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急了
聽了幾分鐘，郭亮再次對郝永吉忍無可忍，說道：「郝經理，請你珍惜我們的時間，也請你尊重你自己的勞動成果。還請你注意，在你的身後有幾十號職工等待你改善他們的處境，改善他們的生活。他們現在生活困難，獎金獎金沒有，工資工資還不時拖欠，你當經理的即使能找出千萬條理由來說明你們公司為什麼效益不好，但也洗脫不掉你的無能、你的失職。
我現在告訴你，如果你們三家公司在二年的時間裡還不能達到承包指標，即使你們自己不辭職，我也請你們走開。三年時間內三家公司不全部達到承包指標，我自己也辭職滾蛋。所以，為了我不滾蛋，我在不久之後會陸續出台一些措施，我要改組局裡的領導機構，我要撤換一些領導幹部。各公司承包期到了之後，我將建議局黨組對各公司採取投標的方式承包，將承包指標大幅度提高。只有這樣，大家才有壓力也才有動力。我的話說完了，你好自為之吧！」
所有人都聽出來，郭亮這話開始的時候僅僅針對郝永吉一人，但後來則是有感而發了，針對的是所有人，有心人甚至直接把對像按在水產發展公司經理牛望山身上。可以說，郭亮現在的這幾句話就是他的施政宣言。
很多人聽了郭亮的話，不再關心郝永吉在說什麼，都在默默思考郭亮的話，都在猜測水產局今後的動向。當然，與所有新政策一樣，有人擔心緊張有人則躍躍欲試。
被郭亮這幾句話吼了一通之後，郝永吉終於不再吊兒郎當了，開始面對各位領導認認真真地講解著，不但將稿子上的東西說得明明白白，還講了不少的實例並針對養殖公司本身的特點提出了不少因地制宜的辦法，讓郭亮更加透徹地瞭解了養殖公司的現狀也更加理解了郝永吉的藍圖。
等郝永吉匯報完了，心平氣和了的郭亮站起來總結道：「很好，你匯報得不錯。」然後他對身邊的幾個領導說道，「各位你們已經聽了郝經理的匯報，現在請你們說說對他這個項目的看法。你們認為我們局裡是不是應該對郝經理匯報的這個計劃進行投資。是贊成還是反對，大家都說說。今天是討論，我希望大家暢所欲言。」
可惜，郭亮的話說完良久之後大家還是不說話。
無奈的郭亮只好點將，他看著身邊的韓長江說道：「韓局長，說說你的看法。」
韓長江看了郭亮一眼，扭了扭身體，有點陰陽怪氣地說道：「郝經理的項目聽起來似乎不錯，似乎很有前途。但我心裡有一個疑問想在這裡說一下。大家都知道，我們赤峰養殖公司要人有人，要水面面積有水面面積，和周圍的私人養殖場相比，那個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條件優越不知多少倍。可是，我奇怪的是，私人養殖場的效益一天好起來，連有些在裡面打工的農民都有錢買摩托車，可我們的養殖公司呢，卻一天天垮下去。這種狀況到底是什麼原因呢？難道我們增加投資就能改變這種狀況嗎？我不在這裡發表自己的結論，免得有人說我武斷和歧視。……，這是我的第一個疑問。」說是不發表結論，實際上他的結論早已公佈於眾。
不等其他人說話，韓長江又說道：「大家都知道我們水產局很窮，真的沒錢。現在好像只有我們水產局的車最差，連畜牧局局長的車都是前年買的桑塔納。當然，如果不窮，我們郭局長也不會一到我們水產局來就燒一把火，將發票進行一支筆簽字，而且限定招待費最高不超過一百元，每個月每人的招待總費用不超過五百元。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對於郭局長定下的這個要求，雖然這是我們全縣第一個提出這個要求的，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我韓某還是舉雙手贊成。誰要我們窮呢？想想也真是窩囊，人家建委、稅務局、工商局等單位都是人家老闆們請他們吃飯，一個鮑魚就是六七百元，一個佛跳牆就是四五百元，不需要他們自己單位掏一分錢。而我們卻相反，幹什麼事都得請人家吃飯，都得請人家幫忙。
現在好了，我們只有一百元的請客資格，估計別人都不看在眼裡，也沒有人會來吃。……，我之所以囉哩囉嗦地說這麼多，就是為了說明我們局裡的資金緊張，很難在外面籌資。昨天，我們局裡討論了慶陽湖水產發展公司的投資計劃，即使那個計劃不完備，存在一些小問題，但明顯是有效益的，也是應該投資的。那個項目的之所以沒有確定下來，僅僅是一時難以確定具體投資多少，而不是不投資。這樣一來，我的第二個疑問就是，這些資金從哪裡來？我們能鋪開這麼大的攤子嗎？請問誰能告訴我。」
