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環環相扣
雖然在會見薩利文的時候，法國總統承諾發揮影響力，敦促交戰雙方盡快實現停火，但是在隨後召開的新聞發佈會上，法國政府發言人卻格外強調了發生在蠻度東北地區的人道主義災難，並且對美國仍然向蠻度輸出武器感到非常失望。
這種「兩面三刀」的態度，反映出法國政府的尷尬處境。
作為歐盟「火車頭」，雖然法國對美國阻撓歐盟政治一體化的行為非常反感，但是迫於美國在歐洲的傳統影響力，特別是在安全領域的強大號召力，法國不敢過分得罪美國，至少不敢在具有共同價值觀的基本問題上與美國背道而馳。如此一來，法國總統不得不在面對薩利文的時候，做出一副和平衛士的樣子。因為華國對歐盟政治一體化也有影響，所以法國總統不得不給薩利文打白條。更重要的是，受輿論影響，法國民眾關注的不是戰爭在什麼時候結束，而是如果制止人道主義災難。與薩利文會面，沒有記者在場，也不需要向外界公開談話內容。政府發言人面對記者手裡的攝像機與話筒，自然要說一些能夠讓選民滿意、讓選民信服的話。雖然政府發言人的話多半也是白條，沒有多少實際意義，但是政府的態度符合了選民的胃口，也就獲得了選民的認同與支持。從外交角度看，法國政府的公開態度，實際上是在暗示華國。只要華國強調軍事行動是為了解決人道主義災難，並且在實際行動上有所表示，法國就不會在戰爭問題上指責華國。
裴承毅看不懂法國的外交暗示，也沒有必要看懂。
當時，他正在忙著調整戰場上的軍事部署。
天亮前，盧誠聞帶著幾個手下來到前線指揮部。雖然按照裴承毅的意思，盧誠聞去東線指揮部就行了，沒有必要千里迢迢的趕過來，但是盧誠聞還是來了，因為他覺得前線指揮部的設施更加完備，而且當著裴承毅的面，能夠更加方便的調動軍事資源。裴承毅對此也無可奈何，誰叫盧誠聞是項鋌輝的老部下呢？
至於救援那些自由記者的事情，裴承毅沒有操心，那是盧誠聞的任務。
吃過早飯，裴承毅沒有回去睡覺，而是一反常態的返回戰術指揮中心，守著幾個情報參謀。直到蠻軍開始大規模調動的消息傳來，裴承毅才放過了情報參謀，叫上袁晨皓去了辦公室。
「調動規模挺大的，看來杜奇威完全在你的掌握之中。」
「那可說不準，我反而覺得杜奇威猜出了我的意圖，至少猜中了一半。」
「不大可能吧，真要如此，他怎麼會讓法塔赫布爾的蠻軍西進呢？」
「你覺得杜奇威還有別的選擇嗎？」
袁晨皓坐了下來，隨手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香煙。
「杜奇威很聰明，而且很瞭解戰爭。雖然東線決戰的主要戰鬥已經結束了，但是在我軍不肯善罷甘休的情況下，他肯定知道我會發起新一輪進攻，擴大戰果。只要杜奇威稍微冷靜一點，不被表面現象迷惑，就能找出我軍即將攻打的戰略要地。」
「你是說，杜奇威知道我們要攻打法塔赫布爾？」
裴承毅點了點頭，把泡好的兩杯茶端了過來，說道：「他肯定猜了出來，只是沒有完全猜對，才會做出如此錯誤的決策。」
「什麼意思？」袁晨皓接住遞來的茶杯。
「因為他認為我會用77軍攻打法塔赫布爾，而不是用空降163旅。」
「不大可能吧，杜奇威非常清楚我軍空降部隊的突然襲擊能力，而且一直在關注空降部隊的調度情況，怎麼可能忽視空降163旅的存在？」
「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裴承毅笑了笑，點上煙後，說道，「半島戰爭中，杜奇威就是敗在空降153旅的手下的，他到死都不應該忘記我軍空降兵的實力。從蠻軍的調動情況來看，杜奇威首先考慮的是77軍，而不是空降163旅。」
