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哈哈哈哈……不嫌錢少,我一個臭拉車的,一個下午能賺一塊大洋,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了。謝謝郭主編的關照。」果然,凌南天怒極反笑,還真不敢對她怎麼樣。
他在瞬息之間,又回轉身去,繼續拉車就跑。
他也不再吭聲,真的按照郭妙妙說的話去辦,由避邪胡同出來,拐入南京路,再由南京路出來,跑入渤海路,然後轉入文昌街。
這一來,反倒是郭妙妙無話可說了。
轉了幾條街,她始終是想不出什麼話來氣凌南天,倒讓她自己氣呼呼起來。
恰好,到了文昌街了,這裡有座迎春樓啊。
凌南天拉著黃包車,正好往迎春樓方向奔,約距迎春樓還有十幾米遠。
「喂,三少爺,你不是風流少帥嗎?咦,這裡有座迎春樓啊,你要不要進去歇會?」郭妙妙觸景生情啊,便藉機又道出一個話題來譏諷凌南天。
「我現在是太監,不會想那事了。」凌南天卻不當她的話是一回事了,冷冷地應了一句,仍然拉車往前跑,瞬間掠過了迎春樓。
「呵呵……」郭妙妙既是自討沒趣,也被凌南天逗笑了,還笑得在車上仰起頭來。
「娘的,郭妙妙,你別得意,少爺要不再睡你一夜,少爺不是人。今天之仇,少爺一定記在心上。」凌南天卻感覺她的笑聲尤其剌耳,心裡暗罵郭妙妙,也暗自發誓:一定會報復她。
「哎喲喂,改邪歸正了?是不是你與親妹洞房那件羞事,促使你改邪歸正的?那件事,是不是到現在還很噁心呀?」郭妙妙笑了一會,又沒癮了,便又出言剌激凌南天。
她就是要戲弄凌南天,就往他的傷疤裡撒鹽,這樣,她才快樂。因為她也被凌南天佔過便宜,她還是處子之身。
這件事,她始終不服。
凌南天心頭一疼,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雖然他知道馬蘭不是自己的親妹了,自己與之洞房也不是羞事了。
可是,馬蘭慘死,也是因為自己而慘死,這件事始終是他心頭上的疼,永遠的疼。
「怎麼啦?不吭聲?心口疼呢?」郭妙妙看到凌南天腳步慢下來,便知他心裡是怎麼想,可是不願放過凌南天啊,便依然出言剌激他。
「吧嗒吧嗒……」兩顆渾圓滾燙的淚珠,從凌南天的眼幕裡滑落下來,可是,他咬咬牙,趕緊加快腳步,拚命往前衝,往前跑。
「他變了!他真的變了!仇恨可以改變一個人。」郭妙妙也沒再吭聲了,感覺很是無趣,仰躺於黃包車上,沉默一會,又思潮起伏,感覺凌南天變了。
「咦,凌南天本來就是委員長任命的陸軍少將,只因凌霸天的謀害,才導致社會各界誤會凌南天慘死於微山湖的。現在,江西剿匪正火熱,委員長也是急需用人之際,凌南天智解徐州圍、一夜奪三城,可是軍事奇才啊,這兩件事也是非常轟動海內外的。咦,這也真是奇怪了,為什麼凌南天活過來了,他不去南京報到呢?他若是現在到南京報到,他的陸軍少將之職,可是有效的,委員長豈會將這樣的軍事奇才拒之門外?哦,對了,凌南天要找馬彪報仇。可是,他當上陸軍少將之後,找馬彪報仇,不更加方便嗎?哦,又不對。他當了陸軍少將,豈敢私自率部去打仗、去殺馬彪?這不是違反軍法嗎?倘若我把這個消息密報給委員長,我豈不是又立大功了?嗯,也好,本姑娘先把凌南天戲弄夠了,再將他的事情密報給委員長知道。哦,不,在密報委員長之前,本姑娘還得施捨點恩惠給凌南天,先助他殺了馬彪之後,才將此事上報。嘿嘿,往後,凌南天陞官了,還不得對本姑娘感恩戴德的?呵呵,真好!到時,本姑娘的氣也出了,仇也報了,又讓凌南天對本姑娘感恩戴德,多好的一箭三雕之計啊!」郭妙妙仰躺黃包車上,閉上眼睛,想合目養神,可她的腦袋裡卻始終想著凌南天的事情,思來想去,終於想出一個辦法來,登時樂得手舞足蹈,笑逐顏開。
「郭妙妙怎麼會自己發笑?她笑什麼?又在想法子捉弄我?好!你他娘的,少爺我忍!我忍忍忍!等少爺殺了馬彪之後,再找你算帳,到時,少爺一夜玩你七次,把你玩死在床榻上。」凌南天聽到了郭妙妙偷笑出聲,也是暗自沉思,便也強忍惱火,自我安慰。
「哦,對了,剛才凌南天稱我為郭主編?他知道我到早報社工作了?奇了?他怎麼會知道的?不好!這小子可能到青島不止一天兩天了,嘿嘿,他竟然把我的底細都摸清楚了。他想幹什麼?要傷害我?哦,不對,憑其武功,現在要傷害我也可以呀!可是,我剛才掏槍對準他,他卻落淚了,並不反抗。為什麼?難道,他還喜歡我?還愛著我?剛才落淚,是想博取我的同情?」郭妙妙笑過之後,又驀然想起一件事,登時嚇出一身冷汗來。
可當她聯想到凌南天還有可能愛著她的時候,又撲哧一笑,嬌嫣如花,俏臉紅艷艷的,很是**,發燙!
