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郭妙妙的心頭又是一陣失落,一陣空蕩。
興奮迅即消失了,換之而來的是感傷,是落寞。
她轉身走入報社大門。
美麗的倩影也隨之消失於街頭。
少了一道靚麗的風景,小商小販和路人也就一哄而散。
報社裡面燈火通明。
因為這是一家早報,向世人傳送的信息是最早的。
每天早晨七點前不僅要將報紙印好,且要發送出去。
所以,編輯、記者每天晚上都得通宵達旦地工作。
郭妙妙走上二樓,看到很多編輯、記者愕然地看著自己,不由害臊地低下了頭。
她低下頭的剎那間,兩顆滾燙渾圓晶瑩的淚珠,也滴落在地上。
她黯然地走進她自己的的主編辦公室。
裡面已端坐著社長劉終生。
他也就是藍衣社的領袖劉松生的弟弟。
郭妙妙一怔,便改坐到辦公桌前對面的客座上,呆若木雞地望著劉終生。
「郭主編,那人是誰呀?好像,他不是一般的車伕哦?聽你剛才在樓下所說,他是什麼三少爺?是一個落難公子哥吧?哦,對了,報社給你配了轎車的,你為何不坐轎車,反而去坐黃包車呢?哦,新世界夜總會的杜少爺剛走,他等了你足足一個下午。」劉終生年約四十,中等身材,西裝革履,胖嘟嘟的,戴著一副深度近視眼鏡。
他被郭妙妙呆瞧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便紅著臉,扯開了話題。
他是文人,屬於那種有正義感的文人。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親哥哥便是藍衣社的特工領導,也不知道郭妙妙是藍衣社的人。
只是因為郭妙妙是劉松生介紹來的。
所以,劉終生讓郭妙妙當了主編。
在劉終生看來,郭妙妙是熱血青年,富有正義感,熱愛祖國,才華橫溢,社會活動能力也很強,堪當主編之重任。
所以,郭妙妙到膠東早報工作以來,他一直很關照郭妙妙,關心郭妙妙。
今天,郭妙妙又為報社拉來了一筆錢,而且是新市長派人送來的。
這可把劉終生樂壞了。
在這個年代辦報紙,辦報刊雜誌,就是缺經費啊。
一些報刊雜誌要是辦得正義點,正氣些,偶爾為廣大勞苦大眾呼籲點什麼。
多少名報、名雜誌、名週刊都因為缺經費而辦不下去?
郭妙妙這次可是幫了他的大忙啊!
劉終生言畢,便從懷兜裡拿出一疊紙鈔,已用膠繩捆好,放在桌面上,意思是獎勵給郭妙妙的。
他一出手,就是三萬元。
當然,紙幣貶值,也不值多少個大洋。
「謝謝社長,你先回家吧,令夫人和小孩可能等你吃飯了。哦,晚上,我會主持編務會議,討論並主持明天早報的稿件。」郭妙妙冷冷地道,答非所問。
「那好!辛苦你了。老讓你熬夜,我實在不好意思。明晚開始,我來輪值下一個月的夜班吧。再見!」劉終生看到郭妙妙的情緒不對勁,語氣冷淡,便不敢再胡扯下去,隨便客套兩句,起身走出了主編室。
「唉,凌南天今夜會住在哪裡呢?他在青島,於何處落腳?會流浪街頭嗎?他會去迎春樓胡來嗎?唉,他去不去迎春樓,與我何干?我吃啥醋呀?」郭妙妙待劉終生一走,便起身走到窗口,向下觀望,街邊哪還有凌南天的身影?
「唉,我折磨了他,也是折磨了我自己呀!他跑了一個下午,累死累活。可我得到什麼了?我很快樂嗎?怎麼此刻我的心情是如此的低落?我不餓嗎?可是,我竟然不想去吃飯。」隨之,郭妙妙又感覺胸口有點疼,歎了口氣,又是一陣淚光盈盈。
她心頭又是一陣失落,一陣感傷,一陣思索。
「他何苦用這種方式來報復馬彪呢?難道,他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來殺馬彪?哦,對了,可不能讓他馬上就把馬彪給殺了,得先利用馬彪清除赤匪及其地下組織之後,把鬧事學生的幕後主使者揪出來之後,才能讓凌南天去殺馬彪。只有這樣,我才能功成名遂。」郭妙妙若有所思,卻又忽然嚇出一身冷汗來。
她抹抹淚水,趕緊走到房門前,把房門關上,又回到辦公桌前。
她拿起電話,撥通了黃漢勝家裡的電話,說道:「喂,黃幫主嗎?今天早上,我把你們到青島來發展的事情,與馬市長、甘局長作了溝通,呆會,你去馬府拜會一下馬市長,順便告訴他……」
她說到此,卻又嚇出一身冷汗來,說不下去了。
這算什麼?
把凌南天還活著、又出現於青島城的消息通過黃漢勝,轉遞給馬彪知道,好讓馬彪派兵來個全城大搜捕?
萬一,凌南天不幸遇難呢?
咋辦?