「如果我是他，肯定會死守法塔赫布爾。」
「是嗎？那你現在就扮演杜奇威，你選擇死守法塔赫布爾，是不是？」
袁晨皓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按照你的部署，我讓77軍攻打法塔赫布爾，你會怎麼辦？」
「繼續死守，雖然77軍的突擊能力很強悍，但是不可能一舉拿下法塔赫布爾。」
裴承毅笑了笑，說道：「我也沒有想過要立即打下法塔赫布爾。等到77軍包圍法塔赫布爾之後，再在安拉阿巴德投入24軍，乃至空突161旅，協助54軍發起進攻，你認為安拉阿巴德的蠻軍能夠堅持多久？」
袁晨皓沉思了一下，說道：「最多三天，也許只能堅持兩天。」
「安拉阿巴德失守，法塔赫布爾能夠守住嗎？」
「確實守不住，可是你手裡已經沒有能夠協助77軍攻佔法塔赫布爾的兵力了。」
「確實如此，但是我為什麼要急著攻佔法塔赫布爾？」裴承毅反問了一句，說道，「我的目的就是圍困法塔赫布爾，讓你不斷的向這裡增兵。一周，或許五天之後，我就能把21軍調過來，三個空突旅也以休整完畢，27軍與39軍在東北地區行動也已結束，到時候我手裡的兵力不但能夠打下法塔赫布爾，還能一舉將戰線推到坎普爾。」
袁晨皓微微一愣，沒辦法反駁了。
「以蠻軍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在一周之內反攻安拉阿巴德，甚至不可能對77軍構成多大的威脅。更重要的是，就算我軍不去攻打坎普爾，只要拿下法塔赫布爾，蠻軍就得把戰線退到坎普爾，到時候，我軍的先鋒部隊距離新德里還有多遠，差不多四百千米吧。」裴承毅長出口氣，說道，「這個距離，別說空降部隊與77軍，就算是21軍這樣的戰略反應軍都能一口氣衝過去。更重要的是，到了這一步，我們還有必要勞師動眾的把主力部隊送往西線戰場，在那邊組織大規模戰略進攻嗎？」
「確實沒有必要。」
「不但沒有必要，還不能這麼做。原因很簡單，從恆河流域向西推進，不但能夠更加輕鬆的打下新德里，還能完成戰略切割，為下一步攻打蠻度南部地區創造便利條件。有這麼多好處，我為什麼要捨近求遠呢？」
袁晨皓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裴承毅的意思。
「你說，杜奇威有選擇的餘地嗎？」裴承毅滅掉煙頭，喝了口茶，說道，「杜奇威根本沒有選擇，必須在法塔赫布爾以東阻擊77軍，擋住77軍的前進步伐。只有這樣，蠻軍才能在安拉阿巴德淪陷之後在法塔赫布爾建立新的戰略防線，將我軍擋在新德里的大門之外，為新德里提供更加安全的防禦屏障。」
「問題是，這麼做，等於把法塔赫布爾留給了空降163旅。」
「確實如此，也許杜奇威還有別的安排。」
「什麼安排？」袁晨皓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方圓上百千米範圍內，除了坎普爾的守軍之外，沒有蠻軍可以增援法塔赫布爾。顯然，杜奇威不會從坎普爾抽調兵力，不然丟掉坎普爾，就算守住了法塔赫布爾，新德里也會完蛋。」
「杜奇威不是沒有兵力，只是用上去會後患無窮。」
袁晨皓微微皺了下眉頭，沒搞明白裴承毅這句話的意思。
「別忘了，博帕爾的那幾個師。」
「南方防線上的部隊？」
裴承毅點了點頭，說道：「雖然那幾個師暫時沒有動靜，但是不表明杜奇威沒有動用的想法。如果我猜得沒錯，杜奇威至今沒有調動那幾個師，要麼忽略了空降163旅，要麼還在猶豫。從戰爭的總體高度來看，南方防線的重要性在北方防線之上。如果蠻度總理意識到新德里遲早都會淪陷，更會把南方防線放在首位。實際情況也是如此，不然蠻軍不會把那幾個師放在博帕爾，而不是放在坎普爾。抽調博帕爾的駐軍，必然使南方防線更加脆弱，給我們留下機會。36軍與37軍已經南下，而且收穫頗豐。杜奇威不可能不知道，我們不但要打下新德里，還要阻止蠻度在南部地區重建政權。如此一來，杜奇威就得擔心，看準機會後，我就會首先南下，而不是首先攻打新德里。」