郝永吉正準備開口反駁韓長江的話，郭亮說道：「我申明一下，我們今天討論的內容是郝經理提出的這個項目有沒有可行性，如果我們能夠籌資三十七萬元給他們，你們各位領導認為能不能達到項目計劃所提出的目標。如果你認為可行，認為投資之後能達到目標，請你說明理由。如果你認為不能，認為郝經理是在說大話，即使投資三十七萬也不能賺錢，那麼也請你說出反對的理由。剛才韓局長說了懷疑投資之後能改變目前狀態，就是說韓局長的意思還不能確定。這是第三者看法吧？也行。現在請劉建宏副局長談談你的看法。」
劉建宏看了郭亮和郝永吉一眼，說道：「如果資金能及時籌集到，如果資金都一分不差地用在這個項目上，實現目標的可能性很大。至少能解決我縣魚苗欠缺的問題。我認為應該投資。」
李濱接在劉建宏說完之後說道：「養殖公司提出的這個項目，我認為操作性還是可以的，只是將來可能與外面的一些個體老闆產生一些矛盾。另外，這個項目的財務預算有點抽像，我希望有關部門加強我們水產局各個項目的審核。我們水產局窮，容不得有人浪費。」
有人已經聽出李濱的話暗由所指，並不是明面上所針對郝永吉的這個項目而言。
聽了他的話，有的人低下頭，有的人包括郝永吉都把目光落在韓長江身上。韓長江臉色難看之極，哼了一聲將頭轉到窗戶外。
李濱說完，會議室裡一下又開始沉默了。過了好久，郭亮見無人說話又提醒道：「其他幹部呢？特別是技術部門的幹部。趙股長，你說說你的看法。」
技術股股長宋浩下鄉檢查工作去了，這裡主管技術的中層領導就剩下漁業技術推廣站站長趙雲宇。
趙雲宇只好發言道：「他說的這個項目還行吧。郝經理本身是我們水產局的技術權威，他又是我們的老師，所有他提出的項目問題不是很大，也肯定是可靠的。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郝經理他們能培育出更多更好的優秀魚苗品種，讓我們向農民推廣的時候有好東西拿出手，不要被那些私人小養殖場比下去了。另外，我們技術推廣站想借這個機會向局裡申請一筆新品種推廣資金，推廣我們市裡前年從美國引進的斑點叉尾鮰網箱養殖技術。」
郭亮不解地問道：「斑點叉尾是什麼東西，是魚嗎？」
說起自己本行業的事，趙雲宇一下來了精神，很認真地說道：「是魚。不過它的名稱叫斑點叉尾鮰，不是你說的什麼斑點叉尾。這是我國最近幾年從美國引進的名貴淡水經濟魚品種，它體表光滑無鱗，體形較長，蛋白質含量很高，而且不飽和脂肪酸的含量也較高，味道很好；它不僅適合蒸、燒、燉等各種中式吃法。因為無刺，肉鮮美細膩，所以還很適合做魚排、漢堡包等西式吃法。這種魚的生長速度比較快，抗病能力也比較強，只要有一般的養殖經驗，都能養好它。這是我國近幾年引進很成功的產品之一。」
「呵呵，你倒是做起廣告來了。」面對他的糾錯，郭亮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然後問道，「你說的這種斑點叉尾鮰經過了國家有關部門的安全檢驗和相關論證了沒有？」
趙雲宇笑了一下，說道：「這些都沒問題，不會對我們現有的漁業資源和環境帶來任何危害。只是一種不同的鯰魚而已，食性與我們本地的鯰魚差不多。」
郭亮一愣，心裡馬上想起了林梅家的罈子魚，心道：這種斑點叉尾鮰能不能代替鯰魚做罈子魚？想到這裡他馬上問道：「我們縣裡有沒有人養？」
趙雲宇點頭道：「有，但規模不大。因為這種魚的魚苗價格高，又是大家沒見過的新型品種，所有那些養魚專業戶都有點擔心，很多魚戶都不敢養。不少的人持觀望態度，在等待別人先養後再跟進。我們推廣站希望局裡給我們一筆資金補助那些想養這種魚但又缺少資金的魚戶。等這些農民賺了錢，我們就能從這種魚苗的身上賺回一大筆錢。」
郭亮認同地說道：「你先寫一份報告上來，把有關情況說明白一些，提供相關資料給我們。再仔細驗證一下到底需要多少補助資金，下次局裡開會的時候再定。」
趙雲宇很爽快地說道：「好的，下周星期三之前交給你。」
在郭亮的點名下，接下來的幾個人就郝永吉的項目都不痛不癢地說了幾句，基本上都是「還行吧」、「應該可以」、「郝經理是高級知識分子，估計問題不大」、「有錢試一下也行，不行的話，第二期就不投資了」……
等大家說完，郭亮說道：「剛才大家多多少少都發表了意見。整體來說，大家對郝經理的項目是持樂觀態度。當然，也有領導同志出於安全考慮提出了一些問題。這是好事，也應該引起我們的注意。基於大家的討論，我認為這個項目是可行的，我們局裡是應該全力支持的。這不但具有經濟意義，更具有社會意義。
