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豪放的手下
黃小樂把「紅薯哥哥」四個字叫得又大又脆，讓周圍的人一個如看怪物似的看著郭亮：這小伙子不像紅薯啊。他父母咋給他取一個這樣的名字？
在林梅的幫助下，黃大爺做的這餐晚飯異常豐盛而味道甚佳。當幾個菜端上桌子後，早坐在桌子邊的黃小樂迫不及待大喊道：「快來吃啊，紅薯哥哥快來吃啊，又過年了。」看他爺爺不責備他，黃小樂一手抓羊肉串一手舉裝橙汁的杯子地大吃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幸福異常。
吃飯的時候，林梅還將她今天帶來的罈子魚拿來了，整個餐廳散發一種誘人的香味。郭亮、黃小樂的爺爺都很喜歡吃這種新奇的罈子魚，但黃小樂不喜，因為裡面有一股淡淡的酒味，被他宣佈為大家都不喜歡的菜而放置在桌子角落。
房東黃老頭喝了一口酒，又把筷子伸到罈子魚的菜碗裡，一邊咂吧嘴巴一邊說道：「好吃，這個魚做的好，不錯，有特色。小姑娘，這是你媽媽做的？」
林梅笑道：「好吃您就多吃點，這一壇就給您吧。明天我回家再拿。」
黃老頭假意地笑道：「那怎麼好意思麻煩你。……，你回家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這裡有幾袋墨魚你帶回去，這是我在市裡做生意的兒子送我。」
林梅說道：「墨魚還是留著您自己和小樂吃，我家是開飯店的，不缺這些。現在回家很容易了，都是水泥路，三個小時就能回來跑一趟。拿過來不耽誤事。」
黃老頭說道：「那就謝謝你，謝謝你媽媽了。墨魚放這裡也沒有多少用，可以拿到你媽媽飯店裡做菜給客人吃。對了，這是用什麼魚做的？裡面好像有二種不同的魚，可我嘗不出是什麼魚，有一種好像黑魚也好像是鯰魚。」
林梅說道：「是用青魚和鯰魚做的，兩種魚相互交叉壓緊。到底怎麼做的我也不清楚，只有我外公做的最好最正宗。我媽媽做的沒有我外公做的好，聽說我媽媽家祖傳的。我學做了幾次，還是不到家。」
以前林梅不想學怎麼做罈子魚，但看到郭亮喜歡吃後假期裡抽空請教過她媽媽，可惜她媽媽的手藝也不是很好，教出來的徒弟自然也不很出色。
黃老頭問道：「現在吃的是你外公做的還是你媽媽做的？」
林梅說道：「我媽媽。」
黃老頭不相信地問道：「你媽媽做的不錯了。難道你外公做的還要好？」郭亮也看著林梅。
林梅點了點頭，說道：「嗯。我外公做的沒有一點魚腥味，也沒有這麼濃的酒味。可我媽媽做的還有一點點魚腥味，只好用白酒味來掩蓋。你們吃到嘴裡嚥下去之後，是不是感覺到了？」
黃老頭說道：「沒有啊，好像沒有魚腥味。」
郭亮說道：「怪不得我第一次吃的時候沒有酒味，也沒有魚腥味。現在是有一點點，不過魚腥味不濃，你不說我還感覺不到呢。」
黃老頭慢慢地嚥下，過了好久才說道：「嗯，是有一點點。這點氣味對我們老傢伙沒什麼，可能讓你們這些女娃娃不喜。如果能出掉這些腥味，肯定可以討更多的人喜歡。小郭，你們水產局的魚多，為什麼不做這個罈子魚賣？」
郭亮一愣，他還真沒有想到過水產局做產品賣。他脫口問道：「這行嗎？」與其說是問別人，還不如說是自言自語。
黃老頭以為郭亮真的問他，馬上說道：「怎麼不行？現在不是有袋裝醬板鴨、袋裝干牛肉、壇裝腐乳在商店裡銷售嗎？只要這罈子魚在罈子裡存放一二個月就行，肯定有人買這吃。小林，它們在罈子裡能放多久？」
