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陰謀
「他娘的!征了幾百人,卻大半進了中軍,剩下的被那幾個王八羔子一分,老子就他媽的只得了十幾個老弱廢物,真他娘個俅!」校尉雷賀將鐵盔往桌案上用力一扔,震得筆墨紙張亂顫。
抹了把顎下的鋼髯,他接過親兵送上的茶水猛灌了幾口,坐在那裡喘著粗氣。
軍司馬王蘭消瘦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揮手讓親兵退下,手搖著扇子度步來到雷賀身側坐下,不慌不忙的歎了口氣道:「將軍何必為此等小事動怒?我營非是張將軍親練之軍,自是倍受排擠,此事已非偶然,將軍還是莫要計較才好。」
雷賀不滿的瞪起雙目,怒道:「老子打仗從不怕死,麾下的弟兄也都沒有孬種,如今只給我那些破爛貨,這日後如何與劉大耳動手?子清你說說,某怎能不氣!?」
王蘭白淨的臉上露出同情神色,無奈的搖著頭道:「將軍勇猛眾人皆知,然劉備若真來攻,怕是……哎~」他歎息了一聲,不再說下去。
雷賀見了皺眉道:「子清你哪裡都好,偏總是話說半句,劉大耳若來,老子便讓其知道咱們益州漢子的厲害!又有啥可怕!」
「蘭只怕我營將做他人嫁衣也。」王蘭起身到帳外看了一眼,見親兵皆離稍遠,這才轉身回來,略微壓低聲音道。
「此話怎講?」
王蘭往雷賀身邊湊了湊,臉上露出謹慎之色,輕聲道:「將軍與李、馬二位將軍皆非張將軍舊部,又都乃護城前軍,莫非將軍不覺奇怪否?」
雷賀皺著粗重的眉毛想了想道:「聽子清你這麼一說,確是有些他娘的奇怪。」
王蘭冷笑了一下道:「此顯是因三位將軍非其親信,而欲借此機相排斥耗損也,縱是日後劉備不來攻伐,將軍與我怕是也禍多幸少。」
「奶奶的,難道他還敢無故加罪與你我不成?」
「其麾下八營將校,親厚者佔五成,若真有此意,只需尋三位將軍些許小過便足矣,何況連劉璋皆受其所威脅狹迫,又怎會在乎將軍與我等?」王蘭撇著嘴,翻了翻細小的雙眼道。
雷賀聽了粗獷的臉上露出怒色,道:「老子在前面拚命,竟他娘的有人在背後使黑手,這益州是劉……。」雷賀突然止住了叫罵,面顯驚訝,低聲道:「子清怎麼敢直呼主公名字,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王蘭輕搖著扇子,一臉的不屑道:「主公?將軍莫非以為劉季玉尚為益州之主否?嘿,咱們那位將軍怕是日後才是益州之主吧。」
雷賀臉上的橫肉一顫,輕聲道:「將軍不是說乃為保主公基業,才如此而為的麼?怎會…怎會有篡逆的念頭?」
冷冷的笑了一下,王蘭道:「保劉璋基業?將軍可見過如此保法?就算是其真有此心,日後退了荊州之敵,他若不交兵權,便是有曹操之心,若是將兵權交出,將軍與我也難保性命!」
「子清這話俺可是不懂了,倘要守主益州,你我都有有功之人,怎麼反而會丟了性命?」
「哎~,將軍仁義,卻怎知掌權為主之心?劉璋縱是孱弱昏聵,然遇此等猶如謀逆之事,又怎會於心無礙?若是不施辣手,震懾眾人之心,怕是難免日後他人奪其位也,如此一來,將軍從其所為不曾抗拒,怎能保得性命?將軍不見黃權、王累、鄭度幾人均死不從於那人麼?除去不願背負逆主之罵名,又怎不有保命之心?將軍與蘭怕是非但要丟了性命,這謀逆之名聲也要卸之不去啊!」王蘭滿臉愁苦的搖頭道。
雷賀被王蘭一習話說得臉色大變,張著一張大嘴呆楞楞的坐在那裡不發一言,腦中一片混亂,良久才不知所措的道:「老子雖不怕死,但要死在兩軍陣前也沒啥可抱怨的,那叫什麼馬什麼裹屍,可要是被人暗算屈死,再背個臭名可是太過憋屈,子清,你一向聰明,可有啥辦法沒?」
王蘭聽了眼中閃過一道奸詐的目光,心中暗自竊喜,卻裝作苦惱的想了片刻,隨後應上雷賀那迫切的眼神道:「蘭雖有計,不過卻難免有些凶險,不知將軍可敢為否?」
雷賀想也未想道:「咱幹的本就是有閻王爺前晃蕩的活計,要是左右難逃一死,還不如拚上一拚,子清儘管道來。」
王蘭惡狠狠的道:「殺張任奪兵權!」
一雙豹眼瞪得滾圓,雷賀驚駭的望著王蘭,眼角連跳了數下才惶恐的道:「子清不要說笑,俺不過一營千許兵馬,怎能是他的對手?」
嘿嘿笑了兩聲,王蘭道:「既不可力敵,便當智取,將軍可尋一緣由將那人請來,先招親近軍兵暗伏,等其進帳一聲令下將其與所來之人亂刀砍死,如此大事可成。」
