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亮劍
兩人重重地碰了一下酒杯。肖國華猛地全部倒進嘴裡，爽快地嚥了下去。倒是首先提出乾杯的郭亮卻苦著臉看著手裡滿滿的一杯酒，說道：「肖書記，這……這也太……太勉為其難了吧。」
肖國華吼道：「別磨嘰了！爽快點！」
郭亮一咬牙，又把這慢慢地一杯倒進嘴裡。嗓子如火一樣燒，胃裡也開始翻滾不已。
郭亮臉色有點發白，說道：「喝得太急了。肖書記，慢一點行不？」
肖國華大聲笑了笑，說道：「難得爽快一次，醉了拉雞霸倒。」他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對外面喊道：「小莉，拿一瓶好酒來。」等外面有人答應了，他回到座位坐下，說道，「那瓶酒我得帶回去。別這麼瞎喝掉了。你先吃幾口菜，慢慢喝。」
郭亮嗯了一聲，問道：「你估計在開發區那裡會不會有人因此陷進去？」
肖國華譏諷地說道：「有的人想錢想瘋了，不倒下幾個不會收手。如果沒人出事，你今後可以當著我的面罵我的娘。哼！僅僅靠幾個企業兩個縣的機關能把一個開發區炒起來？鬼才信。」
郭亮問道：「他們怎麼就那麼傻？」
肖國華抓起筷子夾了一大筷子青菜，說道：「傻？人家才不傻呢。你明天不是去開發區考察嗎？等你看到接待你們的是什麼人就知道人家是怎麼想的，是怎麼運作的。人家早就想好了套路，無論這個開發區最後是不是成功，他們都會賺得盆滿缽滿大笑而去。……，能賺錢，又能全身而退，你能說他們傻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讓一些本來是好人的人少栽進去幾個。能不能成功就看老天了。」
郭亮說道：「從明天開始我就赤膊上陣了，但願最後不會粉身碎骨。」
肖國華揮手道：「你別說得那麼悲壯。你以為我沒有把握就讓你沖？」
郭亮笑道：「嘿嘿，說得悲壯些，喝酒的興趣不是更高嗎？」
肖國華說道：「只要你振臂一呼，然後你就按我的安排到黨校學習一段時間。在那裡你可以坐看天下風雲變幻，體會雲卷雲舒。」
郭亮一愣，看著肖國華久久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他才說道：「謝謝！這樣的話，我可以交待完我的話就拍屁股走人。……，嘿嘿，只是有點不地道，這不是臨陣脫逃嗎？」
「如果你不怕麻煩，願意當別人的目標，那你大可不必去黨校。我更歡迎。」
「嘿嘿。」
兩人並沒有喝完兩瓶酒。郭亮喝得差不多，事情也基本清楚後就告辭走了。
出了農家樂，他一個人慢慢地往回走，遇到了的士也沒有招手，就這麼走著。肖國華則留在那裡，至於他今晚會做些什麼事就不是郭亮所能想到的了。
回到租住的房子，發現自己的房間亮起了燈。郭亮感到很奇怪，不知道是誰進來了，急匆匆地走上去。剛推開門，一個苗條的軀體就撲進了他的懷抱。
郭亮驚奇地問道：「林梅？今天你怎麼來了？」
林梅在他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問道：「你喝了多少酒？臭死人。」
郭亮笑道：「正好，正好。」
林梅道：「看你說話的樣子，真的是醉了。」
郭亮卻知道自己兩次說的這個詞表達的卻是兩個不同的意思，前一個「正好」是回答林梅的問題，後一個「正好」則是說喝了這種酒晚上有用武之地了。郭亮心裡感歎道：「真是運氣好啊！」
林梅為他倒了一杯茶，又絞了一條濕毛巾敷在他額頭上。安頓好他之後，她才在他身邊坐下來，幽幽地說道：「郭亮，我下周就要到外地去見習，一直到過年放假時才能回來。所以……所以我今天來看你。」
郭亮將她抱在懷裡，壞壞地問道：「是不是想我了？」
「嗯。」林梅老實承認道，臉色變得血紅。她感到了他下面的堅硬，小手不由自主地在那個昂首的小傢伙上捏了一把。
郭亮壞笑道：「剛才喝了你外公泡的那種酒，我們現在就試試……」
她更加羞澀難當，說道：「那種酒又不是只讓你幹壞事的。還可以活血……」
郭亮說道：「對幹壞事也有好處吧？再說，怎麼能說是幹壞事呢？」
第二天，郭亮和畜牧局的李局長各自帶著自己的手下乘車趕往高新科技開發區考察。他們受到了開發區組委會的熱情接待。在開發區組委會的會議室裡，他們聽取了組委會有關情況的匯報。不用說，開發區的形勢是大好的、廠商來投資是踴躍的、開發區的服務是一流的、開發區的政策是優惠的、大家來開發區投資是有錢途的、……。
工作人員匯報了目前有多少國際著名公司前來考察、有多少家大公司有了投資意向、有多少家公司已經簽訂了投資合同、有多少家公司已經開始土方建設、……。
