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勒跟著宇文士及向大牢外走,心情澎湃之下,腦袋裡一片迷迷糊糊。就聽阿眉叫道:「牧州哥哥,你別丟下我呀!」小姑娘見他被眼前的大人物帶走,頓時就急了,一瘸一拐的追上來。
李勒忙反手拉住她手,道:「你腳上有傷,小心著點兒!」
宇文士及問道:「這小姑娘是誰?」他見阿眉做少女打扮,估計不能是侄媳婦兒。
李勒道:「是我鄰居家的女兒,我出事她跑來給我報信,跑得太急,崴了腳!」
宇文士及點頭道:「既然有恩與你,當得相報,咱們宇文家之所以有今日的興盛,和與其他家族互相扶持不無關係,你以後也要記牢了!」
李勒點頭答應。
一眾人出了大牢,來到縣衙門口,見門外停著七八匹戰馬,匹匹身高腿長,一望便知是價值千金的名駒。宇文士及指著其中一匹白馬,對李勒道:「你騎我的馬吧!」
李勒以前在現代時騎過馬,只是技術不太高超,更沒有騎過烈馬,他深怕出醜,搖頭道:「叔叔,我在城外逃命時被一名厲害之極的追兵踢中過腹部,現在還隱隱做痛,怕是騎不了馬,我還是走路吧!」
宇文士及哦了一聲,道:「回去之後,當叫大夫來給你看看。」四下張望,想給李勒找輛大車來!
大車一時半刻的不好找,轎子倒是現成的,長安縣令的轎子就在門口停著。宇文士及便叫李勒和阿眉一齊上轎,他在轎旁騎馬相隨。
一路向南,宇文士及叫李勒給他講這些年發生的事,李勒可不知道宇文牧州以前都幹過些啥,只好以一句在市井中討生活概括之,重點講述他打敗了銅皮犀牛的事,倒也全不隱瞞,反正只要進了宇文家的大門,別說殺一小混混,就算把銅皮犀牛也一起宰了,長安縣令也不敢來找他的麻煩。
聽到李勒說阿眉打傷了一名非常厲害的追兵時,宇文士及哈哈大笑,道:「原來灶灰還有這種妙用!好,阿眉不錯,你性子有幾分潑辣,和公主挺像,要是你們見了面,定有許多話題。」他沖坐在李勒旁邊的阿眉笑了笑。
小德子在後面騎馬緊趕幾步,靠近宇文士及,低聲問道:「駙馬爺,瞧走的方向,咱們這是要去老太爺那兒啊,不先回公主府了?」
宇文化及搖頭道:「回公主府做什麼,剛才我出來之前,公主也要跟來,我好說歹說才勸住她,不過我出門時,她也跟著出門,去父親府上了。」
小德子瞭解南陽公主的八卦性格,要是她不湊熱鬧,那才是怪事。他望了眼轎裡的李勒,把聲音壓得更低:「駙馬爺,牧州少爺現在的樣子,去見老太爺不太合適吧?要不要先回咱們自己府上,讓牧州少爺梳洗一下,換身衣服再去啊!」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宇文士及忍不住氣往上衝,怒哼一聲,氣道:「為什麼要換個模樣再去,替誰隱瞞什麼嗎?偏要這個樣子去給父親看看,讓他知道那惡婆娘這麼多年來是如何對待我侄兒的!」
小德子明白宇文士及特別討厭他那個大嫂,常說她長得像鬼不像人,還一身的膻味兒,離老遠就能把人熏倒!聽宇文士及說話沒好氣,他一個下人自然不敢再提什麼建議,反正大夫人倒霉也不關他的事!
穿街過巷,不多時便到了許國公府。許國公府門口幾十名侍衛立在門邊,兩溜拴馬樁上拴滿了高頭大馬,另有各式車駕從胡同裡一直排到胡同外!
