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縣長的聰明
郭亮笑道：「等我們這個合同簽字，他一回來我就找你。不過，我只能保證我們一起喝酒，不能保證你和他的關係會突飛猛進。」
韓尉連忙道：「那是當然，我只要你幫忙牽一下線就行了。」臉上有了一些巴結的神色。
韓尉也不是蠢人，他知道他打他爺爺的牌子只能打二年了，只要爺爺退休，他就變成了普通商人。自己的父親在二年內再陞官也升不了多高，無法像爺爺一樣罩著他。今後的路還得自己走，如果在商業界交好許昆山，在官場交好郭亮這個後起之秀，那自己的幸福生活還能維持很久。他心裡甚至掐滅了和郭亮爭吳卉的心思，將吳卉談戀愛進而搭上吳副省長那條大船的想法消滅在萌芽狀態，變為搭上吳副省長女婿——郭亮——這條線來。
韓尉看著貌不驚人的郭亮，內心巨震：這傢伙真不簡單，不但和許昆山搭上線，融入了勢力龐大的許氏家族，將來又是吳副省長的女婿，融入了吳家勢力。這也太牛了吧？媽的，他將來在我們福江省還不是橫著走？隨著許昆山經濟實力的增加，隨著吳副省長的高昇，他將是福江省的第一哥！
郭亮自然不知道韓尉將自己看成了吳副省長的女婿，見公事談完，兩人說起了閒話，談著省城的一些趣聞，相互之間似乎毫無芥蒂。
正說著的時候，常務副縣長張輝走了進來，笑著問道：「韓少，郭縣長，看你們談笑風生，估計合同的事談得很順利吧？」
韓尉說道：「很順利，很順利。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準備明天開始具體的談判。」
張輝一愣，感覺韓尉沒有了那種趾高氣揚的神態，他心道：「看來郭亮這小子不簡單啊，剛當上副縣長就學會了拿公家的錢來巴結這個韓衙內。肯定是將以前框架協議裡定的價格大大砍了一刀，以至於韓尉這傢伙這麼高興，高興得有點忘乎所以了。你郭亮才上任就玩這一套把戲，不怕別人指著脊樑骨罵？不怕紀委查你？肖國華能罩你一時，罩不了你一世。王祥山過幾天就走了。我看你今後怎麼收場。……」
他心裡很鄙視「賣國求榮」的郭亮，也鄙視吃人不吐骨頭的韓尉，但臉上卻沒有絲毫表現，還是笑著說道：「你們的進展真是快，還是朋友好說話。韓少，現在到吃飯時間了，我們去吃飯吧？等下劉縣長會來陪你。肖書記本來準備來的，但因為臨時有市裡的幹部下來檢查工作，一時半會抽不開身，他只好讓我代他敬韓少一杯酒，下次你來他一定陪你喝酒。」
當然，誰都知道這是客氣話，就算是市裡的領導，只要不是書記、市長下來來檢查工作，縣委書記和縣長一般不會同時陪客。韓尉就算是韓副省長的孫子，也還不夠格書記、縣長同時陪，有縣長陪已經算是高規格了。
韓尉連忙說道：「不敢當，我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哪裡敢勞縣長、書記大駕？今天中午還是我請客吧。」說著，他轉頭看著郭亮恭敬地問道，「郭縣長，為了慶祝我們合作順利，今天我請大家在紫微星大酒店吃飯怎麼樣？」
張輝開始以為韓尉是在說假話，但見他不想作偽的樣子，心裡越發認定郭亮在合同上做出了巨大讓步，讓步如此巨大以至於韓尉這個傢伙都懂得講客氣話了，竟然還主動提出請客，雖然他不可能真的掏錢。
張輝連忙說道：「到了我們雙清縣怎麼能讓韓少破費呢？這不是打我們的臉嗎？今天我們準備了不少的野味，保證讓韓少吃的高興。現在食堂的菜都準備好了，……」