匯報的時候，他們還張掛了好幾張大的彩色效果圖，上面標注了不少著名公司的名稱和其logo。
最後，一個工作人員還向郭亮他們透露了一個小小的秘密：開發區的地價還在猛漲，如果投資少的話，最好盡快入駐，否則，將來的成本會大幅度增加。因為按照市裡的政策，只有投資超過億元的公司，政府才提供最低價格的用地或者乾脆免費提供土地，其他小公司得自己購買，地價根據市場情況的變化而變化。
當然，工作人員強烈暗示地價的變化是正增長，其增長幅度還不低。
有心人如韓長江最注重的就是這個信息，圍著那個工作人員不斷打聽以前的地價、現在的地價和將來的預計地價。當然，這個將來的預計地價問來是做參考的，最傻的人也不會認為將來的地價會和這裡的人說的一樣，人家為了吸引投資自然會把將來的地價說得很高很高。
聽完開發區組委會的匯報，郭亮這邊有人提出到開發區現場去轉一轉，組委會的人欣然同意，安排他們上了一輛豪華大巴。在大巴裡不但有美麗的小姐熱情歡迎，她們還送上了冰涼的礦泉水、高級水果以及式樣新穎的紀念品。
不過，參觀者在開發區裡沒有看到什麼，只有一些施工隊伍在施工，其中最紅火的是海邊大路的公園建設工地，完全可以用熱火朝天來形容。整個海灘幾乎全面鋪開，從其場景和規模看，開發區的投資確實不小。
看著看著，就連郭亮都有點動心了，心裡在懷疑：難道這開發區真的會火起來？自己的擔憂是不是錯了？
站在海邊的建設工地高處朝東邊望出，蔚藍的大海平靜如鏡。幾隻潔白的海鷗在天空翱翔。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有幾艘船隻點綴其間。
看了這一幕，聞著淡淡腥味的海風，讓久居內地城市的郭亮心曠神怡。
在海灘的左邊遠處，矗立著一片大型建築，一條巨大的軍艦正停泊在那裡。還有幾條軍艦或遠航或進港。
經詢問才得知那裡是一個軍港，只是不久以後就會放棄，可能轉為民用。
郭亮心裡雖然想不通這個軍港看起來使用頻繁，卻要放棄轉為民用的道理，但他知道自己是軍盲，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看完海灘的建設工地，大家都上了了豪華大巴。一個美麗的小姐站在大巴前面，如蔥的手指指著窗外說道：「這是開發區的休閒小區，不僅包括這片海灘，還包括馬路這邊的商業小區、步行街、高檔住宿區、別墅區。無論是哪個小區，只要站在馬路上，你就可以看見外面的大海，能享受海裡吹來的微風。我們這裡是四季如春的花園，是休憩放鬆的天堂。當你帶著愛人孩子徜徉在鮮花綠草中，傾聽著遠處傳來的濤聲，那該是多麼的溫馨啊。……」
小姐顯然經過了嚴格培訓，抒情的詞雖然不怎麼樣，但那柔柔的、甜甜的語氣說出來讓大家心動不已。
大巴在開發區裡走馬觀花般轉了一會，然後載著他們朝安海縣縣城進發。在通往縣城的小路上，他們還看見了另外一個考察團，他們也是坐著一輛豪華大巴。
畜牧局李局長認出那輛豪華大巴裡面坐有金豐縣的領導。他小聲地對郭亮道：「郭局長，我看見了趙書記、李縣長。人家金豐縣考察的規格可比我們高多了。」
郭亮笑道：「你就知道我們肖書記、張縣長沒來考察？」
李局長笑道：「那是。肖書記和張縣長恐怕早就來過了，來的還不止一次。只是不屑和我們這種單位為伍而已。嘿嘿……」
郭亮問道：「基本上看完了，你感覺如何？」
李局長說道：「鼻子下面一條口，人人都說自家的好。這玩意很玄，私人在這裡買房可能不錯，只要將來高速公路修通之後，這裡可能能成為好的住宅區。但目前作為開發區則渺茫了一點。你心動了？」
郭亮搖頭道：「不熟的不做。我看這裡熱鬧是熱鬧，但真正入駐的廠商微乎其微。你也知道，我們水產局實在沒有好項目，進這裡是開商店？難道真的在這裡販賣鮮魚、鹹魚？其實，這裡離省城太遠，真要買房，一般人怎麼能買得起？他們也真是有魄力，一個海灘估計投資了一個多億。開發區內部倒是沒有花多少錢。」
李局長說道：「你們水產局還可以賣鮮魚，我們畜牧局啥也沒有賣，難道我們跑這裡來建一個閹牛閹馬的店子？呵呵……」笑完，他加了一句道，「真是瞎胡鬧。」
旁邊負責接待的小姐聽到他們的小聲說話聲，湊趣地問道：「李局長，笑什麼？說出來讓大家解解悶？」
李局長一愣，尷尬地道：「我們郭局長說開發區的情況很好，特別是這裡的姑娘漂亮，想馬上過來。小姑娘，你看我們郭局長長的如何？」
進了縣城，車直接開進了一家豪華酒店。酒店才新建不久，氣派的樓頂上寫著「永明大酒店」五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當他們進去的時候，大廳裡站著兩排年輕美麗的服務員，穿著一色的迷你裙。露出修長白皙的雙腿。嬌態十足地對他們說道：「歡迎各位老闆光臨永明大酒店」，然後扭動細腰請他們進餐廳用餐。
