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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153章 文 / 石劍

    第153章

    悲泣之聲,在山野間久久迴旋。

    「嗚嗚嗚嗚」路洋與小雅聞得凌南天如此仰天哀號,驀然淚下,失聲而哭。

    悲愴的哭泣聲,驚得林鳥驚飛,蛇獸四伏。

    「唉,天命如此,我凌南天認了。路洋,小雅,別哭!別哭!我們再想想辦法,再想想,那麼難的路,那麼痛心的路,我們都走過來了,我想,咱們一定能救我娘的。」凌南天仰天長歎,腦際間回掠過自己最近幾個月來的艱辛之路,便抹抹淚水,握握拳頭,又堅強地勸慰路洋與小雅。

    「小雅,將長馬刀洗乾淨,然後用火烤烤,消消毒。沒辦法了,現在,一定要取出夫人身體內的子彈頭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路洋含淚地點了點頭,卻也靈光一閃,想出辦法來了,便泣聲吩咐小雅準備取彈器械。

    他也要搏一搏,絕不能讓心愛之人死去。

    他扶正林依依,咬咬牙,一掌按在她的後心上,運功給林依依輸氣。

    凌南天心頭忐忑不安,鬆開母親雙臂,趕緊自覺地往即將熄滅的火堆裡加乾柴。

    小雅則是流著傷感的淚水,跑到湖邊去清洗長馬刀,還拿著路洋的軍衣和軍褲,全洗乾淨,擰乾水。

    「路大哥,沒有止血的紗布和藥水,一旦夫人大出血,怎麼辦?流血過多,一樣會死人的。」小雅提著長馬刀,拿著濕軍衣褲,跑了回來,顫聲問路洋。

    「這」凌南天與路洋聞言,又都張大了嘴巴,一時間都無法答覆小雅的問題。

    「只能找處村落了。農村裡,有些婦女生小孩,也會大出血的。所以,那些農民伯伯,肯定會積累一些止血的經驗。」還是小雅機靈,或者,她曾隨林依依回過幾次大峰山下的農村裡,見識過一些類似這樣的情況。

    所以,她忽然間想到了一個辦法。

    「好!馬上行動!你來背人,我在前面開路,三少爺殿後,讓猴子看好小舟,以備後用。」路洋當即拍板,也不管凌南天是否同意,他心焦於林依依的傷情。

    「昨夜,你們睡了,我讓猴子連夜趕往濟寧,探探情況,探探雲兒她們的安危,順便讓雲兒派些兵馬來接咱們,或者先派軍醫來此。好了,不管如何,我都得先救娘親。不過,猴子此時肯定還沒到濟寧,來不及了,走吧。」凌南天連忙解釋猴子走了的情況,然後,堅定地支持路洋的決定。

    路洋與小雅無語,顧不及去想凌南天派走猴子的決策是對還是錯了。

    他隨即托起林依依,扶她上了小雅的背。

    然後,他便將濕軍衣軍褲披在肩膀上,提著長馬刀,握著盒子炮,在前開路。

    凌南天踏滅火堆,尾隨而去,心頭繃得很緊,繃緊得讓他再也無其他思緒了。

    三人翻山越嶺,揮汗如雨,艱苦異常,終於在微山西面山腳,找到一處小村落。

    這裡,零零散散地住著幾戶農戶。

    泥磚草房,四周堆滿了乾柴乾草,農犁鋤鈀,隨處而放。

    耕牛栓在房屋外,騾子拖石磨。

    畜便四處皆是,男女老幼,皆是臉帶菜色,饑瘦黝黑,衣裳破舊,打滿了補丁。

    艷陽騰空,驕陽似火。

    凌南天、路洋、小雅三人都是汗流滿面,衣衫全濕,蓬頭垢面,衣裳破碎,活像三個叫化子。

    但是,當凌南天跑到此處小村落之時,心頭卻是震驚異常,暗道了一聲:這些房子太破了吧?

    這些破房子能叫房子嗎?

    還不如我家的馬棚好呢!

    娘的,世上竟然有這麼窮的人,怪哉!

    哦,少爺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作兵禍連結,民不聊生,餓殍遍野!

    唉,以前,我只是在書本上認識這些字眼。

    現在,我終於親眼目睹了。

    哦!老百姓為何會揭桿而起了?

    就是因為窮。

    窮則思變!

    凌南天對此觸目驚心之時,心裡又多了一層認識,多了一層體會,也多了一層思考。

    路洋在凌南天瞠目結舌的時候,四處求情,尋找有止血配方的農夫。

    起初,幾戶農戶聚到一起,對路洋、凌南天兩人握著槍、提著長馬刀而來,十分懼怕,也都是暗握鋤頭,準備搏命一擊,以保護村裡的男女老幼。

    稍後,小雅靈機一動,掏出衣兜裡的幾塊「袁大頭」,遞給了農戶,這才得到幾戶農戶的信任與支持,也才幫他們找來教書先生韓長年。

    還好,小雅猜對了,這個破村落裡其中一戶農戶韓長年,也算是教書先生(其實是這個村子裡的人,湊合點口糧,讓韓長年為村裡的孩子上上課,教教識字、數數一二三之類的,嚴格上來說,韓長年還不能完全算是教師先生)。