韓尉沒有理張輝，而是看著郭亮，問道：「郭縣長，你說去哪裡？」臉上一片真誠之色，等待郭亮來決定吃飯的地方。
郭亮擔心張輝生氣，也不想到外面吃，馬上說道：「客隨主便嘛。我們食堂都準備好了，總不能浪費。張縣長誠心實意地請你韓大經理。」
韓尉說道：「那行，就聽你的。」
對於韓尉不掩飾的討好，郭亮有點無可奈何。可又不好說什麼，只能裝著不知道的樣子。在語氣上盡量對張輝客氣點。
張輝倒是沒有想到韓尉是在討好郭亮，心裡也沒有什麼不平衡，只是越發懷疑郭亮在合同上做了巨大讓步。他準備在和領導討論最後是否批准這個合同的時候向其他領導稍微暗示一下郭亮的「賣國」行動。
這種合同不通過縣委討論是可能的，他作為常務副縣長肯定有權力參加這個會議。當然，他也知道無論是縣長還是縣委書記都不會反對合同的通過，即使合同價格最低也會同意。郭亮是縣委書記肖國華的親信，肖國華絕對不會阻攔郭亮談下的合同。縣長劉昱才來新單位不久，他還在觀察情況，自然不會馬上冒著得罪肖國華的風險否決郭亮談下的合同。
三人說說笑笑進了食堂。包廂裡早已經準備就緒：潔白的檯布、潔淨的酒杯、高檔的酒水、精緻的涼菜、……
郭亮還看到了水產局魚產品深加工廠出產的罈子魚，鯰魚肉放在高檔碟子裡顯得晶瑩剔透。
韓尉聞到這股好聞的罈子魚香味，沒有像以前那樣裝逼裝著不稀罕，現在的他誇張地問道：「什麼好東西？這麼香。」
張輝笑道：「這是罈子魚。這種魚還是我們郭縣長手下做出來的呢，我們郭縣長憑這個打出了名氣，現在好多人不知道雙清縣，但知道雙清牌罈子魚。」
既受罈子魚香味的誘惑，又為了向郭亮示好，韓尉連忙抓起桌上的筷子夾了一塊扔進嘴裡大嚼起來。說實在的，開始的時候他並不認為這魚有什麼好吃的，僅僅是向郭亮示好而已。但咬了一口之後愣住了：太陽，這魚真他媽的太好吃了。稍微咬幾下魚肉就化了，滿嘴流香。
這下，他真心實意地說道：「真的好吃。我再嘗嘗。」
郭亮笑道：「如果喜歡，等你回省城的時候我送幾罈子給你，讓你和你家裡人嘗嘗鮮。」
「太謝謝了。真的好吃，說定了，你可答應送我幾罈子的，十壇！」韓尉又夾了一塊。
郭亮說道：「只要你能提動，要多少有多少。不過，下次來你就得付錢了。如果吃上了癮經常來白吃白拿，那我的工資全部交給你都少了，呵呵。」
三人都笑了起來。張輝覺得韓尉這傢伙完全變了一個人，變得隨和變得不那麼拿架子裝逼了：「媽的，賺了錢就這個鳥樣。還不是因為你那個爺爺罩著？沒有他，郭亮也不會這麼巴結你。公家的錢送了還送私人的錢。……，我估計你郭亮也不會真的拿自己的錢買罈子魚。」
在坐座位的時候，張輝非常客氣地請韓尉坐主位旁邊的位置上，主位是留給縣長劉昱的。但韓尉死活不肯，一定要郭亮坐那個位置，他則坐在郭亮的下手。有張輝這個常務副縣長在，郭亮哪裡敢坐那個位置？心裡覺得韓尉這傢伙雖然貪婪雖然愚蠢，但心還是有點率直，有點蠢得可愛。
最後在郭亮的安排下，韓尉和張輝分坐在主位的兩邊，郭亮和劉昱相對。他們坐下沒有多久，劉昱就來了，他還帶來了秦雲副縣長。坐下的三人連忙站起來，張輝向劉昱介紹了韓尉，兩人握手說了幾句場面話。
等劉昱和韓尉握手完之後，秦雲滿臉堆笑地招呼道：「韓少，好久不見，又瀟灑多了。」
韓尉不冷不熱地說道：「秦縣長好。」然後伸手和他握了握。
等大家都坐下，劉昱笑問道：「韓經理、郭縣長，今天你們談的順利不？什麼時候能走具體的談判程序？」
韓尉看了郭亮一眼，等待他說話。
郭亮回答道：「我和韓經理基本達成了共識，具體的談判明天就可以開始。」