林梅說道：「至少能放一年。而且放的越久越好吃。我外公說放最長的有十多年呢。」
郭亮心裡一動，問道：「你外公多大年紀了，願意出來做事不？」
林梅說道：「他今年六十六歲了。我得問問他是不是願意出來。你真的想做這個賣？」
郭亮說道：「也許真的開發出一個新的特產。你知道『老乾媽』不？就是十多年前一個農村婦女創立的名牌。聽說她現在的資產都過億了，生產的風味豆豉供不應求銷往全國各地。」
正在啃羊肉串的黃小樂立即大喊道：「我喜歡吃老乾媽，紅薯哥哥，我要老乾媽。」
直到黃老頭瞪了他一眼，將另一串羊肉串塞到他手裡後，他才消停。
林梅說道：「可這罈子魚很難做的，青魚、鯰魚都有講究，還必須出頭除尾，剖開前必須用酒將它們醉死。」
黃老頭說道：「試一試嘛，難做就提高賣價。只要你的貨好，就不怕沒有人買。」
郭亮對於他的這句話深以為然，心裡也活動開了：也許真的能為水產局搞一個名牌產品出來。那豈不可能改變水產局的貧窮面貌？
當夜，郭亮自然和林梅過了一個溫馨而火熱的夜晚，林梅還用小嘴讓郭亮身心飛起來一次，幸福的兩個青年直到天色開始放亮了才老實睡著。結果是郭亮自到水產局上班以來第一次遲到了，而且遲到的時間還不短。
當郭亮到達辦公室門口的時候，養殖公司經理郝永吉已經站在那裡等他。看樣子他已經在那裡站了不短的時間，在他腳下有二個煙蒂，手裡那支煙已經抽了一大半。
看到郭亮過來，郝永吉甕聲甕氣地問道：「郭局長，你到哪裡去了？等了你半天呢。打電話又打不通。」
郭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道：「對不起，你來了好久了吧？……，下次找你請假。」
郝永吉說道：「是很久了。不過，誰要你是領導呢，我只能在這裡等。」
「你怎麼不到其他辦公室坐一下？」郭亮隨口問道，打開門後，道，「請進！」
他們一進來，人秘股股長王曉東親自送來了一瓶開水，動作迅速地為他們泡茶。郝永吉從腋下的公文包裡掏出一疊稿子，說道：「這是我昨晚趕出來的計劃。請你看看。」等郭亮接過稿子，郝永吉又甕聲甕氣地說道，「我願意站外面等，不想道別人的辦公室讓有的人看了我煩躁。」
正在泡茶的王曉東裝著沒聽見。
郭亮沒有急於看稿子，而是先打量了他，只見他兩眼深陷眼眶周圍一圈黑色。他說道：「你怎麼這麼說話？他們不是你的領導就是你的同事，大家都是一起的，存在什麼煩躁不煩躁。請坐吧，你先休息一下喝杯茶，我先看看。」
說著，郭亮又對王曉東道：「王股長，你也坐一會，等我看完。如果我認為可以，你就幫我通知幾位領導和在局裡的股級幹部開會討論。會議室今天有空沒有？」
王曉東連忙說道：「今天會議室輪到畜牧局，不過，畜牧局的李局長到外地出差去了，肯定有空。我先去安排人把會議室打掃一下。」
說完，王曉東急匆匆地走了。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郭亮估計王曉東對這個大大咧咧、牢騷話不少的郝永吉不怎麼感冒，寧願去做事也不願意和他面對。
郭亮有點不滿意地掃了郝永吉一眼，讓郭亮想不到的是，他還沒有看幾行字，坐在沙發上的那個傢伙就已經發出了鼾聲。郭亮心裡不由一陣感動，覺得這傢伙是一個做踏實事的人，只是脾氣太臭，太不招人喜歡，導致他手下的員工都受罪，要不到投資。