劉建宏湊近郭亮笑道：「郭局長，我怎麼感覺像夜總會似的。選這些妹子來，應該花了不少錢吧？」
郭亮笑道：「人家硬件、軟件都強。估計看不上開發區也會看上這裡的亮色。」
餐廳裡早已經擺好了豐盛的佳餚，幾百元一瓶的酒每個桌上都是還幾頻。如果僅僅是來旅遊，今天絕對是不虛此行。
唯一讓郭亮等人有點不爽的是沒有拿得出手的領導陪同。前來陪同他們的是安海縣水產局、畜牧局的領導，算是真正的門當戶對，但總給人一種應付了事的感覺。這些領導直到吃飯前才匆匆趕來，其他官員都陪金豐縣的領導去了。
因為各地的水產局、畜牧局基本都是窮單位，餐廳裡的主客雙方可以說是難兄難弟，所以雙方很快就熟絡了，關係顯得異常融洽。幾杯酒下肚之後，大家都訴說著自己單位的窮苦和無奈，只有郭亮沒有加入他們的「大合唱」，反而是他們幾個都羨慕郭亮年紀輕輕，羨慕郭亮一到水產局就打了一個翻身仗。郭亮都不知道自己的「威名」為何會傳到安海縣來的。
在交談中，郭亮知道了這個永明大酒店是屬於一家叫永明房地產公司旗下的產業，其董事長叫賈永明。今天陪金豐縣的領導去了。
聽說了這個公司的名稱，郭亮立即想起自己在考察開發區的時候看見了很多為這家公司做廣告的廣告牌。他笑著問道：「這個公司是不是很有名氣？他們在開發區買了不少地吧？」
喝多了酒的安海縣畜牧局局長脫口說道：「整個開發區的地皮基本都被這家房地產公司買下，其他人想在開發區辦企業、買地，都得從他們手裡購買。……，你們也許不知道，賈總就是馬市長的外甥。你們買他的地保證不吃虧。賈總也特別講義氣。」
沒有喝醉酒的郭亮心道：「怪不得昨天肖國華說出那番話來，敢情真的能從接待者身上看出名堂。」他也終於知道肖國華為什麼說開發區成功與失敗都能某些人大賺錢：這家公司先利用關係和各種名目將開發區的土地便宜買下來，然後又打著某些人的招牌將這些土地賣給各縣的投資單位和企業，再脫手拿著賺的錢走開。將來開發區成功與否，與他們完全沒關。即使將來出了什麼問題，那些單位領導也不敢亂說，就是說出來國家法律也難制裁他們。
郭亮本不想多嘴，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是不是所有的地都被他買下了？」
安海縣的水產局局長連忙扯了喝醉酒的畜牧局局長一下，代替他說道：「郭局長，他喝醉了，你別聽他瞎說。永明房地產公司只是以前多買了一些地，現在想便宜一點賣出去而已。因為資金原因，他們準備收縮一下投資規模，只在那裡開發一個高檔花園小區和一家大酒店。如果你們投資的話，可以找他們購買，保證比照開發區購買便宜一些。」
郭亮哦了一聲，沒有再問：這個人的話只有鬼信！什麼叫只是多買了一點？
一行人在這家賓館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才打道回府。
回到單位後，秦雲副縣長又打電話給郭亮，工商局彭局長再次擔任說客勸說郭亮投資，韓長江也請求郭亮號召局裡的幹部職工集資，讓大家一同到開發區發財。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郭亮將中層以上幹部全部召集到會議室，然後果斷地宣佈水產局不對市高新技術開發區進行投資。他告誡局裡的幹部職工一心一意履行自己的職責，認認真真地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老老實實地為局裡賺錢。所有願意投資的私人，請他們自己直接到開發區投資或者自行召集他人合作，水產局既不給與資金、組織、人力上的支持，也不給他們擔保。
同時，郭亮宣佈在散會之後，他會把自己剛才的決定用書面的形式向上級報告。
在韓長江目瞪口呆中，郭亮走出會議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立即起草了一份報告，親自拿著它到了縣政府辦公室。並找到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匯報，當面言明水產局目前缺乏資金，無力對外進行投資，也無法在短期內找到好的項目。
這個辦公室主任也是看怪物似地看著郭亮，尷尬地點頭，並表示他會如實將郭亮所說的話轉達給縣領導。如果縣領導對他的報告有批示，他會在第一時間內下達給水產局。在他看來，這個郭亮不是一個二百五就是一堆火，一堆可以燒燬一切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