劉昱和秦雲都是一愣。秦雲失聲說道：「這麼快？」心裡則幸災樂禍：韓尉這貪心的傢伙這麼高興，應該是從郭亮這裡得了大便宜。幸虧我抽身走了，原來那個框架協議就被人罵，現在你談的價格比我以前談的價格還低，人家還不罵死你，呵呵。郭亮啊郭亮，你這小子真是膽子大，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想到這裡，秦雲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只有新的收購價比原來的低我就放心了，說明我秦雲不是無能的人。
旁邊的張輝輕輕地哼了一聲。這一聲冷哼很小，只要近處的劉昱和郭亮能聽到。郭亮聽了莫名其妙，不知道張輝一直笑呵呵的為什麼突然冷哼：難道加快談判進度不行，打破了縣裡原有的計劃？
劉昱開始也沒明白張輝為什麼冷哼，但隨即猜道了：肯定是郭亮這傢伙為了巴結韓尉，為了加快談判進度打好當副縣長以來的頭一炮而在原來的框架協議上做出了巨大讓步。怪不得這個韓尉現在這麼高興。
想到這裡，他不為人知地瞥了巴頭不知尾郭亮一眼，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目光：鄙視、可惜、狐疑、……
韓尉說道：「有了郭縣長掌舵，哪能不快呢。我就服郭縣長，他說什麼我就答應什麼。既然郭縣長是為了職工好，我韓尉也不能當奸商，是不？否則的話，我將來還怎麼混。劉縣長，你們真是慧眼識珠啊。」
韓尉這話說的太露骨，也有點不倫不類。劉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秦雲得意得笑道：「是啊，郭縣長確實是人才，也是談判高手。」
郭亮有點不好意思，他笑著對韓尉道：「韓經理，你這是往你自己臉上貼金呢。你要不是奸商，這世界上恐怕就沒有奸商了。你說的這麼好聽，還不是還砍了我一成的價格呢，呵呵。」
張輝心裡冷笑道：砍掉了你一成報價，你還笑，好像得了天大的好處似的？
劉昱也有點不解地看了郭亮一眼：被談判對手砍掉一成，至少不直到炫耀吧，你郭亮笑什麼？
韓尉出乎意料地說道：「郭縣長你這麼說，真讓我無地自容啊。好，今天我看在郭縣長……，對不起，我說錯了。今天為了感謝郭縣長的罈子魚，感謝各位縣領導看得起我韓尉，也看在你們雙清縣的領導都廉潔的份上，我那一成就不減了。」
郭亮笑道：「呵呵，這麼說來，你離奸商又遠了一點點。」
韓尉笑了，說道：「看來脫離奸商這個名份還需要不少的代價啊。」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只是各人心裡的感受都不一樣。張輝、秦雲覺得韓尉這傢伙得了好處還賣乖，他們同時驚訝韓尉變化挺大，變得精明了變得不那麼裝逼了。
郭亮則覺得這小子今天是不是吃錯了藥，竟然開始討好自己來：難道許昆山的威力真有這麼大？他實在沒想到韓尉這個時候又提出讓步。
劉昱覺得這個韓尉不是傳言中的那麼飛揚跋扈，好像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他不知道韓尉是一個典型欺軟怕硬的傢伙，如果誰比他弱，他就死勁踩。如果誰比他強，他就用力巴結。