不過,她也不問凌南天,也不怕凌南天,反正她也是帶著一幫人來到青島的。
兩人就這樣無聲僵持著,一人拉車快跑,一人坐車仰躺著。氣氛有些沉悶。
不知不覺,日影西斜。
夕陽沉淪,晚霞在天。
凌南天果真拉著她,繞城內的大街小巷,跑了一圈,轉了一遍,然後將她拉到德昌大街的膠東早報社門停下。
「呼呼呼呼……」凌南天喘息粗重,汗如雨下。他縱是統兵將官,也曾練過武,但是,如此跑了一個下午,也是累得夠嗆的。
夕陽西下,秋風蕭瑟。
樹木滄桑,落葉飛舞。
凌南天停下車子,直喘粗氣。
他的喘息聲很重很響,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
跑了整整一個下午了。
城內的每條街道,每處胡同,每條小巷,他真的都跑遍了,嚴格地按郭妙妙的話去辦完了此事。
多累的活啊!
不用擰,他這件破衣服都有汗水滴落下來。
「不錯呀,三少爺,你都成飛毛腿了。哎呀,這趟車,我可是坐的真舒服呀!呵呵……賞你錢!你明天的車,我也包了。記住,你明兒早上七點,準時到這裡來接我……噹噹噹噹當……否則,我會去市政中心的哦……呵呵……」郭妙妙走下車來,朝凌南天呵了口氣,吹氣如蘭,芬芳清涼。
但是,她卻又嘲弄地對凌南天道,又從小挎包裡掏出五塊大洋,扔在凌南天的身上。
那五塊大洋從凌南天身上滑落下來。
她還交給凌南天一個任務:明兒早上七點,仍然要坐凌南天的黃包車,至於要去哪裡呢?是不是又要讓凌南天拉著她再跑一次全城呢?
她沒說!
反正是貓戲老鼠唄!
郭妙妙如此嘲弄凌南天,還扔五塊大洋於他身上又滑落在地。此等侮辱,可是非一般的侮辱,比韓信受胯下之辱並沒有差多少毫釐。
霎時間,膠東早報社門前,便圍了一些小商小販過來觀看,他們都感覺這是一場好戲,都在怔怔地望著郭妙妙與凌南天。
報社二樓,也有記者、編輯探出頭來,往下看個究竟。
凌南天抹抹額頭上的汗水,眼望地上的散開的五塊大洋,眼睛便蒙上了一層薄霧,有淚水在盈出來。
但是,他咬咬嘴唇,低沉地對郭妙妙道:「遵命!」
「那就好!」郭妙妙聽出此話的憤怒,卻也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轉身走上台階。
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凌南天憤怒了,說明她對他的剌激很有效。
凌南天受此侮辱,不氣不怒,那是不可能的,也是非正常人之感受。
可是,他咬咬牙,仰仰頭,又深呼吸了一口氣,便蹲下身子來。
他伸手把五塊大洋,一一收拾起來,塞進自己的衣兜裡。
郭妙妙亦想看看凌南天會如何對待自己拋給他的五塊大洋,也很好奇地想看看凌南天會有怎麼樣的神情?
於是,她回身瞟了他一眼,卻又一怔:沒想到凌南天以陸軍少將、凌家三少之尊,竟然會委屈自己去拾那五塊大洋。
剎那間,她傻眼了。
她的眼睛霎時間也蒙上了一層迷霧,芳心也極度地被凌南天這個忍辱負重的舉動所震撼了。
「喔塞,這趟拉的是什麼車呀?五塊大洋?這麼貴的價格?跑很遠的路程吧?」圍觀的小商小販和街頭行人見狀,紛紛低聲議論,甚是不解。
他們倒沒感覺到這是郭妙妙對凌南天的侮辱。
因為富貴人家坐車之後,把錢一扔一拋,甩給車伕,是很正常的事情,在這個年代,對於富人趾高氣揚的動作,路人是見慣不怪。
任何一個車伕,也不敢對客人怎麼樣?
這年頭,混碗飯吃,可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只是,他們不瞭解內情,不瞭解郭妙妙與凌南天之間的恩恩怨怨、情仇糾葛。
所以,他們只在議論這趟車的價格,而沒往他處想。
凌南天收拾好五塊大洋,便拉起黃包車,轉身而去。
望著凌南天拉車而去,那腳步又似乎很沉很重的樣子,還有他濕漉漉的衣褲汗水吧嗒吧嗒地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