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圍城
劉備聽了我的三條計策,面上露出猶豫神色,半晌無言,顯然是難已抉擇,無奈之下只得問法正道:「孝直以為哪計為好?」
法正沉吟了一下,道:「正覺當以末計為主,首計為輔,子翼先生或有不知,成都如今每日早晚各有半個時辰開放南門,但進出皆盤查嚴密,絕不可攜兵刃往來,非城中之人不得留宿,正有密進城中之法,亦有容身之處,使君可選死士隱於城外,待正探明張任行止謀劃之後,當可行此計也。」
劉備聞言卻搖頭,面色愁苦的道:「孝直恐不可前往,你之面貌若被人識出,則性命危矣。」
靠!雖然我早就準備了刺殺張任的佈置,但聽了法正對於張任的評價後,卻希望劉備選第一條計,雖知有些不太現實,但一來有些捨不得讓這蜀中名將喪命,二來當然更為自己的小命著想,只要能不冒風險的把龐統救出來,劉備得不得益州又關我屁事?但如今看來,怕是我難逃此行,雖然劉備不會逼我前去,但我卻也無法推脫不去救我那位干親,這不智愚蠢之名我可以視若不見,但要掛上個無情無義的名號,別說龐老頭,就連嵇雲我都沒臉去見了,如今只希望張任真如法正說的那樣,如此我便可從容藏於暗處,只等「紳誼道」中的職業殺手的結果就好,縱然行刺不成也怨不得我,否則怕是還要冒險去聯絡劉璋,那才真是命懸一線了。
心中想著,我裝做大義凜然的道:「不若便由干去,龐公亦有族人在成都為商,孝直先生只需將干密送進城中便可。」
劉備聽我自告奮勇前去冒險,激動感慨之情膨然勃發,眼中已現隱約淚光,起身便衝我深深一躬道:「先生重情義輕生死,實乃當世豪傑,備無以為報,願與先生結兄弟之情。」
我暈!和你老大結拜?那劉、關、張豈不變成了劉、關、張、蔣?這分明是想綁我上你的賊船啊,雖然幫幫忙可以,但要拉我去給你賣命還是算了,倘若你老兄有朝一日真的改變了歷史,有當皇帝的希望,我那時到可以考慮這個問題,但如今可別怪我駁了老大你的面子,心裡嘀咕著,我忙起身惶恐的道:「干實不敢當使君厚愛,能為使君布衣之交足已,干生性淡薄,還望使君見諒。」
法正早就聽說我無意仕途,但見我拒絕了和很有希望與曹操、孫權三分天下的劉備結為兄弟,還是不免面露驚訝,但卻隨即恢復如初。
劉備似乎並未在意我的婉言相拒,感歎萬千的道:「想來乃是備德才尚有不足,如此先生便是備之摯友,不以長幼而分,不以尊卑而處,不以貧富而別,此諾終生不毀也。」
這三個不以雖不如不願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那麼恐怖,但也夠嚴重的了,我實在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忙道:「使君實是言重了,幹此去成都,薦由孝直與黃老將軍去守葭萌,以孝直先生之謀略,黃老將軍之勇武,當可破張魯之軍也。」
法正聽了露出些許欣喜之色,道:「先生之言過譽了,主公若不棄,正自當效命。」這「主公」兩字一出,他便是等於拜入劉備門中了。
劉備聞言大喜道:「如此便如子翼所言,備再調一萬軍兵前往,葭萌之事便拜託於孝直了。」隨後又對我說了一句幾乎令我暈倒的話,他有些不滿的道:「子翼既乃備之友,何必總以使君相稱,今後可直呼備『玄德』便可,否則豈不顯生分乎?」
「玄德?如今這世上除了幾個牛人外,還有誰敢這麼叫他?當然歷史上的馬超這麼叫過,不過那下場……。」我張了張嘴,卻只能暗自苦笑。