雷賀聽了卻搖了搖頭道:「俺便是殺了他,還有七營校尉和其親自率領的曲部,又該怎麼抵擋?」
「這有何難,將軍素來與李將軍交厚,他也對那人頗有不滿,何不將他請來探其心意,若可則請他邀其他營中校尉飲酒,於其酒中下蒙汗之藥,一一綁縛起來,從者可生,逆者則亡!」王蘭眼中閃著寒光道。
雷賀望著他有些猙獰的表情,不由一愣,猶豫道:「眾將雖然與俺有些矛盾,不過也都是一起拚命的弟兄,這……這似乎有些過了。」
王蘭搖頭道:「將軍一向豪爽,怎麼如今卻畏縮起來?我營受不公之遇時,可曾見其等為將軍進言?況將軍此為乃為眾人之性命也,待誅張任後,保得劉璋安穩,不但無罪,尚有大功,亦得衛主除奸之名,如此好事若對其等講述,何不是再生之恩?」
雷賀聽了琢磨了一下,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子清說的有理,他娘的老子便搏這一把,不過李奇那裡還要你去問問,俺老粗一個怕是幹不來這等事情。」
王蘭拱手道:「將軍儘管放心,此事不可拖延,蘭這便去探李將軍之意,只是將軍既允,卻不可反悔,否則李將軍那裡恐日後有變。」
雷賀揮了揮手,略有不滿的道:「他奶奶的,老子說話何時不算數過,吐口吐沫掉地上便是個坑兒,你大可放心,娘的!死就死了沒什了不起,要是落個罵名,俺家裡人還怎麼抬著頭做人?!快去!快去!」
王蘭點了點頭,拱手出帳而去。
李奇(感謝驗飛推薦)微黃的面容上靜如止水,面無表情的手捧一卷兵書而看,然卻半字未入腦中。
「啟稟將軍,王司馬救見。」帳外親兵恭敬的道。
眉頭微微一動,李奇放下書卷,淡淡的道:「請!」
帳簾一挑,王蘭神色自若的走進帳中,隨後恭敬的施禮道:「蘭見過將軍。」
李奇輕撫著鬍鬚,平靜的問:「事可成否?」
王蘭不語,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微瞇的雙眼略睜,其中寒芒一閃,李奇輕聲道:「好,日後若有所得,子清便是首功。」
王蘭忙惶恐的躬身道:「蘭微末之功不敢得主公如此厚待,此皆為主公之奇謀也。」
李奇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道:「子清過謙了,坐。」
王蘭躬身而謝後,小心翼翼的坐於一側,面有疑惑,張了張口卻又低下了頭。
見了他如此表情,李奇緩緩的道:「子清似有欲語之言,何不講來一聽?」
「這……主公,蘭受命而行已有一月,卻難知主公機謀之全,若信蘭之忠心,不知可否相告?」王蘭小心翼翼的道。
「呵呵,子清既問,奇自不相瞞,張任此行實乃自尋死途,然卻為我之機緣,只要除去此人,則進退皆在我手,縱不能據益州之險,亦可得富貴榮華。」李奇忽然一掃淡然之色,神氣傲然的道。
王蘭見了抱拳道:「蘭願聞主公之籌謀。」
微微點了點頭,李奇眼中閃爍著熱切的目光,道:「如今已到與你細說之時,成都之軍一旦落入我手,便可效曹操狹天子以令諸侯之法,明尊劉璋暗掌大權,生殺予奪皆在我手,若劉備勝張魯勢強,我便獻劉璋請降,則可保富貴,若劉備敗退至荊州,則我便以劉璋之名先破米賊,再據益州,坐擁山川之險,觀曹、劉、孫纏鬥,或助其一方,或於中取利,天下諸侯亦有我一份,如此是何等風光快哉!」說著,李奇高舉雙手,似乎益州已入其指掌之間。
王蘭聽了心中一熱,恭敬諂媚的道:「主公實乃天人也,蘭願追隨效犬馬之勞。」隨後又不解的問:「如今成都兵不過萬,若劉備一面抗拒張魯,一面來攻又當如何?」
李奇嘿嘿一陣冷笑道:「劉備素以仁義自居,只要龐統在我手中,其焉敢來犯?縱是其前來,我亦可假托劉璋之名,以龐統性命威脅於他,一日不退我便斷其一指!五日不退我便斷其一手!看其如何應對!若是日後劉備勢強,我便殺了劉璋,將此事盡推於其身。」
王蘭看著他臉上無比殘忍神色,只覺渾身一寒,心中狂跳不止。
「子清親前來,我尚有事與你商議。」李奇收起了那副兇惡的表情,淡淡的道。
王蘭不敢怠慢,忙道:「蘭遵命。」隨後起身湊了過去。
大帳中跳躍的火燭之下,兩個映在帳壁上巨大模糊的人影,彼此緊湊微微晃動著,帳外,厚重的雲層將滿天的星斗遮掩起來,初春潮冷的輕風打著呼哨盤旋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