如果郭亮不是震住了他，他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只不過什麼吳副省長的女婿、什麼融入許家圈子都是韓尉自己的想法，是他一個人在這麼猜想。是不是真實情況，他不知道，他現在也沒法知道。
不過，有一件事卻被韓尉所低估，那就是郭亮所擁有的經濟實力。郭亮所掌握的金錢遠遠超過韓尉所想。韓尉以為自己有錢，但他的錢跟郭亮簡直沒法比。除非他將他爺爺的錢也算到他頭上，兩人才有可比性。
劉昱坐下不久，漂亮的服務員將開始如流水線似地送上了各種美味佳餚。劉昱想向郭亮和韓尉問點什麼也只能等下問了。他提議大家先乾杯，為協議的進展順利乾杯。
喝酒的時候大家有看出了端倪：當大家輪流向韓尉敬酒的時候，只要不是郭亮，韓尉就坐在位子上不動，敷衍著跟他們碰杯，而且喝起來並不很爽快，往往杯杯計較，大多數時候是劉昱、張輝、秦雲一口乾了，韓尉才被迫地喝完杯中酒。
可當郭亮向他敬酒的時候，這傢伙卻恭恭敬敬地站起來，還來一個先乾為敬。看到別人異樣的目光，郭亮心裡狂罵韓尉這王八蛋把自己放在火上烤，真不知道他是故意整人還是率性使然。他只好不再敬那傢伙的酒，轉而敬劉昱、張輝和秦雲。
張輝和秦雲還在以為韓尉之所以這麼做，除了韓尉是傻子以外就是因為郭亮在協議裡退讓太多，讓韓尉賺了大錢才這樣。
劉昱卻隱隱發現情況有點不對頭。因為他觀察到韓尉這個紈褲子弟對自己、對張輝、對秦雲確實不怎麼在乎，而對郭亮有種出自內心的尊敬，甚至可以說是畏懼。他認為韓尉的這種表現絕對不是因為從這個合同裡賺了多少錢。就他所知，那個中元國際低價收購企業再高價將之賣出的次數很多，大部分轉讓合同的標的價格大得多，甚至比這個開關廠價值高十倍的企業也有。韓尉也算是經過風浪的傢伙，這點錢賺下來固然喜歡，但遠沒有被它們弄得如此緊張——上升到畏懼——的地步。
想到這裡，劉昱又異樣地看了郭亮一眼：難道郭亮這傢伙的來頭比韓尉還大？
為了避免尷尬，郭亮不再敬韓尉的酒，但並不意味著此事就平息下來。因為韓尉起身敬郭亮的酒，他敷衍地敬完劉昱之後，從座位上走下來，端著酒杯走到郭亮身邊，說道：「郭縣長，該我回敬你了。感謝你對我的支持，祝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郭亮心裡恨死了這個王八蛋：你難道沒看見其他人眼裡那冒火嫉妒的眼神？但他還是和韓尉碰了杯，動作迅速地一口喝完杯裡的酒，免得這王八蛋又說出什麼先乾為敬的話來。喝完酒之後，他故著輕鬆地說道：「韓經理，你這人太饞嘴了吧？不就是送你十壇罈子魚，用得著這麼客氣？」
韓尉先是一愣，接著笑了起來：「呵呵，那罈子魚太對我胃口了，真的好吃。」
郭亮坐下後，說道：「既然你這麼喜歡吃，那你幫我們水產局多推銷一點。只要你幫我們推銷了，今後我們保證每年給你免費的罈子魚，讓你吃一個飽。」
韓尉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就沒有推銷產品的酬金了？表面上聽起來我佔了便宜，實際上我可是吃了大虧。」
郭亮笑道：「奸商到底是奸商，我以為你喝醉酒了不會想到什麼酬金不酬金呢。你一個日進斗金的大老闆還在乎這點酬金？」
韓尉一聽郭亮說他是大老闆，他在郭亮面前總算撈回來一點自信，很「豪氣」地說道：「行，那這點酬金我就不要了，我保證給你們推銷十萬元的貨。我就不信這麼好的產品會沒有人搶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