合肥城外戰鼓聲、喊殺聲、慘叫聲、兵刃的撞擊聲、箭矢的破空聲響成一片,一桶桶滾燙的熱油自城頭灑落,隨即皮肉的焦糊味便瀰漫開來,一塊塊石頭被從高高的城上拋下,隨之響起的是淒慘的哀號。只手臂剛抓住跺口,寒光一閃之後只見血光迸現,殘肢仍緊緊的抓在那石縫間,但它的主人卻已自雲梯上一聲慘叫後摔落下去,城上曹軍正要揮刀砍向緊隨其後的東吳士兵,卻只聽「砰」的一聲,不知自哪裡來的流矢穿透了皮甲,狠狠的扎進胸口,他揮刀的動作如被人按了暫停鍵一般,瞬間停頓了下來,然而僅在這剎那之間,在明媚的春光之下,那眼中滿是驚愕的頭顱已和軀幹分離開來,鮮血如同煙花般噴湧而出。
東、西、南三城外皆是上演著這斷臂殘肢、血肉橫飛的一幕,眾多的東吳軍兵如螞蟻般冒著箭矢衝向城下,自一架架雲梯攀向城頭,又一個個慘叫著摔落下來,生命在這裡廉價得如若草芥,血肉如同泥土般不值一顧。
曹操麾下五良將之首的張遼手持一柄斬馬刀,渾身甲冑盡染鮮血,面容冷俊,目光剛毅的在親兵的護衛之下,往來衝殺於城頭險要之處,所到之處當者披靡,無人可阻其鋒銳。
將一處險些失守之處的東吳軍兵斬殺殆盡之後,張遼回至城樓下大纛之旁,氣不長出、面不改色,繼續督率手下兵將固守城池,其勢沉穩如山,威猛如虎,眾軍兵見了無不精神一振。
「五日來東吳攻城之猛一日強於一日,如今城中只有軍兵八千,若非當初劉馥建此堅城,實難抵擋至今,然而以八千對十萬,尚能再守幾日?倘若李典未率大軍去攻襄陽,城中糧草弓矢充足,便是孫權盡起江南之兵,又能奈我何?如今李曼成雖已來救,然其與我多有不睦,可會拖延緩行?丞相雖來書言若事不可為,當棄之以保廬江、壽春,但某受命守城若退棄不失丞相厚待?」張遼心中思索著,眉頭微微皺起。
徐徐的微風吹動著銀盔上的如血的紅纓,周瑜英俊如美玉般的面容上靜如止水,冷冷的注視著合肥城上城下的慘烈撕殺,良久之後淡淡的道:「鳴金收兵。」隨後輕帶戰馬,在眾將及親兵的簇擁下回轉大營,身後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鑼聲。
中軍帳內,周瑜換了一身便衣端然而坐,親兵如虎昂然立於身後,魯肅、呂蒙、甘寧、徐盛、陳武、周泰等眾將皆在帳中,這時忽見甘寧一臉不甘的拱手道:「都督,合肥城中兵不過萬,若要盡起營中兵馬,只需一日當可取之,某願請令,明日不得此城提頭來見!」
周瑜聞言淡淡一笑道:「興霸如此豪勇,自是好事,本督此處有一事,非威猛善戰者不能為之,將軍可敢前去?」
甘寧聽了劍眉微豎,稜角分明的臉上露出喜色道:「末將願往!」
「如此甚好,我予你兵馬五千,今夜三更起兵,不可令合肥曹軍知曉,速去阻李典援軍,不需埋伏隱藏,只管上前撕殺,當奮力戰之,若不敵可暫退,李曼成為人謹慎,必不敢深追,興霸可再上前一戰,如此幾番其定去疑心。」說著周瑜喚過甘寧,指著面前桌案上的地圖道:「你拚死攔之,且戰且退,誘其於此處便是頭功。」
甘寧見圖上所在名為「青鹿嶺」,拱手道:「都督放心,末將必不辱命!」
周瑜從容一笑道:「如此甚好,呂蒙何在?!」
呂蒙聞言上前沉穩的抱拳道:「末將在!」
「你選本部兵馬一萬,明日修養一天,後日前去『青鹿嶺』隱伏,多備引火之物,待興霸兵過,趁機火燒李典之軍,不求斬將奪旗,只需盡殲其兵!」周瑜斬釘截鐵的道。
「得令!」
「周泰接令!」
「在!」
「本都督予你軍兵五千,藏於合肥城北往壽春之道側,多置絆馬鎖、陷坑等,若有曹軍自北門而逃則盡力剿殺之!」
「遵命!」
「督軍校尉呂岱何在?!」
「末將在!」
「你率本部兵馬兩千,紮營於合肥城北,不需攻城,若有曹軍闖營,可放其一人過去。」