看郝永吉酣睡的樣子，郭亮將空調打開然後認真地看著投資計劃。
沒有看到一分鐘的時候，他心裡對郝永吉的好感蕩然無存：前面兩頁字跡還算工整，字雖然寫得丑，但基本上是一筆一畫。可到了後面幾乎是鬼畫符，不但字跡潦草還不時塗改，甚至還用箭頭、線條來調動語句和段落，在旁邊的空白處也寫上一段段細如螞蟻的潦草字。讀起來真是費勁！
好幾次郭亮都忍不住要將這個呼嚕聲越打越大的傢伙叫醒來，問他幾個地方到底寫的是什麼意思。但想想還是沒有驚動他，越過那些認不清的字往下看。
看完之後再看一遍，郭亮總算弄清楚了養殖公司計劃的大概意思。郝永吉確實是按照他昨天的意思將計劃分步進行。第一步進行的只有親本池改造、產卵池、孵化設施的修理和增建。也就是充分利用現有條件下增加魚苗產量。
第二步才是進行新品種培育、常規魚親本更新、純氧灌注器，增建新的種苗場、孵化場等等。
第三步就是採用標準化無公害養殖模式，加大引起國外名優特產魚，同時建設魚食料廠。
第一步投資需要三十七萬，第二步投資需要八十四萬。第三步只是概述和前景展望，雖然紙面上寫的雄心勃勃，但他沒有寫出具體的投資數額，估計他自己也不清楚需要多少錢。
郭亮看完之後又選重點地看了幾處地方，心裡道：「第一期投資三十七萬元倒不是很龐大，把我從縣裡帶來的二十萬拿過來，再從縣裡財政撥款中拿出一部分就差不多了。實在不行就讓大家集資，大不了對社會出售股份。況且，就算第一步也沒有必要一步到位，可以先投資一些非常必要的，等魚苗賣出一批之後有錢了又投資進去。」
將稿子放下，幾口喝完已經涼了的茶。見郝永吉還沒有醒來，就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批閱起來。剛批完一件，郝永吉就跳了起來，問道：「郭局長，看完了？怎麼樣？可以投資了吧？」
郭亮看著他問道：「你們公司就沒有一個會寫字的？你寫的這破玩意誰能看清？前面的字還勉強認得，後面的字雞腳抓的一樣，我沒力氣看。」
郝永吉急了，瞪著眼睛說道：「怎麼看不清？你這人怎麼能這樣呢？就是真的看不清，你也應該早一點喊我幫你解說一下啊。就這麼扔到一邊不理不睬，這不是侮辱人、耽誤我寶貴的時間嗎？」
郭亮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實在沒想到這傢伙好倒打一把，他沒好氣地說道：「行了。我也不耽誤你寶貴的時間，你去通知王曉東，讓他喊相關同志到會議室開會。」
郝永吉尷尬地說道：「郭局長，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我……，我請你幫我喊，行不？我也不怪你沒看我的計劃。我現在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給你聽。」
郭亮沒好氣地說道：「你這人還真是怪人。你怎麼當上經理的？」
郝永吉抓了抓腦袋，說道：「如果我不是脾氣臭，我早坐你這個位置了。你看……」
郭亮樂了，笑道：「看來我還得感謝你的脾氣是不？否則的話，我還當不了這個局長。」
郝永吉也笑了，說道：「那倒不至於，也許你不來我們這個破地方當局長，到當那些大局當局長，比這個局長強上幾百倍。這麼一算，我還是害了你。」
郭亮笑道：「你還真牛上了。組織就不應該把你推到領導位置上來。」
