,尚有數百水手雜役,另外就是隨行的數名司禮官員,此外武植已經送信去江南。命王進調集精銳人手,扮作商人進入高麗,以聽已用。大宋和高麗貿易密切,倒可以大搖大擺地扮行商前往。
船隊浩浩蕩蕩的啟程,碧藍大海被劃出數道白線。海鳥繞桅桿盤旋輕鳴,風景如畫。送行的登州官員軍民盡皆讚歎。
鼎新利涉懷遠康濟神開異常堅固,船上部很平,下側卻尖得像刀刃,屬於尖底船型,能夠破浪前行。全船各艙分成三部分,前艙上層作廚房和儲水。下層是隨行兵丁的住艙。中艙有十幾個房室。
後艙部分加蓋舵樓,稱做廣喬屋,就是高屋的意思,有丈多高,四壁開窗戶,裝飾考究,上面還有欄杆圍護,彩繪華麗,並且懸掛著簾幕,顯得更加富麗堂皇。頂上有竹蓬。平時折疊起來,遇到下雨,便張開遮蓋。整個廣喬屋就是貴王地住所。
武植站在廣喬屋欄杆之後,望著眼前的登州漸漸變小,直至化為黑點,心中一陣惆悵,第一次遠渡重洋,再想起不知此行如何是個了局,更是煩惱,他雖然對七巧信誓旦旦,其實心中卻無什麼把握。
畢竟高麗不是自己地頭,不比在大宋可用貴王身份嚇唬人,也不比在遼國一言不合,就可開打,如何幫助玄靜,武植現在也沒什麼主意,只有到時見機行事,而被自己砍了手地三王子,不知會如何迎接自己這個「恩人」,想至此,武植苦笑不已。歎口氣,轉身進艙。
一路乘風破浪,倒無什麼凶險,老天似乎頗為鍾愛武植,驚濤駭浪避而不見,隨行眾人紛紛言道此是吉兆,高麗一行必然順利。
十幾日後。
武植站在巨船甲板,眼望大海深處,茫茫大海,渺無邊際,遠方地平線上,海天一色,如詩如畫。海風襲襲,吹的他衣衫獵獵作響。石秀走到他身旁,勸道:「王爺還是回艙吧,風大,莫吹壞身子。」
武植啞然失笑:「我身子骨還沒那般矜貴吧?」
石秀笑道:「王爺的身子若不金貴,咱這些人就命如草芥了……」
武植知他說的是真心話,這個時代身份決定了此人的貴賤高低,這種觀念深入人心,就是江湖草莽也不能免俗。無奈地搖搖頭,繼續扶欄觀景。
「嗤」一聲響箭,瞭望台上軍士報警,緊接著各船傳來一陣號子吆喝聲,軍士們披掛整齊,紛紛從船艙跑出,在兩旁欄板上排好陣容,密密麻麻的弩箭對準海面。
石秀立在武植身側,手中朴刀握緊,武植笑笑:「不用這般緊張!」就不信了,還能有海盜膽敢太歲頭上動土,這個時代的海盜也就幾艘小船,數十漢子,劫掠些近海商船。頂天兒有百人以上就不錯了,見到這偌大船隊還不遠遠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