我看了這幾年的相關材料，發現我們局裡對養殖公司只有抽血沒有補血，幾乎沒有向這家公司投資過。現在該輪到我們給養殖公司補血的時候了。
至於慶陽湖水產發展公司昨天提出的項目，我認為還不成熟，而且那個項目的資金缺口太大，七十五萬元不是我們水產局現在所能承受得了的。而且那個項目對我們縣的野生資源明顯有損害，雖然我不是專家，現在也沒有研究出到底有多大的損害，但減少了野生魚類的棲息地，感受了它們的食物來源，這是確定無疑的。我們縣的河流面積、活水湖面面積本來就不多，對於這種圍湖造塘的工程還是慎重點好。現在毀掉容易，將來想恢復不是不可能就是太難。」
韓長江急了，如果按郭亮的說法，將局裡有限的資金投向養殖公司，慶陽湖水產發展公司就不可能再有資金建造堤壩了。這樣一來，不但建造堤壩的回扣拿不到，牛望山一氣之下有可能將昨天說好的三萬也給吞沒了。那個傢伙膽子賊大，自己有把柄在他手裡，他可不在乎韓長江是不是副局長。
想到這裡，韓長江立即說道：「我對郭局長的意見有一些不同看法。我認為在資金上不能搞排排坐吃果果，這有點兒戲。養殖公司以前沒投資不能作為今年投資的依據，而應該看投資之後產生的經濟效益，投資要有重點，我們局裡有限的資金應該投資到效益更好的項目上去。俗話說好鋼用在刀刃上，如果因為感情原因，因為某個單位以前沒有投資現在投資過去來彌補，這是婦人之仁，也是不科學的。
剛才郭局長提出野生資源的保護問題，這個問題作為考慮的條件確實應該，但我們首先得解決我們自己的吃飯問題。請在座的領導們想一想，如果我們自己連吃飯問題都不能解決，談何保護那看不見摸不著的魚？大家都知道，因為農田濫用農藥、化肥，我們的河水基本都已經被污染，我們縣的野生漁業資源已經遭到了毀滅性打擊，即使我們再努力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一些局部的環境，這種局部小環境的改善是改變不了野生魚絕種命運的。既然如此，我們何必做這種無謂的犧牲？三百畝的面積有多大？一年的收入有多高？大家都是聰明人，稍微一算就知道。
其次，慶陽湖水產發展公司是我們水產局重點扶植重點保護的企業，因為這個公司的職工數量佔了我們水產局的三分之一，提高了他們的生活水平就相當於我們全局的生活水平提高。既然這麼多年都是這麼保護的，我們現在突然一下子不給他們投資了，上百名幹部職工心裡怎麼想？會不會產生其他情緒？他們會不會因此跑到縣裡來鬧事？如果真的到了矛盾激化的一天，我們當領導的將如果面對上級領導的責問，如何讓憤怒的職工回去安心上班？
剛才郭局長說了，之所以將有限的投資轉到養殖公司，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盡量滿足我縣養魚專業戶對優質魚苗的需求。初一看，這個理由似乎很充分，解決這個問題也顯得很迫切。但是，我覺得我們應該是發展的眼光看問題，用全局的眼光看問題。不能將目光僅僅局限在我們水產局，也不能將目光局限在我們縣。現在是市場經濟，不是以前的計劃經濟，也不是條塊經濟，我們更不能搞地方保護主義，甚至是單位保護主義。養魚專業戶在我們養殖公司買不到足量的魚苗，完全可以到周圍的養殖場購買，我們縣不夠完全可以到外縣購買。我說這個話個別目光短淺的人也許有意見，說我胳膊肘往外拐。可你們想過沒有，我們縣裡生產的魚不也往外縣銷嗎？這本來就是流通領域的正常現象。
上級早有指示，就是要求我們不能用行政命令來解決經濟上的問題，不能搞瞎指揮。應該按經濟規律辦事，效益好的項目我們就要加大投資，效益暫時看不到的就應該緩行，而不是相反。
因此我建議我們的投資應該放在慶陽湖水產發展公司的堤壩建設上。」
郭亮想不到這個韓長江把自己的私心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初一聽他說的大義凜然，完全佔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不過，細分析下來卻是千瘡百孔。他笑了笑，說道：「剛才韓局長一口氣說了很多，加上在之前他提的兩個疑問，說的很實際……。」
郭亮的話還沒有落，郝永吉就插話道：「什麼說的實際，簡直是一派胡言。」
韓長江怒道：「郝永吉，你是什麼人物？現在郭局長說話，你有什麼權力有什麼資格打斷他的話？一個企業被你搞得污七八糟，你難道還想把我們局搞得污七八糟將大家都拖下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