「所以他在猶豫。」
「很有可能，只不過，我們得提防另外一種可能。」
「什麼？」
裴承毅思考了一會，說道：「我們必須從最壞的角度考慮問題，也就是說，杜奇威一直盯著空降163旅，甚至猜到我們會用空降163旅攻打法塔赫布爾，77軍只是前去引開蠻軍的助攻部隊。」
袁晨皓立即皺起了眉頭。
「果真如此的話，杜奇威就會將計就計，先讓我們以為時機已經成熟，出動空降163旅攻佔法塔赫布爾，隨後用博帕爾的軍隊拖住77軍，讓凌雲霄不得不面對幾個裝甲師。只要77軍的手腳被縛住，54軍又在安拉阿巴德無法脫身，24軍距離戰場太遠，杜奇威就可以從容不迫的使用第一階段戰爭動員獲得的上百萬蠻軍幹掉空降163旅。毫無疑問，我們絕對不會拋棄空降163旅，肯定會與蠻軍拚命。真要打起來，因為我們的大部分主力野戰軍都在進行休整，所以能夠投入的兵力非常有限，只能高度依靠支援火力。更要命的是，空軍與陸航也急需休整，大部分戰機都需要進行全面維護。也就是說，我們拼的不是命，而是手裡的全部資本。就算我們打贏了，佔領了法塔赫布爾，也無力繼續西進。因為空軍與陸航的戰鬥力嚴重下降，所以我們不得不延長兩次戰役間的準備時間，讓蠻度有時間完成第二階段、乃至第三階段戰爭動員。等到我們再次發起進攻，需要面對的就是數百萬蠻軍。毫無疑問，下一場戰役更加難打。受此影響，等到我們南下蠻度半島的時候，面對的恐怕就是千萬蠻度大軍。就算我們能夠打贏，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戰爭會持續多久？」
「這樣的話，我們就應該放棄攻打法塔赫布爾的想法。」
「是嗎？」裴承毅冷笑了一下，「肯定不能放棄，暫且不說我軍放棄進攻對交戰雙方的士氣產生的影響，就算從長遠角度來看，也必須打下法塔赫布爾，而且得以最小的代價與最快的速度打下法塔赫布爾，絕不能給蠻軍喘息的機會。」
「可是……」
「即便從概率上講，我們也有三分之二的獲勝把握。」裴承毅長出口氣，說道，「更重要的是，我認為杜奇威不大可能考慮得那麼長遠，不然也不會在前面的戰鬥中一敗塗地，至少不會在蘭契方向上亂打一氣，讓第三集團軍淪為犧牲品。當然，我們還得知道，杜奇威不是蠻軍統帥，最多以顧問的方式協助蠻軍作戰。作為美**人，杜奇威只需要考慮軍事問題與美國的利益，不會把蠻度的利益放在首位。雖然當前的局勢，任何一個聰明點的將軍都知道新德里守不住，更別說魯拉賈帕尼那樣的政治家了，但是作為政治家，魯拉賈帕尼肯定不會輕易放棄首都，甚至到最後一刻，他都會捍衛首都。如此一來，蠻軍就不可能完全按照杜奇威的建議行動，而會按照魯拉賈帕尼的意思行動。」
「也就是說，蠻軍會死守北方防線。」
「對，不但會死守，而且會做好最壞的打算，那就是守住南方防線。」
「如果博帕爾的蠻軍不參戰，就算杜奇威猜中了我們的戰役意圖，也不可能守住法塔赫布爾。」
「還會丟掉附近的所有軍隊。」
袁晨皓微微皺了下眉頭。
「既然要打，為什麼不能打得更狠一點？」裴承毅笑了笑，說道，「凌雲霄一直認為77軍才是最強大的軍團，考驗他的時候到了。等他幹掉從法塔赫布爾出發的蠻軍，再來討論77軍到底是不是最強大的軍團吧。」
「這樣一來，後勤壓力將提高好幾倍。」