    韓長年瘦骨嶙峋,身穿破長袍,個子瘦長瘦長的,竟與凌南天一般高。

    他的樣子倒是斯文,酸迂之中透著鬱悶。

    他臉色焦黃,鬍子刮得乾乾淨淨的,但是,他煙癮很重,愁眉苦臉的。

    韓長壽起初稱自己不懂這些土藥方,看著路洋與凌南天身上的軍衣,便眼冒怒火,旋即走開了。

    好在,路洋硬拉他回來,並從小雅的衣兜裡,多掏幾塊「袁大頭」出來,塞到他掌心裡。

    韓長壽這才同意贈藥方相救。

    幾戶農戶,每人分得一塊「袁大頭」,便很積極地外出上山採藥了。

    他們的妻子兒女,則是很慇勤地招呼路洋、凌南天、小雅落坐,都一齊來到韓家,幫忙煮飯、端茶水、搬木頭凳子、騰房間地侍候。

    她們又還小心翼翼地為林依依敷冷巾、擦洗油脂、梳理頭髮、更換舊服。

    凌南天、路洋、小雅三人,只能焦急等待,卻幫不上什麼忙。他們坐臥不安,不時來回踱步,只盼農夫們早點採藥回來,好為林依依療傷。

    時間在他們的焦慮中,分分秒秒過去。

    凌南天掏出懷表來看時,時針已指向早上十點半了。

    「兩位長官,這位小姐,吃飯了。」滿臉皺褶的張葉,身板很硬朗,很壯實,滿頭白髮,樣貌與實際年齡很不相稱。

    她做好飯,衣衫襤褸地過來招呼凌南天、路洋、小雅三人到院子裡的樹下吃早飯。

    所謂的早飯,不過是蕃薯加幾粒米熬的稀飯,稀連粥都算不上,沒菜沒鹽的,煞是難吃。

    凌南天望著這樣的稀飯,眼淚又「吧嗒吧嗒」地掉進破碗裡,融入稀飯裡。

    實在難嚥啊!

    兼之,他又擔心林依依的傷勢,在焦急地等待那些農夫們上山採藥回來。

    雖然,凌南天曾遭過家破人亡的慘劇,可是一直不愁沒好吃的呀,即便是兵敗碭城,或慘遭凌霸天暗算,他也有肉吃呀。

    昨夜,他還連喝了幾碗獸血呢!

    可如今,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吃這樣的稀飯。

    他喝了一口,便感難嚥下肚,無鹽無味的。

    「公子,將就些吧。等猴子領弟兄們來接俺們,俺們就有好吃的了。再說,現在擔心也無用,與其餓著肚皮,乾焦急,不如先填飽肚子,耐心等待。」路洋終是年長凌南天十歲,較為成熟,經歷的磨難也較多,吃的苦頭也較多。

    雖然他很擔心林依依,可不想看到凌南天這個傷心的樣子,他怕凌南天這樣下去,把精神弄垮了,到時他就背著兩個患者的負擔了。

    所以,他忍著直打眶的淚水,低聲勸說凌南天。

    「公子,吃點吧,等猴子領著弟兄們回來,你也好有精神接見弟兄們呀!否則,連你都沒精神,弟兄們豈不愁死了?那咱們的軍隊,還有戰鬥力嗎?小雅記得,你每次的動員令,都很號召力的,很煸情的。怎麼你自己卻情緒這麼低落呢?」小雅見狀,也含淚過來相勸。

    「好!我吃!我喝!骨碌碌」凌南天心頭大震,點了點頭,咬咬牙,仰頭張嘴,將一碗稀飯一飲而下。

    「呵呵」小雅見狀,樂了,笑了。

    凌南天飲罷一碗稀飯湯,便離開後院,又回到前屋,卻見韓長壽依然傻坐著。

    韓長壽一直坐在門檻前的石頭上抽旱煙,長煙斗裡閃著火星,不時燒得「啪啪」直響。

    「這個韓長壽,似有心事啊!很苦惱的樣子。」凌南天為了討好韓長壽,便先不入房去看望娘親。

    「韓大叔,你怎麼啦?咋不去吃飯?」他不時地在韓長壽身前晃來晃去,幾次低聲相問。

    「哼」韓長壽都是愛理不理的,似乎並不怕凌南天這個**長官,每次都是鼻子裡「哼」地一聲回應。

    所以,凌南天便更是奇怪地觀察他,感覺他有心事。

    憑其從軍統兵經驗,他想:韓長壽有心事呀。好!有心事就好,這種人情緒最低落,最好套話茬兒。少爺得試試他,到底他心裡藏著什麼鳥事情?

    「大叔,說說話呀,我也悶啊。你放心好了,我不是**,也不是晉軍,更不是西北軍。我這槍是搶來的,我家是梁山的,當然,我屬於大戶人家,可能是你眼中欺壓百姓的地主闊少這一類型的吧。不過,我從不欺負老百姓。這次,我護送我娘逃難,想到青島去走走親戚,避避戰亂。可這兵荒馬亂的,我們半路上遇到兵痞了,好像是晉軍的士兵吧,於是乎,我和我家的護院,便與那些兵痞打起來了,搶了些槍,可是,我家的護院也死傷了些人,我娘還中槍子了。大叔,你是為缺錢而愁苦呢?還是為缺糧而悶呢?你放心,我娘傷好,我會派人送錢送糧的來報答你的。俗話說,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我一定能做到的。」凌南天討好韓長壽是有原因的。

    因為他怕韓長壽給的藥方殘缺不全,或者夾有毒藥,怕到時不僅救不了娘親,反而害死了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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