果真如此,那自己就真的一輩子也見不到他了。
剎那間,郭妙妙的心情很是複雜,很是糾結。
「喂……喂喂……郭小姐,郭小姐,你咋不說下去?你讓我告訴馬市長什麼事?你說呀!說話呀!咋沒聲音了?奇怪!難道電話斷線了?可是,又有電流聲呀!」電話那端,傳來黃漢勝急促的聲音,傳來他百思不解的話語。
「哦,你順便告訴馬市長,韓復矩將會更換全省各市縣的稅吏,請馬市長小心點。這是韓復矩在山東鬧獨立的第一步,他想控制稅源,作為他自己購買軍火、擴充軍備之用。好了,你帶這個好消息給馬市長,必然會引起馬市長的好感。稍後,我也會建議馬市長,讓令公子黃水平到警察局去工作。爭取弄一個好位置給黃水平。」郭妙妙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便急急改口,語氣很是關心黃水平,又給了黃漢勝一顆糖含。
「哈哈哈……好!謝謝郭小姐!卑職一定辦好此事。我掛了啊!」電話那端,黃漢勝聞此良言,樂得哈哈大笑。
他於得意大笑之中,把電話掛上了。
話筒裡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哎呀,嚇死我了。我得小心點啊,我今天下午辦事情,咋如此亂七八糟的?剛才,在樓下,我稱呼凌南天為三少爺的事情,也被劉終生聽到了。若果劉終生不懷好意,將此事傳出去,豈不是害了凌南天?唉,我這是咋回事呀?」郭妙妙放下電話,芳心怦怦直跳,滿頭是汗,連秀髮都被汗水打濕了。
她拍拍胸脯,自言自語,始終是難以心安。
「啪啪!死凌南天,本姑娘見到他就沒好事。哼!明天,我整死他。唉……我也被他折磨的夠嗆的。」郭妙妙芳心很亂,始終平靜不下來。
她很是氣惱,氣得直拍拍桌子。
「咚咚咚……郭主編,開會時間到了。」此時,房門響了,有人敲門。
「哦,來了。你們到會議室等我。」郭妙妙聞言一驚,應了一聲,便拿起鏡子,理理秀髮,整整妝容,這才推門而出,前往會議室開編務會議。
話說凌南天拉著黃包車跑開了。
他邊跑邊落淚,真的很想大哭一場。
他心有不甘啊,連被睡過的女人,也敢欺負他,太受氣了。他受了如此大辱,心頭始終是憤世嫉俗,憤憤不平。
可是,他又是有苦無處訴,有悶無處洩。
若是與郭妙妙硬對著幹,豈不是要暴露身份?
萬一,自己與郭妙妙爭鬥,被馬彪發現了端倪呢?
自己焉能找馬彪報血海大仇?
現在的馬彪是大權在握,重兵在握啊!
苦與悶,化作陣陣淚雨,從凌南天的臉頰上滑流下來。
他的腳步很沉,很重,跑得很慢。
幾分鐘之後,他跑到德昌大街與北平路交匯處的拐角處時,閃出三個黑衫黑褲的漢子。
天色黯淡下來,街頭亮起了燈。
富貴人家的門牌前,高高掛起了大紅燈籠。
飯館飄香,茶樓裡傳來了悠悠琴聲。
迎春樓那邊,打情罵俏之聲,又扎耳而來。
人們不是回家吃飯去了,就是走進了酒樓飯館。
街頭上,暫時冷冷靜靜的。
三名黑衣黑褲的大漢,皆是左手翹著大拇指,手戴足金戒,橫眉怒目,敞胸赤膊,右手則是各握著一把鋼刀。
凌南天心酸心疼,悲憤異常,淚眼朦朧。
但是,他對於眼前此事卻是很敏感的。
因為他歷經了太多的艱難、險阻、凶劫了。
凌南天旋即停下腳步,一手鬆開扶手柄,抹抹淚水,一手仍是握著黃包車的扶手棍柄。
他定眼一看:這三名漢子都是幫會人物的衣著打扮哦!
凌南天再看看他們手中的大刀,耳邊驟然響起了虎子上午對他所說過的話:無論在城裡做什麼買賣,除了納稅之外,還得向匪幫交納保護費。
否則,無論你做什麼生意也做不下去,可能你還會慘死街頭,家破人亡。
城內有兩大匪幫:一個是鐵棍幫,一個是大刀會。
此兩匪幫,專收保護費發財,且有上繳給市府及警局,所以,這幫惡匪橫行多年不倒。
靠!
這麼巧!
自己剛受郭妙妙之辱,又碰上了匪幫中人。
娘的,少爺今天真是倒霉死了。
話猶在耳,凶險已在眼前了。
凌南天霎時間心思如潮,也難過異常,憤怒異常。
郭妙妙的氣,他可以忍氣吞聲地受。
可眼前這些幫匪的氣,凌南天就受不了了。
要是再他娘的忍氣吞聲下去,他的肺就要炸了。
「嘿嘿,小子,拉黃包車就不用交保護費了?剛才那個客人可是給了你五塊大洋的酬金呀?快,交三塊出來。否則,你今晚就沒命回家吃晚飯了。」
果然不出所料,這幫人真是大刀會的。
為首的漢子把鋼刀一橫,冷冷地對凌南天說道。
整個下午,凌南天都是拉著郭妙妙滿街跑,他這個生臉孔的黃包車伕,自然地引起了城內幫會中人的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