「得令!」
「徐盛、陳武,你二人返回東、西自營,多備雲梯、箭矢,明日與本都督再增攻城之勢!」
「末將遵命!」
合肥城中
張遼、樂進兩人巡視各門守備之後,回到府衙已是掌燈時分,忽有軍兵來報,東吳有一軍於北門外紮營。
兩人聞言心頭一震,彼此對事一眼後領親兵急往北門而去,站於城頭觀望,只見對面營中火把閃爍,觀其大小數量不過兩千人,張遼心中疑惑,問身邊的樂進道:「歷來攻城多為圍三闕一,以弱守方必死之志,以周瑜之才,怎能不知?莫非欲擒你我二人?但此營不過兩三千人,若要強闖又怎能阻攔?難道其中另有伏兵?」
樂進也是不解,道:「周瑜此人用兵詭詐,實令人看之不透。」說著沉吟起來,片刻之後忽然道:「丞相命李將軍及二公子植來救之事周瑜不會不知,然攻城非其所長,又恐你我堅守不走,日久我軍來援後再難佔取,故略派兵馬而來,看似圍城,實則逼你我於尚有餘力之時棄城而走,文遠以為如何?」
黑暗之中,張遼望著東吳營寨,略微點頭道:「文謙之言甚是,明日只需看其可會自北門而攻,當知其意。」
第二日午時,周瑜猛攻合肥不下,收兵回營,樂進去尋張遼道:「周瑜果真未自北門來攻,若李將軍可速至,當可解合肥之圍,不過……。」樂進忽又皺眉不語起來。
張遼如何不知樂進之意,略一沉思,驀然抬頭,眼中露出堅定之色道:「曼成雖與你我有隙,然非公私不分者,當知輕重,文謙不可相疑。」
樂進聽了點了點頭道:「如此,當速譴軍兵自北門殺出,一來去見曼成請其速至,二來也可探東吳營中虛實。」
半個時辰後,一支百多人的精騎自合肥北門殺出,直闖呂岱大營,一時間喊殺聲四起,張遼與樂進立於城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東吳營寨之中軍兵往來撕殺,果真只有兩千人左右,兩刻之後,人喊馬叫之聲漸弱,只有曹軍一騎狼狽的穿營而出。
第三日,周瑜並未攻城,且一早便將北門軍兵撤回,實令張遼、樂進迷惑不解,中午時分,忽有親兵來報言東吳營中約有萬人往西而去,張遼聽了面色數變,片刻後一聲長歎,這智勇皆備的大將苦笑道:「文謙,你我皆中周瑜之計也。」
樂進聽了心中一顫,急忙問:「文遠何出此言?」
「曼成行軍素來謹慎,當日於新野便曾察諸葛孔明縱火之計,周瑜故意以弱軍駐北門,實為令你我生可固守之心,而譴人催曼成速來相救,使其失了警覺之心,時才東吳所去之軍,必為設伏之兵!」
「如此當速去告之曼成。」樂進焦急的道。
張遼搖了搖頭無奈的道:「遼若猜得不錯,此去固安之路必有東吳重兵把守。」說著不由想到更多,心中一沉,微微瞪起虎目道:「莫非莫非周瑜竟有取壽春之心!」
「都督令子明昭然而去,如此豈不讓張遼之曉?」魯肅滿面不解的問。
周瑜微微一笑,成竹在胸的道:「瑜正是欲讓張文遠得知,其非無智之人,知救兵無望,曹植又遠不能及,必生退意,如此我方可速得合肥揮軍壽春,趁曹操兵進襄陽之時一舉而占揚州,諸葛既不讓出荊州,便要為瑜一擋曹軍,使我主可取揚州以為相報。」
魯肅一愣,隨即笑道:「都督真乃妙算,孔明雖是不願,但此番無意之中,怕是不得不為我東吳纏阻曹操也。」
誰知周瑜卻是輕歎一聲,道:「瑜雖自負奇才,不遜與臥龍、鳳雛,然卻或許不如一人也。」
魯肅見周瑜竟少見的自稱才不及人,不由大為驚訝的問:「天下竟有如此之人?」
周瑜俊面上露出一絲苦笑道:「子敬可曾記得蔣子翼之書信否?其若真早料有今日,實令人驚駭,不愧為『天機』也。」
「故干厚顏勉請兄轉鋒芒於廬江、合肥,當可一展孫將軍之所轄」當魯肅腦中閃過蔣干之言時,不由微張著嘴,瞠目結舌。