郝永吉笑道：「你可別這麼說，你這不是斷我的仕途嗎？我還真想當官呢，如果我當副局長，至少比有的人稱職。」
郭亮起身走出去，邊走邊說道：「行了，既然你有這樣的想法，你嘴巴上積澱德吧。」他先到副局長辦公室通知裡面的人開會，然後到人秘股讓王曉東通知在局裡的股長們開會。
趁大家還沒有到齊，郭亮回到辦公室問了郝永吉一些細節性的問題。隨著郝永吉的描述，郭亮對情況瞭解得越清晰，也越來越對養殖公司的這個計劃有了信心，同時也對郝永吉好面子不善於團結同事不交好領導有了更深入的瞭解：如果這個傢伙人緣稍微好一點，脾氣不是這麼臭，養殖公司的情況絕對不是這麼糟糕，也許早已經成了水產局的贏利大戶。他都不知道以前的領導是怎麼想的，既然不喜歡這個脾氣臭的傢伙，怎麼就不把他調離這個公司，讓其他人過來當這個經理，也許水產局的困境早已經解決。
郭亮看著疲倦的郝永吉，心道：「這傢伙到底是我的福星還是災星。我拿養殖公司做為我在水產局的起點能不能搞出成績來？」
沒有多久，王曉東敲門進來說道：「郭局長，人都到齊了。還要我準備什麼東西不？」
郭亮說道：「不用了。走，開會去！」
當他們三人進來的時候，會議室裡的都先把目光集中到郝永吉的身上，然後再看著郭亮，眼神都有一絲驚奇，不知道這個郝永吉又玩什麼ど蛾子。
坐在主席台上，郭亮掃了眾人一眼，等聲音靜下來說道：「同志們，昨天我們聽取了慶陽湖水產發展公司牛望山經理的投資計劃，因為在牛經理的計劃中有一些問題還有待進一步弄清楚，所以昨天沒有最後決定那個計劃是不是實施。今天，我召集大家在一起，是想請大家聽一聽赤峰養殖公司今年的投資計劃。剛才我大致看了郝永吉經理的計劃，覺得他的計劃可行性比較好，實施起來比較容易。一旦這個計劃實施，不但能為我們赤峰養殖公司帶來可觀的經濟效益，也能為我們全縣養魚專業戶解決魚苗欠缺需要到外地購買的問題。下面請郝經理將他的計劃向大家做一個匯報。郝經理，你來好好說說。」
郝永吉走到下面還沒坐下，馬上快速地走到主席台上，站好之後說道：「郭局長，各位領導，大家好。」
總算這傢伙有點禮貌，知道向每個人打一下招呼，但接下來的話就有點另類了。他說道：「今天，我終於有機會來講述我的投資計劃了。這個機會真的來之不易，雖然我知道即使能上台也不意味著我們公司就能獲得我們渴望已久的投資，但總算有領導重視我們養殖公司了。這是破天荒的好事！在這裡，我代表我赤峰們養殖公司的全體職工，感謝郭局長給我們這個機會。謝謝！」
說著，他正兒八經地走到一邊，面對走到台下就坐的郭亮鞠了一個接近九十度的躬。
郝永吉的這個動作讓郭亮目瞪口呆，也讓郭亮心裡有一絲不快：不這不是作秀嗎？你這樣做不把我和其他同志孤立起來了嗎？王八蛋，你賭氣也不能這麼做啊。
想到這裡，郭亮甚至後悔起來，後悔跟這個傢伙談項目。心裡也多少明白了以前的領導為什麼不理他。
當郭亮目瞪口呆的時候，台下的幾個領導臉色變得鐵青，特別是韓長江和李濱簡直是憤怒難抑，譏諷地看著台上的郝永吉，也不時瞥一眼郭亮。
郭亮沒好氣地對他說道：「郝經理，快點把計劃給大家說說。大家都很忙，沒有時間聽你說這些無關的話。」
郝永吉咳嗽了一下，也不管下面的怎麼反應就開始照著稿子念了起來。顯然他還在賭氣，完全不像匯報的樣子，而是標準的無表情的念。
聽了幾分鐘，郭亮再次忍無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