「速戰速決，把空降163旅送出去之後，支援航空兵現在也沒有別的任務。」裴承毅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你重新部署後勤保障工作，盡量計算得精確一點。」
「空降163旅什麼時候出發？」
「越快越好，必須在杜奇威回過神來之前發起進攻。」
袁晨皓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15分鐘後，袁晨皓正式向看了10多天熱鬧的空降163旅下達作戰任務。
雖然空降163旅沒有按照預定程序提前進入戰鬥狀態，但是作為一支等待了10多天的部隊，空降163旅早就做好了戰鬥準備。收到作戰任務之後，全旅官兵在30分鐘內做好了出發準備，隨後開始登機。
實際上，裴承毅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杜奇威確實忽略了空降163旅，或者說在情急之下忘記了空降163旅。
裴承毅與袁晨皓商討最後的戰役方案時，杜奇威才猛然反應過來，命令國防情報局重點監視仍然留在藏南地區空降163旅。可惜的是，偵察衛星不是偵察機，不可能說調整就調整，總得有個時間。雖然美國已經在戰爭爆發後調整了偵察衛星的飛行軌道，但是在做小範圍調整的時候，偵察衛星至少需要繞軌道飛行一周，才能監視新的地區。而低軌道偵察衛星的軌道週期長達數小時。
數個小時後，當杜奇威收到偵察衛星發回來的照片時，立即嚇了一跳。
駐紮空降163旅的基地內空空如也，4000多人的空降旅不見了蹤影！
肯定不是憑空消失，如果從地面離開，不可能在數個小時內撤得乾乾淨淨。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空降163旅已經出動，正在趕往蠻度的某個地方。
會是哪？
看到地圖上的兵力部署情況，杜奇威頓時明白了過來。
值得動用空降163旅，而且能夠讓空降163旅攻打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法塔赫布爾。
上當了，完全上當了！
杜奇威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因為他發現自己一直被裴承毅牽著鼻子走，一直在按照裴承毅的設想調動蠻軍。
攻打法塔赫布爾的不是77軍，而是空降163旅，出動77軍只是為了誘敵！
很完美，也很狡詐的戰術。
接到史塔克打來的電話時，杜奇威立即猜到，空降163旅已經在法塔赫布爾著陸了。
木已成舟，杜奇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當他再次看到戰區兵力部署情況時，立即發現，他不但一直被裴承毅牽著鼻子走，還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
就算不調動法塔赫布爾的守軍，裴承毅可以假戲真做，讓77軍攻打法塔赫布爾。
可以說，這一整套進攻安排，靠的不是詭計，而是實力。
蠻軍還有翻本的機會嗎？
有，但是很渺茫。
首先得擋住77軍，其次得幹掉空降163旅。只有這兩個任務同時完成，蠻軍才有可能在法塔赫布爾擋住華**隊的前進步伐。
毫無疑問，任何一個任務都非常艱巨。
僅靠此時投入的那點兵力，最多幹掉空降163旅。
怎麼牽制77軍？
杜奇威的目光立即轉向了地圖上的博帕爾，只有那裡的蠻軍才有能力拖住77軍。
只不過，杜奇威這次謹慎了許多，因為他知道，裴承毅不會不考慮博帕爾的蠻軍，也就不會沒有防範。
如果調動博帕爾的蠻軍，會有什麼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