見宇文士及到來,一名侍衛首領快步迎上,行禮道:「二老爺,你來了,公主剛才也到這兒了!」
「嗯,我知道!」宇文士及下馬進府,李勒和阿眉也出了轎子,跟在他後面向國公府裡走。
進得府內,李勒心中喝彩,只見國公府裡巍閣雕牆,紅亭碧沼,和電視上看到的皇宮內院也已相差無幾,不比紫禁城差到哪兒去。
第一進院內有近百名等著傳見的大小官員,見宇文士及進來,紛紛請安問好,態度諂媚,把「駙馬爺」三字叫得震天價兒的響。
李勒心想:「怪不得人們提起阿諛奉承,都叫『拍馬屁』而不叫『拍牛屁』,趕情兒原來就是拍駙馬的屁股,典故出在這兒啊!」
宇文士及神情倨傲,對過來拍馬屁的官員們愛理不理,直接穿過前院,帶著李勒到了後宅書房。
宇文述早等在書房裡,南陽公主陪在一旁。宇文士及大步進了書房,道:「父親,我把牧州給你帶來了!」
李勒站在門口,沒敢進來,他這還是頭一回見到古代的大官,還是宇文述這種大名鼎鼎的人物,心中有三分興奮,倒有七分緊張。他向書房裡望去,只見大案後坐著一名老者,相貌清瘦,鬚髮白多黑少,年紀雖老,卻是目光炯炯,正在打量著自己。
宇文士及笑道:「牧州,進來過見爺爺!」
李勒兩隻腳在門口的地上使勁蹭了蹭,把腳底污泥擦淨,這才「戰戰怯怯」地進了書房,跪在地上道:「孫兒牧州參見祖父大人!」
宇文述向來最重外表,喜歡相貌堂堂的人,一見李勒的狼狽相,心中稍有不喜,還有幾分憤怒,但他的憤怒可不是對李勒,而是對大兒媳婦兒!對於大夫人來講,嫡出庶出相當重要,因為這關係到兒子成都是否能順利繼承爵位,可對於宇文述這個當爺爺的來講,就一點都不重要了,不管生孫子的女人出身如何,生出來的孩子都和他血脈相承,乃是親生骨血!眼前的長孫落魄成這副樣子,換了誰也不可能心平氣和。
他抬手虛扶,道:「起來吧。牧州,你嬸嬸已把過去的事說給我聽了,這些年你受苦了!」
南陽公主忙在旁請功道:「你的嬸嬸就是我,我是你二嬸!」宇文士及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父親說話,你多什麼嘴!」南陽公主沖丈夫瞪了瞪眼睛,安靜下來。
李勒心中打著腹稿,想著該如何博取同情,好為自己以後的發展弄個好開頭。不成想,宇文述並沒有想像中的親熱,不但祖孫多年不見,抱頭痛哭的情景沒出現,連讓他坐下,拉著手嘮家常都沒有發生。
宇文述道:「皇后娘娘誇你勇武,並在皇上面前提起,皇上也讓你進了內府勳衛,這是天大的恩典,雖然具體職司未定,但還是要謝謝皇后的。」頓了頓,又道:「皇后娘娘並非能輕易見著,明日我帶你去見太子吧,和太子關係處好,遠比只謝皇后來得實在!」
李勒忙道:「是,謹遵祖父大人的教誨!」嚥下口唾沫,正想說些,爺爺我好想你呀,你是我心中偶像,我一直想成為你這樣的人,之類的噁心肉麻話!
卻見宇文述一擺手,道:「你已成年,在國公府中居住不妥,我在光福坊有套別院,你搬去那裡居住吧!下去休息吧!」
李勒見他態度冷淡,心頭不快,這老混蛋,真以為是我爺爺哪,跟我玩深沉,一套別院就把我打發了,也不說院子裡再給配百八十個漂亮丫環!
哼,不要白不要,白要誰不要啊!心中暗罵,可他嘴上卻道:「多謝祖父大人,那孫兒這就告退了!」又行一禮,就要退出書房。
宇文述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你以後要多回少卿府,向你父親和大母請安。嗯,韓氏出身低微,以後你進了勳衛,少在同僚面前提起她!」
李勒頓時停住腳步,心中已非不快可以形容,怒火升騰,難以抑制!他知自己沒有根基,又不會寫文弄駢,沒法參加科舉,如走行伍,他又不願去當小兵,要想出頭,除了靠上宇文家的大樹,再無其它道路,所以即使宇文述對他態度冷淡,他也忍了不在乎!可宇文述歧視韓氏,他卻絕不能忍受!
回轉身子,對宇文述大聲道:「祖父這是說的哪裡話來,兒不嫌母丑,我母親出身低微又能如何?她撫育我長大,難道就因出身不好,我便要嫌棄她不成!」
宇文述臉色一沉,喝道:「竟然敢跟我這般態度,難道你不要前程了嗎?」
李勒哼了一聲:「大人盡可將前程和豪宅自己留著,告辭!」說罷一揮衣袖,挺胸抬頭大踏步出了書房,叫過外面等候的阿眉,頭也不回地出府去了。
南陽公主急道:「公公,這算什麼事呀!好好的,你幹嘛要說他母親,惹他發了驢脾氣!」她心想,如果換了是我,我也得和你翻臉不可!
宇文士及也道:「父親,牧州重情重義,咱們要是對那韓氏不好,怕是他以後再不肯登門了!」
宇文述摸了摸鬍子,點頭道:「不錯,是我宇文家的後代,比他爹強過百倍,成都也無法和他相比!」他沖南陽公主道:「你去和他說一聲,我明天親自帶他去東宮!」
南陽公主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只好哦了一聲,跑出書房,去勸李勒。
待她走後,宇文述這才對兒子道:「如果他為了前程不認母親,那以後遇到更大的前程豈不是也會出賣家族?今日一試,他甚合我意。別看現在朝中表面太平,實則暗流湧動,快要變天了,我宇文氏正需牧州這樣的孩子支撐門庭!」
宇文士及點頭道:「父親深謀遠慮,剛才是我想左了!」
宇文述拿起案上狼毫,笑道:「看來我得給勳衛大將軍寫封信了,牧州入他衛府,可不能太委屈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