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證據
夏侯尚以張任毆打朝廷官員為由,似乎打算借此牽連於我,確實令我不免有些慌了手腳,其實原本若是換做旁人,盡可將一干罪責全然推到張任這樣的家僕身上,而如此做法在這等級森嚴、人命猶如草芥一般的社會中,並無什麼特殊之處,但對我這並非「土著」的現代人來說,未免困難了一些,但以張任平頭百姓的身份,想要脫罪實為不易,就算我一口擔下了主使的罪責,可他若按漢律,仍免不得被「喀嚓」一下,眼下唯一的轉機,只有證實那夏侯卓平日為禍一方,當時又先欲強搶民女,或許還能為張任挽回一線生機。
「子翼家僕可曾對夏侯卓施以拳腳否?」曹操聽聞此事不過是個下人所為,一直陰沉著的面色略微緩和了一些,隨之對我稱呼也轉變過來,想必在他心中一個如螻蟻般的小小家僕,絕非什麼難以解決之事。
我聽曹老大隻字不提「縱容」、「指示」等字眼,便已只其心思,不禁暗自苦笑,隨後正色道:「孟子有云:『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百姓乃國之基石,夏侯卓既為官吏,卻欺壓百姓,強搶民女,干既遇,怎可令其肆意妄為?在下家人受命相阻,乃為不得以而為之。至於夏侯將軍所言,干家人只曾與夏侯卓手下略有爭執,那夏侯卓所受之傷,多出自陸小姐之手。」
這一席話顯然出乎眾人意料之外,本以為輕描淡寫便可解決的爭執,我卻毫不相讓,分明擺出一副絕不妥協的樣子。
夏侯尚冷眼看著我,先是微微一愣,隨後憤怒的道:「蔣大人既是承認指使家奴行兇,又何必無中生有,誣陷我那侄兒操守?莫非欲憑此詭辯為家奴脫罪不成?夏侯卓其人已逝,蔣子翼你還要毀其身後之名,用心竟歹毒至此!曠你還有什麼『天機』之稱!」
原本就心中不爽,這夏侯尚又良莠不分,是非不明,也不知他是真不知他那混蛋侄子的品性,還是故意包庇,朗朗乾坤下竟睜著眼睛說瞎話,而且還如此理直氣壯,著實令我騰的燃起一股怒火,亦不客氣的斜著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反唇相譏道:「夏侯將軍口口聲聲維護令侄,卻不知將軍身在新野,又怎曉其在銍縣所作所為?難道時常前往令侄之處探望不成?!」
駐外將領私離防地乃是死罪,夏侯尚自然聽出我話中之意,於是橫眉立目的道:「尚受丞相之命,自不會擅離,我侄所為,自有其家僕及銍縣百姓為證,卻不知蔣大人所言又以何為據?」
端然坐於正上的曹操不知為何一直不語,只是微微皺眉的看著我與夏侯尚對噴吐沫,至於其他如荀彧、荀攸、董昭等人更不會趟這灘渾水,要知夏侯尚雖官位平平,但卻是夏侯直系族人,身後的勢力非比尋常,而我雖沒有後台卻有名氣,何況目前似乎正得曹操器重,也不是個容易得罪的,漫說眼下並未分辨出誰是誰非,就算真有了結果,也不便表露傾向。
「家僕?百姓?」我心理邊冷笑邊念叨著,「家僕的證詞可信麼?至於百姓,以你夏侯氏族的勢力,有幾個百姓敢說個『不』字?!」
雖然藐視夏侯尚列舉的證人,但他這一問卻也將了我一軍,我又何嘗不是空口無憑?他是證人多的令人不能相信,而我卻是根本找不出半個人證,想當初北上惟恐行跡不夠隱匿,恨不得變成隱形人才好,而後打了夏侯卓,更是巴不得無人知我真實身份,誰會沒事大喊而自報家門?
「將軍欲以夏侯卓之家僕為證,卻不知其等之言有幾分可信?而銍縣百姓久在淫威之下,又何敢吐露實情?至於干之人證……。」說到這裡,我已經打算直言無有證人,隨後再要求曹操派一剛正之官前去調查,譬如在坐的太倉令王修這個抑強扶弱、明賞罰之人,或是有泊夷之風、史魚之直,連曹操都敢頂撞的中尉崔琰、亦或是清廉正直的東槽掾毛玠,忽然見一侍衛進來似乎有事要稟,於是便停住話語。
曹操也看到親衛前來,於是相問才知,原來是曹丕、曹植二人聯袂而來。
雖曹操這兩子暗中彼此交勁,但表面上卻是兄親弟敬,因此結伴而來到也不奇怪,不過我卻有些頭疼,曹丕本就與夏侯尚是「發小」,不知面對這般情景會如何而為,想來最好便是不至於偏向夏侯,絕不會替我說好話,而曹植雖知夏侯卓死因前後,但畢竟未曾親見,可我終究乃是由他招攬而來,若是曹操相問,他又會如何相答?想如今他與曹丕相爭,雖然屢次拉攏於我,但夏侯一族的份量恐怕要在我之上,萬一他要…….,這也是我未敢讓他做證的原因。
我正在一旁暗自揣度,曹家兄弟兩人已給曹操見禮完畢,而曹操待他二人安坐後,果然面無表情的開口問道:「子建,你可知銍縣夏侯卓身死一事?」
曹植聞言似乎有些詫異,略微愣了一下才道:「稟丞相,植略知七八。」
我聽著曹植回答,眼角餘光卻向曹丕掃去,只見他同樣面有疑色,看了看立於一側,滿面怒容的夏侯尚,眉頭不覺微微簇起。
「既是如此,你且講來。」
曹植拱手稱是,隨後便在我忐忑的心情中將所知之情一一道來,大為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未有偏向於夏侯尚,而是將實情幾無錯漏的講述出來,我記得當初此事只不過粗略的與他說過,也不知曹植如何知道的這般詳盡。
不偏不依的將事情複述出來,廳中眾人雖神色依舊,但無形中局面已有利於我,而夏侯尚先是坦然,隨後驚愕,最後滿面急色且不住搖頭,等到曹植話音才落,他竟大為失禮的開口道:「夏侯卓絕非此等之人!子建公子所言可否乃是親眼所見?」
曹丕此時已大概猜出廳中之事,見夏侯尚如此沉不住氣,雙眉不由皺得更緊,雖然臉上波瀾不驚,但眼中卻微有焦色。
「夏侯尚!爾雖身為武將,然亦是知書之人,怎可如此無禮!」曹操隱露怒色的道。
身為一代奸雄的上位者,曹操之威勢果然令人不敢小覷,大廳之內除了火鼎中輕微的「劈啪」聲外,再無半點聲息,無形的壓力逐漸瀰漫開來。
夏侯尚被曹操訓斥,亦覺自己莽撞,忙跪倒於地,甚為惶恐的道:「末將情急之下出言莽撞,還請丞相恕罪。」
曹操冷哼一聲,並不理睬於他,卻轉頭沉著臉問曹植道:「你方纔所言夏侯卓強搶民女在先,可有實據?」
曹植極為恭敬的道:「並無實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